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了一个成年男性六个小时。
贺非凡拖着一条伤腿,一蹭一蹭的,向他走去。
——没有一支枪一把刀,他一个人解决了五个。
汗如雨下,血也涌出来,贺非凡闷哼,两腮硬硬绷着。
——他还去找水,瓶子里的水是给谁的?还能给谁?
丁焕亮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操你妈,你扔下我。”
贺非凡笑了,笑得桀骜不驯,笑得光芒四射:“我还以为是你扔的我呢。”
丁焕亮朝他伸手:“扶老子一把。”
贺非凡嘶吼着把他拽起来,搭着膀子往车队走,北方分社没下来一个人帮他:“你看着吧,”他说,“老子迟早要干出一番事业,让这帮孙子给我提鞋!”
“算我一个。”丁焕亮还抓着那个瓶子。
贺非凡把瓶子打掉:“不要了,”他喊,“以后我的就是你的,我们喝最好的酒,泡最棒的妞儿!”
丁焕亮的眼神很冷:“车上是谁?”
“北方分社的社长,司杰,”贺非凡低声说,“搭上他,我们爬上去。”
丁焕亮到副驾驶,贺非凡去后座,车上有通讯设备,司杰似乎刚通了个电话,摆手示意开车:“可靠线报,伽蓝堂准备去太涂。”
“太涂?”贺非凡和丁焕亮意外,“他们去那儿干嘛?”
“不管他们想干嘛,”司杰轻轻晃动腕表,“他们过不了尧关。”
第26章 生理(划掉)厌恶┃“贾西贝,你给我过来!”
尧关是太涂的门户, 扼守着从东部进入太涂的唯一通道, 出了名的易守难攻。
岑琢看着逐夜凉在土上画的地形图,摸着下巴:“尧关的具体位置在哪?”
“紧挨着太涂, 二十公里。”
“这不好办, ”高修说, “离得这么近,和太涂几乎是一体的, 物资、战力可以源源不断送上来, 我们人本来就少,和他们耗不起。”
他们一行仍然是六个人, 岑琢、逐夜凉、金水、高修、元贞和贾西贝。
“而且, ”逐夜凉拿树枝点着尧关背后的大城, “太涂有一员猛将,据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有多猛?”岑琢问。
“没见过,听说叫如意珠。”
岑琢和高修对视一眼:“听名字挺可爱的。”
逐夜凉的目镜灯唰地熄灭,又快速亮起, 大概是翻个白眼的意思:“花蔓钩听着是不是也很风情万种?”
“嗯……”岑琢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说, “和贺非凡确实不太搭,是吧高修?”
高修咽唾沫,他大哥特别喜欢和逐夜凉呛,当然,逐夜凉也喜欢呛他,他一点也不想介入这两个人的“打情骂俏”:“呵……呵呵……”
这里是距太涂不到两百公里的土路边, 西部的风貌和北府皆然不同,到处是一望无际的黄土台地,他们正在一个十几米高的小土坡下短暂休整。
两辆重卡,刮去了徽标,金水在车边给红咒语做保养,她双腿的创面已经愈合,假肢磨合得很好,一对镂空金属支架,一侧套在髋骨上,另一侧卡着膝关节,看上去英姿飒爽,有些硬核的煞气。
团队里唯一的女性,和岑琢一样的cyborg。
“金水!”岑琢喊她,他想起自己刚装上假肢那会儿,身体的排斥,心里的急切,拼命想证明自己是有用的,哪怕把皮肉磨得伤痕累累,“别干了,休息一会儿。”
金水回头瞥他一眼,继续干。
“好像不太领你情啊。”逐夜凉冷飕飕地说。
高修一看气氛不好,赶紧撤。
岑琢难得没回嘴。
逐夜凉头往后靠,斜着目镜看他:“怎么,对她有意思?”
岑琢摇头:“我……可能得娶她。”
逐夜凉想起岑琢和吕九所那次关于“女人”的争吵,原来是因为金水:“做过承诺?”
“也不算承诺,”岑琢显得很迷茫,“是个提议。”
为了平息沉阳的争斗,为了创造一个世外桃源,提议和自由军联姻。
“后悔了?”
“没有,”岑琢焦虑地拧着手指,“男人嘛,总要找一个,生孩子过日子,可是……”
逐夜凉静静听他说。
“我不爱她,”岑琢深吸一口气,很肯定的,“她也不爱我,只是当时那种情况,结婚是最好的办法。”
逐夜凉懂了,谈不上婚约,只是一场权衡利弊的交易:“现在情况变了,你可以跟她实话实说。”
“不行……”岑琢望着金水挺拔的背影,“从她受伤的那一刻起,就不行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曾向一个女孩提起婚姻,现在她残疾了,他不可能把那些话收回来。
“她要是双腿完好呢?”
“那就没这么复杂了。”
“你这是歧视她的残疾。”逐夜凉说。
“你说什么呢,”岑琢理解不了他的逻辑,“我不要她,才是歧视她。”
“你自己就有一只机械手,如果一个女人为了不伤你的面子,勉强跟你在一起,你怎么想?”
岑琢愣了一下,固执地认为:“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逐夜凉一针见血,“你单方面地幻想着她的自卑,和自己怜悯她的伟大,你有没有想过,人家是怎么想的?”
岑琢不同意:“女人都是需要爱惜,需要呵护的。”
“你不懂女人,”逐夜凉说,“不是所有女人都想被你俯视。”
“哦,你懂!”
话不投机半句多,岑琢气鼓鼓靠在土坡上,脖子底下有点空,他报复地把逐夜凉的胳膊拽过来,垫到下头。
“喂!”逐夜凉想抽手。
岑琢使劲枕着:“我他妈都怀疑人生了,枕你一下怎么了!”
“被男人枕着,我生理性厌恶。”
岑琢撇嘴:“你一个机器,有生理吗?”
逐夜凉于是把“生理”去掉:“我厌恶。”
“……”
土路上,贾西贝跑回来,用衣服下摆兜着好多榆钱儿,元贞跟在后头,皱着眉头看他一扭一扭地跑。
“修哥,金姐!”贾西贝小脸蛋红扑扑的,跑到岑琢面前,软绵绵地招呼大家,“快来尝尝,比压缩食品好吃多了。”
大家围过来,你一把我一把分着吃,金水问:“哪儿找着的?”
“就前边,有一大片榆树林,”贾西贝往前挺着小肚子,“树可高了,贞哥抱着我才能够着。”
谁也没多想,元贞唰地脸红了。
“我们小贝真厉害,”高修嚼着榆树钱儿,揉了揉贾西贝的脑袋,“幸亏带你来了,又能打仗又能找吃的。”
元贞翻眼睛,那句“我们小贝”他不爱听。
贾西贝抿着嘴乐,可高兴了,拍了拍衣服,乖乖地叫:“修哥,你开车开累了,我给你捏捏胳膊吧。”
高修很自然地伸出手,像是经常享受这种服务,元贞说不清怎么回事,心里窜起一股火,怎么压也压不住:“贾西贝,你给我过来!”
贾西贝吓了一跳,抱着高修的胳膊往后躲。
“我说你怎么回事,”高修替他出头,“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你看把人吓的,你再这样,咱俩真得打一架了!”
贾西贝拽他的袖子,怕他把他贞哥说狠了。
元贞也懊恼,放缓了声音:“贾西贝,你过来。”
贾西贝从高修背后出来,怯怯地迈了一步,高修把他抓着,不让过去:“你小子到底要干嘛,神神秘秘过来过去的,我发现你最近有点怪啊。”
“嗯,是有点怪。”岑琢也说。
元贞低下头,踢着石子:“贾西贝,你过来一下,我……就说两句话。”
贾西贝便战战兢兢地过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往旁边走。
其实经过北府,贾西贝已经拿他当亲哥哥,壮了壮胆,小跑着握住那只手:“哥,你怎么了?”
一被这只小手握住,什么闹心、脾气,全没了,元贞用力把他攥了攥:“你征服了日月光,已经是个御者了。”
“嗯。”贾西贝仰着小脸,认真听他说。
“御者……要有御者的气派,不能给这个揉胳膊给那个揉腿的,你明白吗?”
贾西贝眨着大眼睛:“可高修是哥哥……”
元贞停下来:“我也是你哥哥,你怎么不给我揉?”
“你……”贾西贝扭着扭着,低下头,“你没开车。”
“刚才是谁抱着你揪榆钱儿的?”元贞朝他走一步,贾西贝就退,“你那么沉,我胳膊都抱麻了。”
“我……”贾西贝小声说,“我不沉……”
“还嘴硬!”元贞的声音高起来。
“我、我错了,”贾西贝连忙认错,盯着自己对在一起的脚尖,顺着他的手背摸上去,轻轻的,在胳膊上捏了一把,“我也给你揉。”
这一下,元贞像过电了似的,浑身说不出的酥麻,他绷着嘴角,四肢僵硬,别扭地拍了拍贾西贝的肩膀:“别、别揉了。”
这种服务,强度实在太大,他承受不住。
“啊?”贾西贝以为自己劲儿太大,“揉疼了?”
“没有,”元贞怪怪地抽回胳膊,“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