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个人迅速围了上来,将寒光凛凛的矛头对准他,萧长凤吓懵了。
领头的那人问他:“白家人现藏身何处?”他见这群人来势汹汹,拼命后退摇首说他不知道。
下一秒,一把长矛毫无预兆的刺进他的腹部,一个长眉细眼的人走出来,捻着胡须,半笑不笑的说:“萧大少爷,别不识抬举,是你死,还是他死,选一个吧。”
后来萧长凤没有看到自己是如何抉择的,也许,他下意识不愿意接受那个事实,所以不记得了。
而后一切都消失了,黑漆漆的一片。
萧长凤在曙光中看见白佼人叫一个男人爹,随后一群官兵破门而入,二话不说就将他们全家老小都抓了起来,连府里伺候的丫头小厮也无一幸免。
他们被关进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牢,第二天,狱卒进来把白父带走了,回来的时候遍体鳞伤,被打的不成人样。
白佼人哭着扑到父亲身边,撕心裂肺的呼喊着:“爹,爹!”这时,那两个凶神恶煞的狱卒开门进来,一人一边将白佼人架起拖了出去,男人连滚带爬的嘶喊着:“放过我的儿,放过他,他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其中一个狱卒不耐烦的走过来,狠狠的将白父踢开,横眉竖眼的说:“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说是不说,不说…我就把这狗杂碎的手脚都剁下来喂狗!”
男人痛的在角落蜷缩着,眼角是干涸又被冲刷开的泪痕,咽唔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你,你要我说什么啊…”
狱卒满是横肉的脸扭成一团,啐了一口浓痰:“我呸!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我看你是找死!”
梦中,萧长凤亲眼看着白佼人一家上下一百二十余口人被凌虐至死,白佼人被挖掉了双眼,填在一个大瓮中,那空洞的眼眶,张大的嘴巴黑漆漆地深不见底,让人毛骨悚然,而那张脸,还尚显稚嫩。
他怎么可能不恨,怎么可能释怀。
萧长凤是被惊醒的,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沁凉一片,他大口喘着粗气,努力平息心中的恐惧感。
那样鲜明的画面,逼真的不像是一场梦。
扭头见白佼人坐在窗边,看他被噩梦惊醒,不咸不淡的说句:“醒了?”
而后白佼人起身向他走来,捏起萧长凤的下巴,眼神柔和,事不关己的问他:“你不是要杀我吗?”
萧长凤还陷在梦境中难以自拔,耳边却响起临行前师尊再三嘱咐他的话:“鬼狐擅幻术,能入人梦境,扰人心绪。”
白佼人如获至宝捧着他的面颊欲落下一吻,一把短剑,毫无预兆的插进了白佼人后背,刺穿心腔。
鬼狐生而不死,唯有将金制的刀具施以镇魂咒,刺入心脏,才能将其打的魂飞魄散。
白佼人失力的靠在他肩上,轻声笑语:“长凤,你还是不信我。”
当初,萧长凤严防死守,誓死不肯说出白家的位置,被投入天牢,白佼人夜探天牢,说会救他出去,结果萧长凤被关了三天,白佼人都没有来。
萧长凤遂心灰意冷,将白家的下落说了出来。
白家上下被捕,只可惜白佼人那时刚打点好后路,本欲同白父告别,前往天牢救萧长凤,谁知阴差阳错,弄巧成拙。
“白哥哥,这故事是真的吗?”七宝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白仪,白仪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笑说:“你说是真,它便是真。你说是假,它便假。”
七宝跳下白仪的怀抱:“我希望这不是真的,佼人哥哥太可怜了。”
白仪起身牵起七宝肉肉的小手,走出院落,看着天边那一轮落日,若是假的,那该有多好。
白佼人一语惊醒梦中人,萧长凤泣不成声,却留不住他。
是他一次又一次的不信任,害的白佼人魂飞魄散。
萧长凤辞别师长,住到当初他和白佼人的故乡,以他之姓,冠以自名。
名取叫白仪,是要自己一辈子记住白佼人,记住那个被自己一再辜负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上部已完结,下部有生之年,今天开始小刀改文。
第2章 盐池巫
“万事总有真假对错,只是人总看不清所有。”白仪叹了一口气。
“进屋吧,该吃饭了。”白仪这样说着,便拉着七宝进了屋子。
七宝顺从的跟着白仪进屋,用过晚饭,在油灯下听白仪用温柔低沉的嗓音为他念书,下了极大的决心才伸手拉住白仪的衣袖,怯生生的问:“白哥哥,我明天能去看看张大叔吗”
白仪合上书,将七宝抱到床上,哄道:“不早了,等你睡醒了再说。”
七宝鼓着腮帮子一脸的不乐意:“我不,你总这么说。”
白仪笑叹了一声,无奈道:“想去就去吧。”
次日七宝起了个大早,捧着一盅白仪亲手做的盐水豆腐,去看望邻村的张大叔。
邻村的张大叔是一个老实的晒盐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十几年如一日。
盐村的人不爱同他来往,觉得他晦气。
盐村有个不外传的风俗是祭盐女,每年举行祭祀之时,都紧闭村门,不让一个外人进村。
张大叔在十几年前,盐村举行盐女祭之时,误闯盐村。
他亲眼看见,那口盐池中,有一个浑身□□,眉头紧皱的白毛女。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她,盐村的人称之为盐池巫。
村里的女人犯了什么不好的事,都要在这里沉湖。
说来也奇,平时明明连小孩都沉不下去的盐池,女人沉湖的时候,被紧紧束缚在竹筏上,呼啦一下就没了人影,只剩下泛着白泡的盐池。
村里的人们,都把这口池子当作神物一般。
盐村既不靠海,也不傍湖,只有后山这一口不大不小的池子。
池岸上因为地方常年干旱少雨,干涸的池水凝结成雪白的结晶,像盐一样,盐村的人就靠着它发迹。
那东西尝起来是像盐一样的味道,却比盐细上许多,摸上去软绵绵的。
官盐的价格高的吓人,四周的村子都把盐村出来的这种东西当作盐使。
吃的人多了,又没什么不好的反馈,谁还在乎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盐,谁还在乎这盐村的名字,由何而来。
自从那次张大叔进村,偏也就奇怪,盐村里的人,纷纷患上了一种怪病。
见不得太阳,一见到太阳,全身就结起一层虫茧一样的疙瘩。
村里的人认为,是张大叔的闯入,惹怒了盐巫,想着把张大叔沉湖,来给盐池巫赔罪。
可盐池巫是不收男人的,村子的男人若是冲撞了盐巫,不出三天就在家中无声无息的死去,尸体像虫壳一般卷曲弓起,变成黑棕色一样的硬壳。
这样的尸体,是没人敢收的,多半就抬到后山随便挖个坑埋了,墓碑都不敢立。
张百生无病无灾,却给全村人带来了厄运,他在村里的境遇可想而知。
七宝挎着篮子,走进张大叔的小院,大叔忙将屋子里最干净的椅子让给七宝,感恩戴德的接过那盅盐水豆腐,脸上堆满了的岁月沟壑,因为笑,变的更加明显:“难得白公子肯让你来,还亲自下厨,真是个心善的好人。”
张大叔说完这话,沉默了好半响,才对七宝说道:“七宝…你以后,别再来盐村了。今天我和你说过的话,你一句也不能泄露给村子里的人。出了村子,一定不要回头看,知道了吗。”
七宝听他这样说,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并不追问。
张百生露出欣慰的神情,怜惜的抚摸着七宝的小脑袋:“七宝不是最喜欢听人说故事吗,大叔给你讲个故事吧。”
七宝连连点头,张百生徐徐说道。
以前,盐村还不叫盐村,是叫做花里村,虽然叫是这么叫,因土地贫瘠,这片土地常年干旱少雨,别说花了,野草都长不高。
村里的人穷怕了,年轻的一辈都到外边去谋求生路,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孤寡。
老人们身边没有儿女,日子过的就更加艰难,于是祈求上天,给他们一条生路。
沧海神皇有个小女儿,叫花里,冲撞了海神,被神皇罚在神庙里闭门思过。
花里闷闷不乐的拔着神坛里的请愿签,看见了角落里不起眼的签子,花里,和自己一个名字。
正在气头上的花里就偷溜了出去,来到这花里村布云施雨,这里,就真的成了花里村。
花里被奉为龙神,村子慢慢富饶起来,年轻人也都回来了,在山上建起了花里神庙。
渐渐富足起来的人们却不满足于温饱的生活,向花里祈求更多的福泽。
龙女花里除了布云施雨,再没有其他的本事了,便是她能点石成金,如此也有悖天道。
习惯了雨露恩泽的人们,已不再感激被他们奉为龙神的花里。
时间久了,除了老一辈的寥寥数人还会来这花里神庙,再没有其他的人来了。
失去了村民的信奉,远离沧海的花里越来越虚弱,这片土地逐渐又变的干旱起来,花里神庙的龙神被她的信徒所遗弃,更多的,是对她的谩骂声。
是不是人都是这样,一旦得到,就索求更多,失去已经的得到的,就满腔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