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莲花旗!”
最后一个“叛徒”倒下,杜汀组的家头把打空的手枪指向头顶,大喊:“从今天起,恢复城里所有脑毒工厂的生产,重建出货渠道,把我们的货铺向裳江以北的每一个角落,北方的脑毒第一城仍然是我们太涂!”
高修拉低斗篷,挤出人群。
回到岑琢他们寄宿的小旅店,他进门报告:“太涂……”
门正对着窗口,能看见远处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旗上是盛放的十瓣莲花。
他们已经知道了。
“张小易还活着吗?”岑琢问。
高修看向他身后,贾西贝坐在床上,两手紧紧揪着裤子。
高修别开眼:“死了。”
贾西贝忍着忍着,还是哭出来:“怎么……”
死的?这个字他说不出口。
“烧死的,”高修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他们,“现在是力主脑毒的杜汀组控制太涂,我们最好尽快离开。”
贾西贝抽噎,不敢大声,揪着他的袖子:“尸……尸体在哪儿?”他满脸是泪,顺着尖下颌往下滴,“小易,他还那么小……”
他哭的样子让人心疼,高修想哄,元贞抢先一步把人搂住,扯起胸口的衣服给他擦脸。
“立刻出城,”逐夜凉说,“去兰城。”
“就我们五个人,去什么兰城,”高修面向岑琢,切之又切地说,“哥,我们回沉阳吧。”
此话一出,小屋静了,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们千里离家,为了什么,一路打打杀杀,又得到了什么,你再看看,我们给太涂和乌兰洽带来了什么,”高修指着窗外那面莲花旗,“该收手了,哥!”
岑琢和他四目相对,不自觉把目光投向他不能动的左臂。
“我失去了一条胳膊,金水呢,她失去的是命,”高修恳求,“不要一错再错了,哥!”
错了吗?岑琢惶然,他们正走在一条错误的死路上吗?
“九哥还在等我们回去,”高修跨前一步,“他在等你!”
九哥……岑琢低下头,这时,逐夜凉的大手握上他的肩膀。
“对错,不是以一时一地的得失衡量的,”逐夜凉站到岑琢和高修之间,“沉阳、北府、太涂三战,伽蓝堂的名号已经打响,就这么偃旗息鼓,”他俯视高修,“你的胳膊、金水,都失去了意义。”
高修瞪着他,愤懑,也畏惧。
岑琢伸出手,叠在逐夜凉放在他肩膀的手上:“不,我们没有错,哪条路上都有挫折,这种时候应该坚持,而不是想着放弃。”
高修攥起拳头。
岑琢直视着他:“叶子说得对,如果在这里放弃,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结果。”
高修哽咽:“哪怕是玉石俱焚?”
“哪怕玉石俱焚,”岑琢拍拍他的肩膀,转过身,“准备吧,明天一早出发去兰城。”
屋子静了,没一个人再开口。
第二天他们原路返回,因为车和骨骼还留在城北,在从市区去北郊的路上,人意外地多,还有杜汀组的车,一辆接一辆,向城外疾驰。
“又怎么了?”岑琢警惕。
元贞向周围打听,看热闹的人兴冲冲地说:“乌兰洽的搅海观音来了,声称铲除了伽蓝堂,要到太涂来论功行赏。”
“什么?”高修怒不可遏。
逐夜凉反应过来:“那女人没说实话。”
当时他们审问她,她说她只负责伽蓝堂,至于染社怎么拿下太涂,她不知道,现在看来她非但知道,而且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
岑琢怔住:“那宋其濂的死……”
“应该是她的阴谋,逼我们离开乌兰洽。”
“可我们都活着呀,”贾西贝不解,“她撒这种谎有什么意义?”
“等等,”元贞插进来,“也就是说,宋其濂死前,她已经知道太涂易主了?”
高修也意识到问题:“虽然只相距十公里,但毕竟是两个敌对的城市,乌兰洽又那么封闭,她怎么可能知道张小易死的具体时间?”
岑琢灵光一闪:“那场烟花……”
众人恍然大悟,烟花并不是什么罗曼蒂克的杀人手段,而是染社给搅海观音的信号,告诉她,如意珠已死,她可以提着岑琢的人头来交换了。
“这个女人!”高修扼腕。
远远的,能看到城北的情形,杜汀组的人夹道迎接,路中央,乌兰洽来的人并不多,七八个小弟,簇拥着没穿骨骼的搅海观音,她背后是一辆大车,车上吊着一具御者舱严重损毁的红色骨骼,是红咒语。
岑琢和高修对视一眼,当即明白了她的策略,她是想用金水的骨骼诈杜汀组,以骗取太涂的控制权。
第47章 玉石俱焚┃接吻,是恋人才做的事。
搅海观音踏上太涂堂正堂, 几百年的重檐建筑, 自有一股岁月洗礼后的威仪,杜汀组引她走向东厢会议室, 她反常地把自己的人留在门外, 只身进入这个敌我尚不明朗的险恶之地。
这引起了杜汀组家头的兴趣:“怎么, 你的人还不知道你背叛狮子堂,就要挂染社的旗了?”
搅海观音横他一眼, 很不客气的, 直接坐上主位:“背叛谈不上,识时务而已。”
家头盯着那个位子, 目光如炬。
“怎么, 你想坐?”搅海观音调侃他, 快意地笑,“可惜啊,北方分社答应我了。”
家头移开视线,故作无谓地笑笑, 在她对面坐下:“昨天你们那个叫火钵的, 说伽蓝堂正在为去兰城做准备, 不像命丧黄泉的样子啊?”
“哦?”搅海观音面不改色,“你的意思是我诈你们?”
家头冷冷看着她,不说话。
“我带来的,是伽蓝堂三号人物,红咒语金水的骨骼,”她比他更冷, 一掌拍在红木会议桌上,“六具尸体、五具骨骼,一具不少全在我手里。”
“我要验货。”家头说。
搅海观音轻笑:“和我约定的是北方分社,不是你们太涂堂……”她拖长了尾音,故意强调,“杜汀组。”
家头拍案而起,同时,会议室两侧的屏风被齐齐推倒,各埋伏着十几个人,端着枪,搅海观音岿然不动:“你不敢杀我,”她抬起左手,芯片发亮,已经按了,“杀了我,你们没法跟北方分社交代。”
“北方分社?”家头大笑,“太涂堂从来不看北方分社的脸色!”
搅海观音站起来:“那是如意珠时代。”
“说到底只是一具骨骼,现在就在我手里,”家头举起指挥射击的手,“太涂会有新的如意珠出现!”
他即将放下手臂,两侧的狙击手准备射击,这时搅海观音身后的窗户突然破碎,一具海蓝色的骨骼撞进来,碎玻璃反着装甲的光,被新雨之后的春阳一照,霎时湛蓝,像一道波浪。
“开火!”
密集的子弹在短距离内发出可怕的呼啸,搅海观音反应再快,也不免多处负伤,狼狈钻进御者舱,启动骨骼仓惶而逃。
她没想到杜汀组敢开火,她以为只要仗着伽蓝堂,就有足够的谈判筹码,即使这些筹码并不存在。
整个太涂堂都布置好了,一道包围圈压着一道包围圈,不久前她就是这样伏击伽蓝堂的,她咒骂,胳膊和大腿在流血,御者舱里弥漫着刺鼻的腥味儿,可能要折在这儿了……意识到这点,脑子里紧接着闪过一个词,玉石俱焚。
她把双鞭甩得眼花缭乱,炮筒向所有移动的物体射击,不讲策略,不顾火力,敢死般向前冲锋,后背中了两炮,御者舱打穿了,装甲上楔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飞过来的合金刀,她冲破太涂堂的钳制,跑上大街。
面前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背后是杜汀组的追兵,她丝毫不考虑骨骼对普通人的巨大破坏力,加大蓄能就地反击,刹那间,市中心陷入一片火海。
哭叫、求救、凄厉的哀嚎,伽蓝堂全副武装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以太涂堂为中心,以南两百米全是倒伏的树木和受伤的人群,血和火胶着着,在合成路面上燃烧,显然,踏着他们过去的不只是搅海观音,还有杜汀组。
岑琢扒在逐夜凉背上,咬牙切齿,这个世界时时刻刻都有无辜的人在死于社团火并。
“避开老百姓!”他下令,命令黑骰子他们往前迂回包抄,然后就近问一个腹部受伤的男孩,“前面有什么主要建筑?”
男孩傻傻看着他,似乎没见过主动避让人群的骨骼。
“南面有什么主要建筑!”岑琢大喊,搅海观音如果想跑,应该往北,绝不是向南。
“有……有……”男孩吓坏了,一个瘸腿大叔忍着疼蹭过来,对岑琢说,“南面有一个菜市场,几个脑毒作坊,一个核电站,还有杜汀组的两个堂口。”
“核电站?”岑琢的眼睛简直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市里怎么会有核电站!”
他的怒吼让所有人意识到了危险,大叔赶紧说:“原、原来太涂分甲字和乙字,核电站在甲字的边缘,太涂统一后,工厂和做工的人越来越多,那儿就成了市内。”
“她想玉石俱焚。”逐夜凉判断。
“妈的,”岑琢一想到爆炸的核电站可能给这座城市带来什么,不禁浑身战栗,把特种枪上膛,“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