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宗涛愕然:“打了我们的船,抢了我们的骨骼,你们还想投靠,”他憋不住笑,“谁给你们的脸?”
岑琢没被他的挑衅打乱节奏:“贺非凡斩尽杀绝,我们是逼不得已,试想染社这么大的社团,谁敢为敌?”
这话,姜宗涛豪不怀疑:“实话告诉你们,北府堂是不会要伽蓝堂的。”
“哦?”岑琢手指交替敲着桌面:“如果我们拿吞生刀交换呢?”
不等姜宗涛说话,他又加上一句:“贺非凡一死,我们立即拱手奉上!”
姜宗涛却说:“我现在杀了你们,一样把吞生刀交上去。”
逐夜凉啪地亮起炮筒灯:“你试试看?”
双方一句压着一句,剑拔弩张。
姜宗涛徐徐吐出一口烟圈:“杀贺非凡和进北府堂,你们只能选一个。”
岑琢疑惑:“为什么?”
“贺非凡是我们堂主的心头肉,”姜宗涛浅笑,“这么说,你们明白吧?”
空气有刹那凝滞。
“呃……”岑琢皱眉,“我没见过贺非凡本人,但在大兰跟花蔓钩交过手,那就是个糙老爷们儿,你们堂主是不是瞎?”
姜宗涛让他逗乐了,习惯性地摸一摸脸上的疤:“他粗枝大叶,我们堂主金枝玉叶,正好一对儿。”
是这么回事啊……岑琢看向逐夜凉:“那还真不好办。”
逐夜凉身体前倾,光学目镜锁定在姜宗涛身上:“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姜宗涛挑眉。
“贺非凡和你们堂主的关系,”这只是个借口,逐夜凉抓住了,“我的人要进北府堂,亲自去看一看。”
姜宗涛不同意:“你们进去了,万一大开杀戒怎么办?”
“想大开杀戒,我们一开始掐住姚黄云的脖子,逼你带我们去就行了,还绕这么大一个圈儿?”
逻辑无懈可击,姜宗涛点头:“好,你们定人,我负责带进去。”
“那说定了。”
谈判告一段落,姜宗涛起身要走。
“对了,”逐夜凉叫住他,“姜组长,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曼陀罗的组织?”
姜宗涛认真想了想,肯定地说:“没有。”
他推门出去,岑琢朝逐夜凉靠过来:“你不是第一次问曼陀罗了,兄弟,还是仇人?”
“和你没关系,少问。”
“我说你这口气,还能再臭一点吗?”
逐夜凉推开他:“北府堂看过花蔓钩带回的录影,你和我他们都见过,让高修去吧。”
“行,”岑琢又凑回来,“进去就动手?”
“不,第一次先探探路。”
“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别急,”逐夜凉伸出铁手,哄小孩似地拍拍他的脸蛋:“北府堂在明我们在暗,机会有的是。”
岑琢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让他想起第一次和这家伙接触,两人之间那种强烈的吸引力:“喂,我这条胳膊好像很喜欢你。”
他举起左手。
逐夜凉盯着他那只镶钻的机械手,没说话。
“你当时有没有觉得我在吸你,就像过电一样,有一种……好像共鸣?”
逐夜凉还是不说话。
岑琢拿肩膀顶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隐瞒了什么,结果那家伙蹦出一句:“你说这种话,真的让我觉得很肉麻。”
岑琢愣了愣,脸腾地红了:“肉麻你妈个鬼,我跟你说正经的!”
逐夜凉站起来:“喜欢、吸、过电、共鸣,你觉得很正经?”
“你都是一堆破铜烂铁了,思想怎么还这么脏……”岑琢跟着他往外走,刚出门就被他捂住嘴,推回来摁在墙上。
没有袭击,没有枪声,没有爆炸,岑琢拿眼神问他:你他妈发什么神经!
逐夜凉放开他,朝小客厅那边努下巴,落地窗外一片艳阳,姚黄云坐在一架古董钢琴前,姜宗涛挨着他,正给他揉手指。
“这两人干嘛呢?”岑琢小声问。
“弹钢琴。”
“弹钢琴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声?”
“气氛多好。”
“俩男的要什么气氛。”
逐夜凉无语地看他一眼,当然岑琢是领会不了他光学目镜后深邃的内涵的。
姚黄云的手指动起来,疾风一样,从黑白键上掠过,肖邦的第四号升C小调练习曲,人类艺术曾经达到的最高成就之一。
岑琢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钢琴声,那声音很特别,和他听惯的子弹、刀子、叫喊声截然不同,像是易碎的玻璃,稍不珍视就会分崩离析。
姜宗涛加入进去,四只手,在不大的一片方寸间追逐嬉戏,岑琢觉得眼花缭乱,不是那两双手,而是两双手背后交融着的情感,短短的一段,两分多种,他们仿佛彼此交换了一次灵魂。
岑琢靠着逐夜凉的手臂,说不出话来,他第一次懂得美,懂得别人弹钢琴的时候,为什么不要发出声音:“老逐,他们这样真他妈好。”
“弹钢琴?”
岑琢摇头:“就是想像他们这样,除了打仗,有个能静下来一起待着的兄弟……”
他话没说完,姜宗涛和姚黄云的脸就贴到一起。
“我……操?”岑琢错愕。
手指也缠在一起,姚黄云有点躲闪,胳膊不小心压在琴键上,发出轰地一响。
“我操!”
姚黄云哼出一些声音,让人羞于听,还有姜宗涛在他衬衫背后揉起的抓痕。
“我操……”
逐夜凉面不改色心不跳,问他:“你想要这样的兄弟?”
岑琢从没往这上想过,虽然姜宗涛对姚黄云有种不正常的保护欲,虽然他看他的时候总是黏糊糊的,虽然……
“我c你妈个逼!”什么艺术,什么弹钢琴时别出声,都他妈是扯淡!岑琢大吼一声,扔下他,气哼哼走了。
姜宗涛听到动静,从小客厅出来,看到角落里的逐夜凉,刀疤脸沉下来:“听墙角是什么毛病?”
逐夜凉无话可说,抱歉地举起手,姜宗涛不快地瞪他一眼,走另一条路,往电梯间去了。
于是逐夜凉走进小客厅。
“他同意和我们合作了。”他停在钢琴边,按下中央C。
姚黄云不意外:“那是你们的事。”
“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逐夜凉松开琴键,“北府就要翻天了,你还选择躲在他怀里?”
这话很刺耳,但姚黄云仍然冷静,或许不是冷静,只是屈服于命运的无奈:“失去了骨骼的御者,没有选择。”
逐夜凉站在他身后:“你还有吞生刀。”
这三个字让他颤抖,拳头都捏不紧:“一个御者,一生只能和一具骨骼匹配!”
“谁知道呢,”逐夜凉轻巧得像是谈天气,“听说你和马双城是好朋友,他神经元的记忆里有你,他未竟的精神需要人去延续,他的骨骼还想战斗。”
可能吗?成功驾驭第二具骨骼,有这种可能吗?姚黄云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只剩下一年,这是最后的机会,可是……
“我穿上吞生刀,就等于背叛姜宗涛,逼他与北府、乃至整个染社为敌!”
他穿上吞生刀,就可以回到战场,重拾那份荣耀,重拾铁与血的腥气!
“那你不穿吗?”
逐夜凉丢下这个问题,转身走出小客厅。
第18章 左狮牙┃月光一般的身影,手提珍珠色的长剑。
高修穿上西装,戴上染社的莲花徽章,站在岑琢面前。
“脾气给我管好,别惹事,跟着姜宗涛就行。”岑琢嘱咐。
“我懂。”
“进去以后,记住路线,还有沿路的主要建筑、人员配置和火力点,越详细越好,”逐夜凉交代,“特别是院子里的东西。”
院子?高修蹙眉,回答道:“明白。”
岑琢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高修坐上姜宗涛的车,副驾驶位置,从后视镜窥看那张威严的刀疤脸,几乎同时,姜宗涛眼神一转,对上他:“出发。”
车子从青山组开出,驶向北府堂本部,二十多分钟路,中间有好几道卡,看得出来北府堂是个过于谨慎的人。
姜宗涛的车可以直接进院,在组长的指定位子停好,他们下车,前头两个小弟开路,后头两个小弟殿后,横行无阻十分气派。
假山、幽径、溪水,装饰性元素太多,高修努力去芜存菁记住要点,到主楼门前,看到那块插着刀的大石头,他不禁问:“门前干嘛立把刀?”
姜宗涛回头:“你知道那是谁的刀吗?”
“不知道,”高修嘀咕,“谁的刀也不吉利。”
姜宗涛笑了:“那是牡丹狮子的左手刀,左狮牙。”
高修愕然。
“你们会长不是号称牡丹狮子的御者吗,”姜宗涛开玩笑,“他应该来看看。”
自家大哥被调侃,高修有些不悦:“牡丹狮子的刀,怎么在这儿?”
“狮子堂战败,牡丹狮子被擒,可开舱时……”姜宗涛当时在场,“却没见到御者,他就像空气一样,蒸发了。”
高修胳膊上的汗毛竖起来。
“按照规定,四大护法以上的骨骼都要销毁,但牡丹狮子的合金硬度和延展性超乎想象,销毁了三次都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