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他只当小魔尊的境界威压不过只是摆设,今日一见,方知,以前错得有多离谱。
这可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魔尊啊!
君烜墨瞥了一眼唐玉泽,忽视他脸上的崇敬,闲庭信步般地走至姬枫涯的身边停下。宿清云似有感应般,缓缓睁开眼睛,微微转头,俯视地上的白发银衣人。
姬枫涯并未昏迷,他只是身体受制,无法动弹,他意识清醒,眼能观,耳能闻,那声声凄厉的惨叫,听得他惊慌失借。活了数百载,便是面对赫连丹,都不曾如此惊惧过,那绝对的力量碾压,令人毫无反抗之力。
当头顶罩下黑影时,姬枫涯转动眼珠,死死地盯住君烜墨傲慢的脸。
“不甘心?”君烜墨问。
姬枫涯眼里透出倔强。
君烜墨把冰魄惊天剑的剑尖对准他的心脏,挑破他的法袍,引得他瞳孔一缩。
“你只道曦照崖出了宝物,却不知究竟是何宝物,一路追击,从星陨山追到子夷村,从子夷村到晋江城,哦,或许你出现在晋江城是偶然,但到此处现和那几个魔贱同流合污,却是有意为之。恨本尊?或者说,恨本尊怀中的人?”君烜墨冷冷地讽刺,“天材地宝,能人得之。不是你的,强求不得。你的恨,莫须有,毫无意义。”
姬枫涯咬牙紧关,眼里迸出凶狠之光。
岂会毫无意义?若非他怀中的人得了宝物,他姬枫涯身为离恨宗的首席弟子,如何会落到这般境界?不但被迫叛出宗门,还受制于赫连丹,永无翻身之日,毁他修行之道,他如何甘心?如何不恨?
“看来你尚未明白你所恨的究竟是谁。”君烜墨露出残忍的笑,令姬枫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你该恨的,是你自己。因为……你太弱了。”
太弱了——
姬枫涯一阵恍惚,蓦地天旋地转,神魂震荡。
太弱了!
他太弱了!
因为太弱,只能失去尊严地苟且偷生。
因为太弱,只能忍气吞声地受制于人。
君烜墨的话,如当头喝棒,砸得他神魂俱裂,以往自欺欺人的信念,瞬间被打破,他双眼无神,黯淡无光。
宿清云低头静静地看着,看着这白发青年一身的锋芒,被师兄的寥寥几句,打击得体无完肤,丧失斗志,甚至失了生的意念。
可怜吗?
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
“所以,如此弱的人,活着何用?”
君烜墨轻飘飘的话,成了压垮姬枫涯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茫然地望着天空,当利剑刺透他的心脏时,毫无知觉。
血渐渐地染红了银白华丽的法袍,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艳牡丹,逐渐盛开,充满了妖异。
宿清云把脸埋在君烜墨的肩上,长长地吁了口气。
至此,追击在身后的那个威胁,终于消失了。
君烜墨利落地拔剑,一甩,甩掉了剑上的血渍,星星点点地洒在姬枫涯的袍摆上,有一滴竟滴在了他的眉心。
他抱着宿清云,边往唐玉泽走去,边撤掉了四周的域,阳光穿透乌云照射下来,天空逐渐恢复明亮。
唐玉泽激动地想爬起来,却哀嚎一声,伤势太重,根本无法移动。
君烜墨站在他前面,抬脚轻踢他。
“还活着?”
唐玉泽讨好地笑道:“当……当然还……活着……小的还要为……为魔尊大人鞍前马后,出生入死……”
宿清云拍拍君烜墨:“师兄,可以放我下来了。”
被抱了如此之久,腰都快要断了,虽然省了不少体力,但他身为男子,岂能一直小鸟依人般地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君烜墨搂着他的细腰,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我若一放手,你便要直接趴地上了。”
宿清云道:“绝无可能!”
他先前不过是用尽了丹田的玄灵之气,又被姬枫涯一剑击倒在地,虽有师兄挡住了尖剑,但冲击力极大,他重重地倒在地上,一时半刻起不了身。
君烜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把冰魄惊天剑还给他。“物归原主。”
宿清云接过冰魄惊天剑,感受剑灵传递给他的委屈和不甘,不禁轻蹙眉头。
“怎么?”君烜墨低头打量他手中的剑,目光不善。
宿清云摇了摇头。“无事。”
剑灵强烈地表示要重回君烜墨的头上,压制他的修为,然而宿清云心中已无了让师兄再次变小的想法,剑灵再如何叫唤,他只要心中不动,剑灵便无可奈何。
唐玉泽悲愤地趴在地上,眼前这两师兄弟,一交流起来,便旁若无人,到底有没有看到地上还趴着一个伤势惨重的人啊!
他正要叫唤,突然远处传来宝船飞行的轰鸣声。
君烜墨神情一肃,眯眼盯着快速接近的宝船,宿清云握紧冰魄惊天剑,一脸戒备。
唐玉泽揪住杂草,瞪大眼睛望着那由远而近,令他熟悉万分的宝船。
“他……他……他……”他仿佛口吃了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站在船头的素衣人,青丝飞扬,身材削瘦,一脸病容,看得他双眼湿润。
第58章 情深义重
“哎哟, 哎哟——轻点——”
唐玉泽趴在毛毯上, 衣袍褪至腰间,露出满是伤痕的上身,一只皙白的手拿着洁白的纱棉布, 为他清理身上的血渍,听到他的杀猪般的叫喊声,手的主人加了几分力道,引得唐玉泽闷哼。
“这伤若再进一寸, 便切断你的脊骨了。”秦重垂眼,神情淡漠, 擦完血渍后, 取出一个色泽晶莹的瓷瓶,打开塞子, 倒些粉末在他的伤口上, 粉末渗进伤口里,唐玉泽再次嗷叫一声, 背部那二十公分长的伤口,竟迅速地从内到外愈合了。
坐在旁边的宿清云见之, 略为好奇。魔修界的药物, 好生神奇, 如此深如此长的伤口, 一点点粉末, 竟能令伤口恢复如初, 无一疤痕。
此时, 他正坐在宝船厅堂的毛毯上,倚着四方的矮几,优闲地喝着香味醇厚的红茶,吃着口感香脆的坚果,看秦重一丝不苟地为唐玉泽疗伤。
半个时辰前,他们刚把杨修等人清理干净,一艘宝船疾行而来,惊得他们以为又是追兵,唐玉泽认出站在船头的素衣人,正是秦重,直呼是友非敌。
一番激动之后,他们到了宝船里。
今日一战,唐玉泽的伤势最重,外伤内伤加起来差点令他一命呜呼,好在秦重妙手回春,先喂了他一粒灵丹,保住他的心脉,再输入魔气,滋养他的经脉,最后处理他那些看似狰狞,但并不致命的伤口。
至于宿清云自己,除却消耗过多的玄灵之气,胸口多了块淤青外,并无大碍。而唯一看起来毫无发伤的人,便是坐在他旁边的高大墨衣男子。
宿清云借着喝茶的动作,偷偷地瞄了眼旁边的男人。
君烜墨放下茶杯,懒洋洋地问道:“师弟若想看我,不必偷偷摸摸。”
被识破了小动作,宿清云手一抖,差点溅出杯中的茶水,他定了定心神,若无其事地把杯子摆回茶几上,端端正正地坐着,墨黑清明的眼睛,坦率地望向君烜墨。
恢复真身后的君烜墨与变小后的模样截然不同,不说棱角分明的俊美五官,单是那身高便令人望尘莫及,墨色的法袍穿在他的身上,尽显尊贵之气。
“怎么?”君烜墨挑眉问。
宿清云移开眼,掩饰地问道:“师兄为我挡了一剑,可有受伤?”
君烜墨看出他脸上的窘态,微微勾起嘴角,问:“莫非师弟也想为我上药?”
宿清云顺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到趴在地毯上,被秦重按着上药的唐玉泽,眼里染了几分担忧,他转头盯着君烜墨的胸膛。“师兄若有伤,万不可瞒着我。”
君烜墨见他真着急了,笑道:“本尊拥有金刚不坏之身,姬枫涯的剑,奈何不了我。除非……”
不必他道出,宿清云立即会意。除非如冰魄惊天剑这般神兵利嚣,方能压制他。
说到冰魄惊天剑,自从师兄的发髻里拔出来后,便恢复了原有大小,它无鞘,不便携带,宿清云便将它放进了阴阳珠坠里。
“师兄下次再不能如此了。”宿清云柔声道。为他挡剑,太过惊险。
君烜墨端起茶杯,道:“然后让你被一剑刺中,死于非命?”
宿清云一怔,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禁握成拳头,他一脸坚毅地道:“我会变强。”
“拭目以待。”君烜墨点头。
唐玉泽的嗷叫声终于停歇了,被秦重治疗了一番后,再次生龙活虎。他翻身坐起,活动下筋骨,运转体内的魔气,竟无大碍了。把散在腰间的衣袍拉起来穿回去,感激地对秦重道:“老友,多谢了。”
秦重收起瓶瓶罐罐,把沾了血渍的纱棉布放在水盆里搓洗,听到唐玉泽的话,他道:“再有下一次,便自求多福。”
唐玉泽搔了搔头,道:“有老友相助,定能否极泰来。”
宿清云道:“阿泽也是为护我,方受了如此重的伤。”
唐玉泽正色道:“在下护主,乃是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