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别哭…此生得伴你三载,足矣…”弥留之际,肖倾竭力对她这样说道,而后闭上了双眼,阖然长逝。
君汐云泣不成声:“我从来不曾喜欢过你,从来不曾…喜欢过你…”再如何搂晃、哭泣,肖倾都吝啬再给她一丝回应:“肖倾,你听到没有,听到了没有…”
就算君汐云再怎么搂紧怀中的人,肖倾也不会再醒来,她是个杀人凶手,是她害了肖倾。
君汐云就这样抱着肖倾,跪坐在建章宫中,直到萧穆的主将攻破城门,率军直入建章,跪在她跟前,高声唱礼:“末将恭迎长公主回国。”
君汐云早哭眼泪都干了,如草木一般生长在那,许久才回过神来,哑声问:“国中圣上可是安泰?”哭的太久,声音飘渺嘶哑,难以辨清。
萧穆有美动国城,万邦来请千国门。
海上有国名竹枝,当君汐云从她皇兄的嘴里听到这个国名,她就知道,那是她下一个归宿。一条海上丝绸之路,便是迎娶她的聘礼。
这次君胤暄没有问她,为何不着嫁衣。一嫁再嫁,她还有何脸面穿那嫁衣。
或是君汐云在肖倾身上用尽了这一生的运气,或是如肖倾那般的帝王举世无双。
这岛国的君王,怯懦而不堪,国家朝政全由其皇叔做主,甚至,连他的皇后,也能由这皇叔染指。
她哭过,闹过,却发现这只是徒劳。
肖倾从来不曾强迫于她,此刻她却恨肖倾为什么要那般珍重她。可笑的是,如果不是肖倾那般珍重,她就不会,将他铭记一生。
凌乱不堪的龙床上,睡的是皇后,扬长而去的,是当朝的摄政王。她写回国的信笺,都葬送在那茫茫大海,她想,这就是报应吧。
两年,整整两年,她日盼夜盼,盼到死了心,才等来她那英勇神武的皇兄。
大宫的主殿上,跪满了人,君汐云一眼便找到了那个人,拔出君胤暄的佩剑,狠力削去了他的项上人头,喷涌而出的鲜血,让她想起了肖倾。
最毒的是人心。
她的皇兄就在这,这两年中所积攒的委屈,无助和愤恨,化成了君胤暄扶起她时一顿斯里歇底的控诉,捶打,君胤暄什么都没说,任由她狠力捶在胸口上,像是在看个无关紧要的棋子:“打够了吗?够了,就跟我回去。”。
为了他的国家,君胤暄将他亲生的妹妹,送上一个又一个男人的床,他要当的,是那所谓贤明的君王,流芳百世,名垂千史。
可这一切,为什么要加诸于她。
萧穆有美动国城,春风不再度玉门。
她的美,或是一种罪,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帝王们,都想一睹那倾国倾城的容貌,哪怕她已是残花败柳之躯,只要她依旧貌美,便能使人趋之如鹜。
太医说,她这是喜脉,是那个男人的,这样的孽种,她不要生。
又有人来要她了,她的哥哥,毅然决然的让人送了一碗落子汤来,满嘴的苦涩,尚不及她心中一分。
都是这张脸,都是这张脸,明晃晃的剪刀狠力戳在皮肉上,划开一道又一道狰狞的血口,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君汐云捂着脸,疼的不住落泪,世间再没有那可倾国城的君汐云了,她自由了,她自由了:“哈哈哈……”
再无人来寻她,终于清静了,彻底的清静了,她哥哥,她敬爱的皇兄,再没来看过她一眼。原来,她跟君胤暄之间唯一的羁绊,竟是这张脸。
君汐云疯了,成日学着肖倾的语气,逢人便要同她说上几句。
“上林苑的桃花开了,去看看罢。”
“这纸鸢,你可是喜欢?”
“这马烈的很,你既喜欢,我牵着罢。”
“天气凉了,别穿的如此单薄。”
“公主可是想家了?”
“来年春天,我陪你回去。”
春天到了,肖倾你在哪呢?
春天到了,哥哥,奴儿想去看桃花。
君汐云将长云宫布置成了喜房,就她一个人,忙上忙下,张灯结彩的,不容一个宫人来帮。她捧出莲太妃生前为她准备的嫁衣,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母妃,奴儿累了,真的累了。
君汐云着人去请那帝王,却迟迟没等到。恨的又抓破了那张脸,血痂掉了一地,血液顺着脸颊流下,和着泪,刺的伤口生疼,君汐云发狠似的抓破旧伤,抓狂一般,宫人都吓的远远躲开了她。
君汐云终于停了下来,跌跌撞撞的起身从暗格里提出一壶酒,仰颈尽饮,恍然间觉着,又回到了从前,梦中,有她的兄长,君胤暄还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般,温柔的将她抱在怀中,君汐云开口唤道:“哥哥…”呼吸渐急,君汐云左侧面颊上道道血痕皮肉狰狞外翻,泪水蓄满眼眶,争先恐后的肆溢流落,看着那张冷漠而无动于衷的脸,似用尽了一生的勇气,去说那句:“我心悦你。”
下辈子,不要再当我哥哥了。
下辈子,我不要再遇见你。
肖倾,我来见你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都是她,自作孽。
到最后,君胤暄都没留给她一丝温情,那仅有的美好,都留存在儿时的记忆中。君胤暄从前或许还有一丝顾念亲情,这一丝亲情,都被她拆做了蚀骨之情。
到最后,对他而言,君汐云不过是一枚疯狂痴迷于他的棋子,用的得心应手。
白仪一声长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嘿!你看,这有块玉。”
“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玉。”
“胡说,我觉得它肯定是块宝贝。”
“可能吧,这儿一千年前,有个国家好像叫什么,萧,萧什么来着。”
“管它呢,就算是皇帝老儿的东西,国都灭了,捡到那就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短篇最初的灵感并非来源于我,是有个妹子提供了梗让我写成一个小短篇用作宣传好像,三个主角名字也是妹子取的,玉奴是君汐云的小字,不过我记性奇差…忘了这个梗是谁提供给我的。
第9章 妖司(上)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白仪远远看见束麓从山中伐了一棵百年大树,劈去树枝,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
“干什么,造人啊。”束麓卖力的干着活。
“造,人?”白仪对束麓这自说自话的性子,十分的摸不透。
“造你的情人。”劈去最后一叉树枝,束麓冲白仪招了招手:“过来,把它拖到山上去。”
束麓她在前边哼着小曲,白仪在后边无怨无悔的拖着木头。
“白佼人这三个字怎么写。”束麓歪头问白仪。
白仪撩起衣摆,单膝蹲坐,寻了个石子,在山岩上写下白佼人的名字,又在下添字“白齐光”:“这是他出生时,他母后为他取的名字。”
束麓咬破手指,在刚劈好的树干上写上白齐光三个字:“生下来的第一个名字,才是他的本名。”又将木头推到另一面,画了个大概只有神明才看的懂的阵法,咕哝着:“血肉是有了。”扭头看向白仪:“可以抽一支你的肋骨吗?”
“好。”
“说起来,我取的第一支肋骨,还是只狍子,一只情深如海的狍子。”束麓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慢慢淡了。
新任妖司是只修炼了九千九百一十二年的雄狍子,难得生了一幅好样貌,却改不了反应慢半拍又好奇心贼重的本性。
在任八十八年,不知疏通人脉,为自身即将到来的万年劫做打算,闲来没事只晓得同女官们叨嗑天界八卦。
三重天上的风神属下有位上仙,道号灵华,司命女神下凡巡视三界时,与之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露水姻缘。
灵华命中带煞,此次与妖司一同下凡历劫,司命女神不免担忧,私改二人命盘,不知漏算天机,铸下大错。
司命女神背公循私,将灵华与妖司命盘互换,于是妖司投身安国洛阳秦家为兄,名为秦昀,灵华为妹,名为秦意。
后为天庭所查,奈何命盘早定,再难改写,遂寻了机缘,在秦意十七岁那年,将二人魂魄互换,以证公允。
安国洛阳,三皇子府中南厢房,秦昀犹如壮士断腕一般,端碗高举:“干了这碗红花我们分道扬镳!”
闻讯赶来的三皇子匆匆按下秦昀高抬的手腕,蹙眉轻声斥责:“胡闹什么!”
秦昀凝视着昔日的妹夫,一手扶着后腰,一手端着汤碗,神情有些恍惚:“那不然我该怎么办?”
三皇子将汤碗自秦昀手中夺去,把浓稠的药汁倒入盆栽,空碗放置一边。心想自个这两日不曾招惹她,也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左思右想,仍是不明就里,无可奈何的问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秦昀伸手抚过尚未显怀的肚子,能感觉得到那里有三皇子的血脉,要他生下来?他身为男子,简直天方夜谭。
这是秦意与他顾常玢的骨肉,凭什么要他来受灾受难。
可若他狠心去子,谁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又换回来了,照秦意那泼辣的性子,只怕要将他大卸了八块。
整整三天过去,秦昀依然难以置信,自己真的变成了妹妹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