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白见状怕宋凌再误伤他人,只好用软布先将宋凌的手脚绑在床柱上。
那封信在沈秋白手里耽搁了好几日,宋凌的情况一直不见好,沈秋白不知该如何向宋望答复。
白日还好,一到晚间宋凌就要闹腾,谷中年长的婶子说,宋凌这情况,像是鬼上身,眼下别无他法,沈秋白宁可信其有,特地去了一趟清凉山,毕恭毕敬的请来一位道号清净子的道长,想着给宋凌去去晦气。
清净子并指探宋凌三丹田穴,绛宫盈灵却未结丹,亦无人气,为借灵还阳之人:“中虚阳火不旺,以致阴邪入体,然冥冥之中,自有灵器相护,虽为仙家所遗,却是冥阴之器,其身噬阴。天长地久,以其不自生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揣而锐之,不可长保,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此子与天有缘,贫道言尽于此。”
清净子说罢起身向沈秋白告辞,离谷回宫,当晚宋凌的怪病不治而愈,这天地之大,果真无奇不有。
天下道派,皆托言东极青华帝君与太上老君授道,又演化八仙。
清凉教传之清净道,为太上老君坐下十三弟子清凉真人所创。
东极青华帝君神名太一,坐下有十位冥君执掌幽冥,是为鬼神。
天下亡魂都归幽冥司管辖,这金铃附有一息帝君之灵,游魂野鬼断然不敢轻易靠近,唯厉鬼索命,愿铤而走险。
沈秋白与谢音在床边守了宋凌一夜,直至东方吐白,宋凌都无异样,沈秋白便让谢音先行回去休息,谢音颔首起身,心事重重的回去了。
她生来便被父母遗弃,义父将她捡来,教她如何用刀,如何杀人,未曾告诉她,这是错是对,她便不以为恶。
若这世间有善恶之分,那人间的善意来的也太晚了些,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人间正道,善恶有报。
宋凌午后醒来,见沈秋白守在床边,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他全然不记得,沈秋白也便瞒下不提,省得节外生枝,只将信交由他。
宋凌一看,正月初一宋曦竟要登基为帝了,问了才知道,现下已经是腊月廿一,他这一病,足有半月,朝中风云突变。
“你若要回去,明日便收拾行李,免得路上车马劳顿还得紧赶行程,再落下病来。”沈秋白操着一颗老妈子心。
“我回去做什么。”宋凌捏着薄薄的信纸,懊恼不已。
“你当真以为,京都能拘得住宋曦?他请得动你父王替他说情,你躲的过三年五载,躲的了一辈子吗,更何况,你便问心无愧?”
“我…”宋凌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沈秋白恨铁不成钢的说:“他如今登基为帝,随心所欲了吗,你果真不念往日情分,倒是作个了断。我看你们两个谁都拎不清,还非得这么耗着,人生不过数十载,有几个五年,几个十年。宋曦或是谢音,你总得选一个,你谁都不选,谁都受伤,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两全其美。”
沈秋白难得对宋凌说几句重话,却说的好没道理,他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宋曦,谢音只不过是他心生怜悯碰巧捡来的,再凉薄不过善心,故而她从善作恶,在宋凌眼中都没什么分别。
宋曦却总是让他不知所措,从前是,现在也是,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先犯下大错,还不知悔改,一错再错:“本没有什么可比的,看看我这小半生,文不成武不就,他若还稀罕,连本带利,我一道还他。”
“你说的轻巧。”沈秋白岂不知宋凌是什么尿性,嘴上说有十分,只敢做三分。能拖就拖,能赖则赖,人前风光,人后自恼:“我这便替你收拾行装,明日早些上路。”
宋凌一听脸就垮了,自暴自弃的把头埋到锦被中,直呼:“药死我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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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解铃人(中)
宋凌回京之时,夜落灯明,暮雪纷纷,前脚刚进城门,后脚城门郎就将他的行踪一级一级上报,一直传到宋曦耳中。
望门心切的陛下丢下手中的奏折,披衣赶去了诚王府,不用人通报,熟门熟的路拐进后巷,蹲在墙根从宋凌小时候时常钻进钻出那个狗洞爬进去,一路畅通无阻的去到宋凌卧房,一看就是惯犯。
宋凌院外挂着一个沏月居的门匾,为王妃沈楚楚题字,娟秀端方,原先以为头胎是个郡主,不想得个世子,王妃又落下病来,不能再生养,这沏月居也只得宋凌住着了。
沏月居里里外外收拾的一尘不染,宋凌不在的时候,王妃仍每日都让人过来打扫,以至于宋曦每每偷来此处,都得设法避开王府的下人。
进到屋中,宋曦习惯性摆弄起宋凌屋中的陈设,过了许久,磨的宋曦耗尽了耐心,宋凌这才拜见过父母回自个小院,路携一身风霜雪气。
宋凌还没走到门前,宋曦等来脚步声,从里边把门打开,杵在门口直勾勾的看着他,看的宋凌一阵心慌,暗道了一声要命。
宋曦朗声笃定的说:“你当初说过的话,要作数。”
宋凌在沈秋白面前还能嘴上逞强说要连本带利的还他,可债主追到家里,欠债的哪有不心虚的理。
只见宋凌眼神四处乱飘,抬手抓着后首的头发,顾左言他,没敢与之对视:“你怎么在这。”
“来接你进宫。”宋曦走起路来虽有些坡脚,箍着宋凌的手腕将他往月洞那头带的气势却分毫不减。
宋凌又不瞎,自然看得出来出来宋曦步伐停顿得有些奇怪,奈何宋曦手上用了蛮劲,一时半会宋凌也挣不开来,只得心急如焚的问道:“你的脚怎么回事。”
宋曦生怕一松开手,宋凌又再次逃离他的身边,连手都在微微颤抖,如何不愿放开,面上故作镇定的说:“无碍。”
话说不听,宋凌索性动手去掰,见宋曦跟他较劲呢,未免白费力气,只得投降认输:“别用劲了,不然你抱着我行吧,我不跑。”
宋曦像是接受了这个提议,上前一步将宋凌搂到怀中,埋首于其颈侧深嗅,闷声不语,惹得宋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宋曦什么时候变的这样肉麻了。
宋凌清了清嗓子,顾忌左右,压下嗓音同他说道:“宋曦,我可告诉你,我一路赶回来,足有五日没沐浴更衣了。”
“别说五日,十日都行。”宋曦毫不嫌弃的说。
宋凌笑叹了一声,心中五味陈杂,宋曦原本不这样患得患失,都是给他吓出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你闻出什么味了。”
宋曦闷声说:“说不上来。”
宋凌拢臂拍了拍宋曦的后背:“我不走了,随你入宫。”
宋曦骤然放开双手望向宋凌,眼中盛上天边最后一抹霞光,在落日余晖下熠熠生辉,几分藏不住的欢喜荡上嘴角:“当真?”
宋凌见他如此喜形于色,像是平白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再懒的去管那么多双眼睛,凑过去亲了宋曦一口,打趣他:“傻子。”
宋曦碍于人前,不好发作,万般不舍的看了一眼宋凌:“明日就进宫,好不好,紫宸殿我一个人住怪冷清的,你愿不愿,执掌凤…”印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宋凌一把捂住了嘴巴。
宋凌再不拦着他,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都说的出来:“明天,就明天,你的脚…”
宋曦拿下宋凌捂住口鼻的手,一举一动温柔得都能溢出水来:“我回去等你。”而后转身想避开这个话题,被宋凌拉回来盘问:“你的脚怎么回事,想让我问几遍。”
宋曦方才的气势全无,支支吾吾的说:“小事…之前遇刺,伤了腿,没好利索。”
“多久之前,何时痊愈。”宋曦交代的含糊其辞,宋凌显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三个月前。”宋曦只得老实交代。
宋凌半是说笑:“忙完这一阵,抽空好好看看,你要是坡了,可就抓不到我了。”
宋曦在他面前,一向是将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叫宋凌看的清楚又明白,宋凌只好哄一哄这个什么都当真的陛下:“真坡了我可不让着你,也叫你尝尝腰酸背疼是什么滋味。”
陛下这会知道臊了,面红耳赤的捏了捏宋凌的手又放开:“这种话不要在外边乱说。”
宋凌这二皮脸只觉得把陛下臊成这样怪有意思的:“留着龙床上说?当着你儿子的面都敢轻薄我,你还知羞?”
宋曦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原本没想轻薄你。”
“哦,那是一时没忍住,起兴致了?”宋凌在宋曦这吃了个亏,能记一辈子,怎么说也得讨点儿回来。
“宋凌。”宋曦无可奈何的喊了他一句。
“不叫我子辛?”宋凌看着他,眼角眉梢都含着笑,若不是回来听浣碧说宋曦时常过府,人前人后都如此称呼他,他还当真不知宋曦改口改的这样快,明明小时候在人前都称他兄长。
宋曦竟真听话的开口唤他:“子辛。”携着帝都轻细的小调,像一支羽毛轻拂过心房。
“再喊一声。”宋凌听得有些心神荡漾。
宋曦抬手替宋凌遮去眉上飞雪,含笑相视:“子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