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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星垂回来的时候,就见苍恕给自己变出了一个藤蔓椅子,离笼子远远地坐着,一手抚着自己的腮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心里一紧,第一反应是笼子果然有问题,连苍恕都要退避。
“怎么了?”他落在苍恕身边问。
“小灰……”
“说了别叫它小灰,这名字太俗了!”
向来愿意体贴别人的慈悲神这一次置若罔闻,恍惚地说:“小灰与我们待在一起太久,好像有了奇怪的能力。”
他正要把刚才的事情说给苍星垂听,一抬眼,忽然顿住了。
苍星垂正把他带回来的那根棍子随手往地上一插,看上去随意的一下,那木棍却轻易地被深深插进了冬季坚硬的山谷土地,立在了这片草地上。
棍子上头是稻草捆,捆上插满了红艳艳的果串,晶莹的外衣在熠熠星光下闪烁着。
“什么能力,它成精了吗?与我们待了一个月有余,成精不是很正常吗?”苍星垂不太在意地说着,从袖中拿出两个布包。他们的衣袖都是乾坤袖,那个插着糖葫芦的木棍倒不是放不进去,可苍星垂即使没有洁癖、魔衣也不会沾上凡尘,他也不愿意把黏糊糊的吃的直接往袖子里放,因此这木棍是一路扛着回来的。
苍恕勉强把目光从糖葫芦上移开,他看到了苍星垂从袖中拿出东西,灵光一现:“对了,乾坤袋!它……它好像变成了一只乾坤袋。”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一般来说,世间的兽类成精成妖都会强化某一种能力,比如狐族多擅妖媚术,猫族有几支可通灵、有几支擅长暗杀等等。苍星垂与妖界关系密切,对妖兽的能力不说了如指掌,但肯定比神庭的人要熟悉得多,他也没听说过有这种奇怪的能力,不由得和苍恕一样开始怀疑它是不是受到了那个疑似有问题的笼子的不良影响。
“可是笼子看不出什么异常。”苍恕一筹莫展,有些自责,“我们不该这样随意地养着它的。它悟性很好,说不定原本能成大妖的,现在被影响了,以后……”
苍星垂也不是一个逃避责任的人,他道:“成不了妖有什么要紧?大不了一直养着就是了。”
苍恕若是返回神庭,是不可能带着这么一只非神的小兽的,神庭伦理教法森严,魔界却没有这些限制,那里基本是苍星垂的一言堂,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养一只仓鼠当然无所谓。苍星垂承诺要一直养着小仓鼠,这多少宽慰了苍恕,让他稍稍放心了一些。
苍星垂过去看笼子和灰色小毛团了,苍恕站起来,围着那根插满糖葫芦的木棍转了两圈,忍住了没伸手拿——这是苍星垂的东西,而苍星垂怎么想都不会让他吃的。
“看着干什么?”苍星垂手里拿着仓鼠回来了,他伸手一点苍恕的那个藤椅,藤蔓向一侧延伸而去,顷刻间变成了一张能坐两人的藤椅,“我一路扛回来的,你可别说你又不想吃了。”
苍恕看向他,惊讶道:“我可以吃?”
苍星垂莫名其妙地说:“你刚才买下来不是准备吃的?”
“我买下来?”
“你没买吗?”苍星垂说,“那小贩看见我从天而降,直接把这东西扔给我跑了,我以为是你买的。”
“没有呀。钱还没给,我们就回来了。”苍恕看着他,“他是不是以为见了什么会飞的精怪,吓跑了?”
苍星垂:“……”
苍恕摇摇头:“明天我去把钱补给他吧。”
第15章 至于
苍恕小心地拔下来两串糖葫芦,坐回藤椅上,递给坐在他身边的苍星垂一串。
苍星垂没接:“我不吃。”
苍恕问:“你不吃不觉得亏吗?”
苍星垂一顿,想起这是自己一路扛回来的,要是全被苍恕享用了,确实很亏,这才接过那一串。
……这位魔尊也没有那么喜怒不定嘛。苍恕有些好笑地想,只要摸清楚他的脾气,还是很容易相处的。
这是个晴朗的夜晚,星光温柔地洒在山谷中,两人并肩坐在藤椅上吃糖葫芦。白天他们之间的气氛不算好,连带着这会儿也没有什么话讲,只是各吃各的。
苍恕小口咬下最上面那颗支棱出来的晶莹糖衣,那一点甜腻的滋味倏然在他口中散开了,再往里吃到一口红色的果肉,酸甜便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苍恕从未体验过的奇妙口感。
“好吃。”他惊喜地说。
他吃得太慢,苍星垂已经吃完了最顶上的两颗果子,味道不差,然而也只有味道了,一丝天地灵气都不含,吃下去毫无助力。苍星垂嫌弃道:“凡物。”
“正因为是凡物才要尝尝看啊。”苍恕道,“神界的果子都尝遍了。”
苍星垂侧过头去看他。
白衣的神君微微仰着头,正在看凡间的漫天繁星,星光映在他白玉般无瑕的脸庞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神圣柔和的光。他看上去是这样圣洁高贵、难以接近,然而他手上却拿着一串啃了一口的红果子,叫人知道他确实是在凡间。
天神落入凡尘,便是如此。
苍恕却难得忘记了此刻艰难诡异的处境,他现在心情很好,并且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这是他私心喜欢上的东西,是他任性地想要尝试的东西,结果竟然真的尝到了,而且滋味很好——在他的记忆中,他还没有这样放纵过。
只是,放纵一时可以,总不能沉湎于放纵……
灰毛小仓鼠被苍星垂拿在手里,有点无聊了,开始挣动,苍星垂没看出来它有什么异样,于是随手把它放到苍恕肩上。
苍恕用没拿糖葫芦的手怜爱地摸了摸肩上的小毛团,有点心不在焉。
“至于吗,慈悲神?”苍星垂看着他神游天外的模样问。
苍恕一愣:“什么?”
苍星垂说:“你吃根糖葫芦也要考虑职责吗?”
此言一出,苍恕才真的怔住了。他未曾想过,苍星垂对他的了解竟然深入到这种程度,不过是稍稍走神,他就完全能猜中他在想什么……
“慈悲神的权柄不在我手上了,”他下意识地说,几乎是在为自己辩解了,“我现在不是……”
他这句话说了一半,却及时地停住了,因为他想到了今天他们是因为什么话题在城里发生了不愉快。
苍星垂这会儿却没有像白天那样发怒,只是冷笑道:“你这个天神当得可真有意思。”
他在讥讽苍恕身不由己,苍恕却认真道:“生而为神,不是为了有意思而活的。既然握有权柄,就要担起责任,我们神族……”
苍星垂不客气地打断:“你现在握有权柄吗?”
“现在?”苍恕被问得有点蒙,“没……没有。”
“那不就得了。”苍星垂不耐烦地说,“那还考虑什么责任,有那闲工夫赶紧把手上那个傻乎乎的果串吃完,我想到一个封印术,等会儿我们联手把笼子封起来试试。”
……他说得好有道理。现在没有责任在身,想那么多干什么,吃就是了。苍恕心中立即轻松了不少,他轻轻“嗯”了一声,专注地吃他的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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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笼子封印起来,这确实是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
不管这笼子有没有问题,有什么问题,都不需要去解决问题,只要彻底封住让它不能再起作用就是了。
苍恕吃完了一串糖葫芦,又围着那根被苍星垂插在地上的插满糖葫芦的木棍飘然转了一圈,然后才落到笼子边上。
苍星垂的神力小有恢复,而苍恕因为保持了仓鼠形态一个月,伤势恢复得比苍星垂的要好,这个术便由神力相对充沛些的苍星垂做主导,苍恕在一边辅助收尾。
神君和魔尊的联合封印大术,这阵仗算是绝无仅有了。在苍恕的印象中,能够与之相较的只有数万年前的那次天地大祸中,他和启明神联手施展过的一个封印,用以彻底封死鬼界的一处混沌裂隙。
那时候,包括启明神在内的六个上神都还很年轻,天地间只有神、人、鬼三界,那时候人类还未开始修仙,慈悲神与战神也还未有分歧。神庭稳固,九神聚首,哪怕是大祸降临,他们也应对从容。
那些日子在苍恕脑中浮光般掠过,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心如止水,毫不动容。
昌文神君曾说,那些九神聚首的日子,慈悲神君大约根本不在乎。
他说得很对,苍恕确实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只要于天地没什么妨碍,又何须费心去记住?又有什么好感慨的呢?
为了确保没有后顾之忧,两人虽然此时都有些力有不逮,还是勉强联手做了一个禁忌封印。
这个封印术之所以禁忌,是因为一旦设好便牢不可破,封印之力过于强大,对施术者的能力也要求甚高。曾经有过小神强行施展此术,从此伤了根本再也无法用神力的先例,那以后苍恕便禁了这术,非得九重天允许不可轻易使用。
禁忌只是对于低阶小神而言,对于站在顶端的这两人来说,自然是百无禁忌的。若是他们任何一个尚处在全盛时期,这个术虽需要费点心力,但封印如此之小的一个笼子,也是须臾就能完成的事,可这会儿两人联手,却耗费了整整一夜,天光乍亮之时才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