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西贝的眼睛亮了,拿一个放到嘴里,“哎呀!”他苦着脸,拿额头抵着元贞的肩膀,酸得直扭。
恰好高修到河边洗手,看见他俩:“喂喂,背着我吃什么好东西呢?”
“野果子……”贾西贝酸得舌头都大了,“修哥你要吗……”
高修一看他那张脸,非常明智地摆了手。
“哥……你吃吗?”贾西贝又酸着脸问元贞。
没等元贞拒绝,“不对呀,”高修插到他们中间,“怎么他是‘哥’,我是‘修哥’,小贝你差别待遇啊!”
“啊?”贾西贝自己都没注意,他对元贞的称呼,什么时候从“贞哥”变成了“哥”。
张小易坐在河边,默默看着他们,伤口上的水还没干,风吹上去凉凉的,很舒服。
三人聊了一会儿,元贞像躲什么似的,单独离开,张小易立即跟上,往卡车那边走。
“你跟着我干嘛?”元贞打开车门,问他。
张小易掏了掏破裤兜,掏出一个油亮亮的红苹果,是真空技术保存的,这个季节可以换两桶汽油。
元贞蹙眉:“你怎么有这个?”
“逃跑时从干部桌上顺的,”张小易把苹果塞给他:“大哥,求你罩。”
元贞瞧瞧他,又瞧瞧苹果,笑了:“干嘛找我,我什么都不是。”
“我看你对贾西贝挺好的,像个心软的人。”
他看错了,元贞的心比石头都硬,只是对贾西贝好:“跟他有什么关系?”
张小易掀起自己的衣服:“他给我洗伤口,对我好。”
“那你应该直接给他。”说着,元贞要把苹果抛回去。
张小易却说:“我给他,他转头再给你,不是一样吗?”
这话一点不像个孩子说的,但却直接、锋利,击中了元贞的私心,他私心希望贾西贝对他比谁都好,他掩不住脸上的笑意,点点头,把苹果收下了。
贾西贝和高修说着话从河边回来,日薄西山,河面上拉着长长的红色倒影,元贞把苹果藏在身后,朝贾西贝招手,那个小不点看见,迎着风向他跑来,流海从额头上吹起,比什么都可爱。
元贞的心咚咚跳,看他像一匹小马、一只小鸟一样扑到怀里,清脆地叫了一声:“哥!”
元贞把他往车后面拉,手心出汗了,磨磨蹭蹭拿出苹果:“在北府总听他们说,你一直想吃吧?”
贾西贝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真空保存的,清洗过,”元贞显得很局促,把苹果递到他眼前,“可以直接吃。”
贾西贝捧着他拿苹果的手:“我看看就行,哥,你吃吧。”
元贞执拗地把苹果送到他嘴边:“咬一口。”
贾西贝盯着他的眼睛,张开嘴,咔嚓,很脆:“好甜啊,”他把苹果转回去,“哥,你也吃。”
元贞心怀鬼胎,在他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贾西贝捧着苹果,像捧了个宝贝:“我拿去给修哥,还有大家……”
元贞拽了他一把:“不行。”
贾西贝意外:“为什么……”
“这是我给你的,”元贞一急,说了不该说的话,“这是我们的!”
“我们的……不就是大家的吗,”贾西贝这样说,苹果却不敢拿了,乖乖还给他,“我不要了。”
“贾西贝……”
贾西贝回头看他,很陌生似的,走进夕阳里。
元贞说不出的烦躁,懊悔地大吼一声:“贾西贝!”
高修朝卡车那边看,自言自语:“元贞成天鬼叫什么,贾西贝、贾西贝的。”
张小易蹲在他旁边,在拿小树棍抠土:“他给贾西贝苹果,贾西贝要给你,他不让。”
高修一怔,元贞是他最好的兄弟,他们曾经分着吃一捧雪。
“哪来的苹果?”他问。
“我的,”张小易抬起头,“他从我这儿抢的。”
高修站起来,居高临下盯着他:“元贞抢你的苹果,还不给我吃?”
“嗯。”张小易点头。
猛地,高修踹了他一脚,踹在脸上,把他整个踹飞出去,金水看见,连忙来拉:“怎么回事?”
高修恶狠狠的:“这小子,挑拨离间!”
他搡开金水,还要去揍,张小易连滚带爬朝元贞那边跑,高修没爱追他,凶神恶煞地骂:“狗东西,再搬弄是非我豁了你!”
元贞听见,靠着车胎没动,苹果放在旁边地上,已经氧化发黄了,张小易含着一嘴血扑到他脚边。
“你搬弄什么是非了,”元贞无精打采地问,“把高修气成那样。”
“高修看见……”张小易一张嘴,血呼地涌出来,“看见你叫贾西贝,问我你俩背着他有什么事,我没说,他就踹我。”
元贞正憋气,听他这样说,腾地跳起来:“他什么意思!”
“大哥,”张小易蹲着看他,“你和那个高修是不是有什么过节,要不……他干嘛这么欺负我?”
大到一个社团,小到一个帮派,同年龄、资历相当的人大多是竞争关系,多少有些过节。
可高修和元贞是最好的兄弟,曾经并肩作战,能为彼此出生入死,元贞想,高修没有变,变的是自己,是他想要属于高修的东西。
“我给你苹果了,大哥,”张小易要求,“你得罩我……”
“行了!”元贞的那股狠劲儿上来,一脚把苹果踩碎,“滚。”
天晚了,岑琢决定就地休息,明天一早再向尧关靠近,已经到了染社的眼皮子底下,他想稳扎稳打。
车上打开暖气,车座放倒就能睡,但金水的腿不方便蜷着,于是七个人分成三拨,岑琢、高修睡一车,元贞、贾西贝、张小易睡一车,逐夜凉陪着金水,生火露宿。
“喂,不用你陪。”金水说。
逐夜凉指着岑琢的卡车:“他让的。”
金水回头看,岑琢已经躺下了,车窗里黑洞洞的。
“即使不是你,是高修睡这儿,也得有个人帮衬,”逐夜凉指着自己的金属壳,“我最合适。”
金水没说什么,算是认可。
大家都安顿好,高修却跳下车,敲开元贞的车门,叫贾西贝:“小贝,你来一下。”
贾西贝挨着张小易在里头,刚把外衣脱了,揉着眼睛点头。
“干嘛?”元贞问。
“问他点儿事。”
贾西贝从元贞身上爬过去,正要高修抱着下车,元贞不干了:“大晚上的,什么话不能明天说?”
高修惊讶于他的语气:“元贞你怎么回事,我就是没话说,让贾西贝下来一下不行吗!”
元贞告诉他:“不行!”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都是社团的高级干部,脾气一样暴,贾西贝吓着了,光着脚丫坐在门边上:“哥你们别吵,干嘛呀……”
“有什么事,你在这儿说!”元贞把贾西贝往回拽。
高修看一眼驾驶室里的张小易,他刚才的挑拨离间不寻常,他想问问贾西贝,和他相处有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不能在这儿说。”高修压着火。
元贞倒火了:“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说,你想干什么!”
“你他妈……”高修真怒了。
几乎同时,他们揪住对方的领子,也没看清是谁先动的手,你给我一拳我飞你一脚,拳拳到肉步步生风,从卡车一路打到金水的小火堆,踢起的土噼里啪啦,把火拍灭了。
伽蓝堂的事儿,逐夜凉和金水不好管,贾西贝和张小易管不了,而岑琢呢,压根不管这些烂事,都是大小伙子,想打就打,打完了消了气,各自回去睡觉。
第28章 流浪团┃很薄很软的一片背,在火光里成了蜂蜜似的琥珀色。
天还黑着, 逐夜凉没亮目镜灯, 视界左上角显示时间02:47,提高听力接收装置的灵敏度, 半径三公里以内捕捉到脚步声, 是骨骼, 而且很杂乱,有十五人以上。
他推了推金水, 金水睁开眼, 机警地看着他,轻手轻脚爬起来, 去穿红咒语。
逐夜凉也离开火堆, 在岑琢和元贞的车门上各敲一声, 溜到隐蔽处,用超声成像系统探测对方的距离。
不到一公里。
两扇车门缓缓打开,岑琢背着特种枪跳下来,高修和元贞第一时间去穿骨骼, 贾西贝迷迷糊糊打呵欠, 拉扯张小易:“小易, 醒醒!”
张小易很赖床,翻了个身,不肯动。
“别闹,快点,”贾西贝套上外衣,把他往车下抱, “有人来了!”
张小易回抱着他,像是故意缠着,让他下不去,贾西贝往远处看,已经能看到一大片骨骼的照明灯,来不及去穿日月光了。
八百米、五百米、三百米,逐夜凉拔出左狮牙。
轰!火堆作为最明显的目标,先被炸弹打中,弹起的砂石和炭灰飞到岑琢身上,灼烫,他对大家说:“别着急,全引过来,一锅端。”
“明白。”逐夜凉单枪匹马先上。
先头部队是五个人,骨骼不差,但不是百单八,逐夜凉一身孔雀绿的杂牌装甲,看着也不像什么人物,双方缠斗在一起。三五个回合,逐夜凉故意装作无力招架的样子,五具骨骼见状开启背后的大灯,招呼远处观望的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