唐景虚显然也愣了,半晌,他像是回过味来了,腰上一个使劲儿,猛地翻身反将殷怜生压在了身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沉寂无声蔓延,殷怜生这才生出惶恐之意,脸色霎时就白了,冷汗几乎浸湿了他的后背,他怔愣地看着唐景虚背着月光而显得更加幽深的眼眸,心里为自己的冲动百般懊恼,哆嗦着唇,开口想叫声“师父”,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方才半分的勇气。
只见唐景虚缓缓俯下身来,月光斜照进窗子,打在他半边脸上,照着他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殷怜生心头似是密密麻麻爬满了虫子,让他几乎就要叫出了声,他焦急地想要为方才的无礼道歉。
不曾想,唐景虚却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抬手压住了他僵硬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在他鼻尖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在殷怜生瞪大了眼、丝毫不敢动弹之际,唐景虚的唇已经顺着落到了他的唇上,万分温柔地沿着他的唇瓣舔过一遍,小心而又霸道地撬开了那半开着的唇缝,在他的剧烈颤抖中,勾着他的舌头给了他一个缱绻而又漫长的煎熬。
察觉到唐景虚居然自顾自解起衣带来,殷怜生感觉自己简直就快被他逼疯了,他眼眸中已经爬满了极淡的红晕,扶在唐景虚腰侧的手心满是汗,那股子冲动又涌上来了,叫嚣着让他狠狠掐住身上人的腰身,让他为此刻的撩拨付出代价。
“名字,我的名字。”殷怜生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一句话出口,支离破碎。
听到殷怜生的声音,唐景虚抬眼静静地与他对视,神情竟染上了苦涩的哀伤,他轻声开口,有些答非所问:“赔,怜……怜生,我……我赔给你……”
话音落下,殷怜生瞳孔猛地一缩,抬手压下唐景虚的唇,在狂风暴雨般的肆虐中咬破了他的唇瓣,唐景虚被疼得瞬间清明,从殷怜生眼中看到了红色的重影,惊恐万状地自他手下挣脱,狼狈地连连后退,背抵上墙,冰凉的冷意瞬间让他彻底清醒。
看着殷怜生坐起,月光中的红眸紧紧盯着自己,唐景虚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在心底狠抽了自己好几个大耳刮子,长叹了口气,脑子依然浑沌,轻声喃喃道:“抱歉,我……我喝多了。”
殷怜生没有回话,那双眼中酝酿的情绪唐景虚完全看不透,但有一点,他能够确认,这一天终究来了……
万籁俱寂中,唐景虚平静了下来,将半开的衣襟拢好,轻声问道:“想起来了?”
见殷怜生默认,唐景虚在床角的黑暗中苦笑了一下,又问:“是从鬼堡那日开始的吧?想起多少了?”
“胤国登基前夜,”殷怜生的目光从唐景虚脸上移到了他的左胸口,“还有,胤墟的那一剑。”
“对不起,怜生,我压不住你了。”唐景虚深吸了一口气,“我食言了。”
殷怜生:“所以呢?你是打算把自己赔给我吗?”
说着,殷怜生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隐约带着哽咽,他起身下榻,打开门的那刻,唐景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怜生,无那他明日离开,你,随他一起去吧。”
殷怜生没有回头,良久,眼眸的红晕慢慢褪去,他动了动唇,哑声应道:“既是师命,自是要听的。”
殷怜生离开后,唐景虚放空一切,两眼一闭,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睁开眼时因着宿醉头疼欲裂,浑身上下的骨头仿佛都散架了,勾勾手指都疼得厉害。
屋外某只小狐狸不知为何叫唤得厉害,他实在没法再睡下去了,索性撑着坐起身,打算洗把脸喝口水缓缓。
两脚下地,不知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他挪开脚低头一看,是沉情,想来是昨夜拉扯时从殷怜生身上掉出来的,唐景虚弯腰捡起,感觉脑袋疼得快炸了,他烦躁地“啧”了一声。
抬眼便见桌上架了个小火炉,炉上温着一只小碗,上面正冒着热气,唐景虚走近一看,是醒酒汤,他端起小碗捏着鼻子一口饮尽,呆呆地在椅子上坐定,望着小火炉旁用较大的碗盖着的另一只碗,伸手将它揭开。
这是一碗长寿面,照着他的喜好整齐地摆了一颗荷包蛋又放了一颗水煮蛋。
面煮好有一段时间了,面条被汤汁泡得有些糊了,团成团,不好夹,好在尚有余温,唐景虚一点点将整碗面吃干净,望着两只空碗,有些失神。
毕竟是殷怜生的手艺撑着师徒四人活到现在,这面虽然糊了,但味道还是值得称道的,可唐景虚还是莫名感到一阵焦躁。
为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苦了花儿和小三以后要跟着师父吃真糊糊度日了。
院子里再次传来花倾尘的声音,唐景虚揉着不住跳动的太阳穴,将沉情塞进腰间,起身开门走了出去,对硬拉着应离满院子转圈的花倾尘喊道:“一大早的,瞎吵吵啥呢?”
花倾尘和应离一顿,同时仰着脖子望了望高挂的暖阳,齐齐看向唐景虚。
唐景虚没理他们,径直走到院内的石凳上坐下,视线不自觉瞟向殷怜生紧闭的屋门。
“应该是天亮前就走了。”花倾尘终于放过了应离,一蹦一跳地走近,在唐景虚对面坐下。
“嗯。”唐景虚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花倾尘沉默了一瞬,眨巴着眼,笑道:“师父,我昨夜睁眼看到和尚了!他他他就在我屋里坐着,我还以为是做梦了,结果今早小三告诉我,是真的!嘿嘿……”
唐景虚扯了扯嘴角,揉了揉他的脑袋,看向站在一旁心不在焉的应离,意有所指道:“别想些有的没的,你就是你,十年来一直都是你,无需顾虑。”
应离点点头,沉默了片刻,不知从哪里摸出盘小鱼干放在唐景虚跟前,用极轻的声音道:“师父,就剩这么点了。”
看着盘子里孤零零的三条小鱼干,唐景虚抽了抽眼角,咬牙道:“不怕,想吃师父再去柏舟那儿把剩下的讨来。”就柏舟那吝啬鬼的脾性,剩下那九条小鱼干估计没个八/九年是吃不完的,干脆给他摸走,免得那货还要时刻惦记,反而费心。
这么想着,唐景虚趁着那百万功德还留着些底,当即就上了仙都。
没想到唐景虚才回去一天就又来了,柏舟不免惊奇,但看他一脸闷闷,也就没好赶他走,只得把他迎进殿内,刚要好心劝慰一句,就见他眼也不眨地把自己的小鱼干坛子抱怀里了,他抽了抽眼角,飞身扑了上去。
紧接着,蘅贞殿内传出一声咆哮:“唐景虚!你他娘的还有完没完!”
第39章 坦言
“别告诉我,你这一趟上来,就冲着这几条小鱼干的。”柏舟铁青着脸,几乎嚼碎了后槽牙,指着唐景虚浑身散发出“你要是放不出个屁,老子恁死你”的强烈怨念。
“呃……就是吧,昨夜……”唐景虚的神色蓦地严肃起来,柏舟放下手正要听,下一刻他反倒跟着颓了,神情一阵扭曲,夹着三分苍白、三分愁苦,还有四分难以言说,俨然一副丢了媳妇的苦汉衰样。
这罕见的失魂落魄的样子反而让柏舟提起了兴趣,他按耐住心头的烦躁,伸长了脖子等候下文。
不曾想,唐某人抱着小鱼干坛子在他偌大的蘅贞殿内绕了不下三圈,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别说是放屁了,连个嗝都没打出来。
眼睁睁看着唐景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垂着脑袋兜了老半天的圈子,众仙僚面前素来文雅的柏将军额上一根青筋跳得厉害,忍了又忍,终究忍无可忍,再一次河东狮吼道:“昨夜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唐景虚终于把脚停下了,“就是吧,今早……怜生走了……”
“刚刚还昨夜,怎么忽然就今……”说着,脑子里缕清了唐景虚的话,柏舟顿住,心霎时吊到了嗓子眼,直愣愣地盯着唐景虚,“等等等等,谁走了?殷怜生?你让他走的?”
见唐景虚默认,柏舟有些急了:“不是,他怎么就走了?他怎么能走?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
唐景虚极其心虚地瞟了自家副将一眼,腰间塞着的沉情竟变得有些咯人,昨夜那烧刀子烧坏了脑子后残留的记忆今早因着那一碗醒酒汤下肚早就倒腾回来了,他扒在殷怜生身上上下其手,话不多说就是啵儿,舌头还跟着瞎蹿,那些个历历在目简直胆大包天!而且……太他娘的羞耻了!
“……”唐景虚脸色变了又变,叹了口气,“还是算了,你就当我没来过。”
柏舟顿觉自己的心肝肺都被这人捆了炸/药一起给炸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咽下心头那口被炸出来的老血,也懒得再跟他废话,飞身一脚就朝着唐景虚的心窝踹去,嘴上不忘喝道:“小鱼干连着坛子给你揣怀里了,你跟老子说当你没来过?”
瞅着柏舟的脚就要踹到身上了,唐景虚仍保持那一脸的苦大仇深,身形未动,在又一声长叹的同时将手上的坛子挡在了身前。
眼见自己精心腌制还忍痛割爱被抢走的小鱼干就要碎在脚下,柏舟怎么能忍?
只见他在半空中利落地转了好几个圈,一脚踏在柱子上,硬生生地从唐景虚身前飞开了,双脚一落地便冲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昨夜到底出什么事了?殷怜生怎么能离开!他离开了,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