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哑言,只得用袖口为他拭去泪痕,干脆将他扛起,径直进了木屋。
黑屠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四副碗筷。
“请便。”
他对二人微微颔首,说完便去夺白讥手中的酒壶,“少喝些。”
“哼。老妈妈一样的…”白讥虽嘴上抱怨,还是乖乖放下了酒杯,“我要吃鸡腿。”
黑屠笑了笑,驾轻就熟地为他撕下一片鸡腿,白讥努努下巴,“我要脆骨。”
“好。”黑屠又将腿后脆骨剔下喂入他的口中,“还有吩咐么?”
“嗯…没了。”白讥嘬嘬手指,扑过去捧着他的脸颊“吧唧吧唧”地连亲了好几口,还不依不饶地赖在他身上腻歪:“屠屠…你真好…”
“恶心…你没长手么!”
“呦?对不住对不住,夫妻间的私房话,忘了这还有外人呐!”白讥夸张地挑起眉毛,成心在黑屠的衣衫上抹了抹油乎乎的手,用矫揉造作的娇嗔语气说道:“有他在,我不必长手呀。”
“你…”
姜刈拍案而起,却被秦桑一把拉了回去,往他碗中添了些菜,“主人,吃饭。”
“我又不用吃饭!”姜刈愣了一下,瞪向白讥,冷嗤一声,“梵玉上仙也用得着吃饭?”
“惭愧惭愧。饿和馋是两码事,更何况…”白讥没皮没脸地嘿嘿一笑,捏住黑屠的下巴缠绵一吻,舌尖还意犹未尽地在那唇瓣之上舔了一圈,柔情似水的桃花眸中充斥着赤|裸裸的勾引,“太好吃了,总是欲罢不能啊…”
说不清到底是在挑逗,还是挑衅。
黑屠脸红到了耳根,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梵玉,不要闹。”
“哼。”白讥嘟嘟嘴,“我吃饱了。”
“你还没…”
“你管我!”白讥推开他,“我撑得很,出去消消食,你别跟来!”
“梵玉…”
“让你别跟来!”
黑屠刚抬起的屁股又落回椅子上,他太了解爱人那看似阴晴不定的脾气,只得先由着他去。
白讥一个人溜达到溪畔,心口莫名窝火,他将土地踹得飞沙扬尘,看这一地石子哪颗都不顺眼,随手捡起一把,恶狠狠地往溪水中扔去。
“扑通,扑通…”
白讥凶巴巴地掷着石块,回头看了一眼,更是将骨头捏得嘎吱作响,“死黑屠!臭黑屠!混蛋黑屠!不让跟来还真不跟来,哼!”
“水漂不是这么打的。”
光顾着生闷气了,连这么明显的动静都没有察觉。
白讥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尚算得体的微笑,朝身旁的树上瞥去,“怎么不好好珍惜和心上人独处的机会?我可不是每次都这么大度的。”
“你还大度?”姜刈瞧着一地狼藉,啧啧嘴,“那这些花花草草又是为何遭受无妄之灾啊?”
“老子乐意!你跟过来干嘛?”
“你不在,主人就不说话。我还当他变了,谁知和五百年前一点没差。”姜刈漫不经心地晃着腿,停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我也有自尊啊,白讥。”
“你那个跟班呢?”
“我说自己出来走走。”
白讥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姜刈,珍惜眼前人吧。”
“眼前人?”姜刈高昂刺耳的嗓音中满是嘲讽,“白讥,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他若是懂得珍惜眼前人,还轮得着你么?”
“要是那么容易便能左右自己的心,谁都能少受些苦。”姜刈跳下树,挑了一块扁平的石头,潇洒地抛了出去,“砰,砰,砰,砰…”,弹了四下,溅起一个完美的水花。
“哈哈,厉害吧?” 他拍拍手,爽朗一笑,“真不懂他看上你什么了。”
那笑意并未抵达血丝密布的眼底,白讥没有拆穿。
“羌愚王这五百年来,忙于追杀白某倒是比治理国家多些。”
“对呀。”姜刈仰头望着无云的天空,伸了一个舒展的懒腰,“本以为羌愚没了就能一心一意地追杀你,谁知…”
“你等等。”白讥神色一凛,“没了是什么意思?”
姜刈耸耸肩,“就是没了,亡国了呗。”
一刹那,作呕般的憋闷窒息。
樊月,莫琼,寰海,羌愚,不周。
这五个地名一拥而上涌入脑海,白讥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怕什么来什么,亘古不变的定律,不存在任何侥幸。
“喂!你怎么了?”见他突然面如土色,姜刈也是吓了一跳,“我说,你可别装啊,要是被他误会了,我…”
“无妨。”白讥摆摆手,竭力吐纳了几次,气息渐缓,对姜刈笑了一下,“你看起来精神抖擞的,一点也不像个亡国之君啊。”
“嗯。”姜刈蹲了下去,拿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戳着,“我本就不愿当王,现在正好不用了,挺好的。”
“姜刈。”白讥也陪他蹲下,抬起手臂搭上他的肩膀,“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姜刈白了他一眼,却没有拒绝他的安慰,“我视若神祇的人,堂堂不周之境的主人决明宗,怎可雌伏于你?可惜啊,杀不了你。”他垂眸,自嘲一笑,“他就算死,也要许你一世庇佑。白讥,我好嫉妒你啊…”
白讥莞尔,“他把你赶走,也是不想你同他一起丧命,难道不是庇佑么?”
“他只是深知我定会奋不顾身护他周全,阻拦他寻死,嫌我碍事而已。”
“你倒是看得明白。”白讥拽过他的手,“来,过两招,我让你解解气。”
“干嘛啊你!”姜刈毫不客气地甩开他,“你这个奸诈小人,我才不上当呢!”
“不是…姜公子,咱们的误会不都涣然冰释了么?”
“对不起,永远也释不了。”姜刈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白讥,别耀武扬威地同情我,你同情我,我就真的一败涂地了。”
“是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当然。”
姜刈出神地盯着水面,身体也随那泛起的涟漪一摇一摇的,白讥觉得,他好像无依的断梗浮萍,失去归宿,失去家园,甚至失去仇恨,失去支撑他所有的一切。
而夺走这些他赖以聊此余生的寄托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
“你该恨我啊。”
“怎么不恨啊。将你碎尸万段都消解不了我的心头之恨呢。但是…我伴他身畔二百年,不知道他怕痒,不知道他爱笑,不知道他害羞会脸红,不知道他可以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终是压抑不住,拼命低着头,膝弯间的泥土出卖了他,一点一滴地,被濡湿浸染。
“白讥,那个地方没人拥有过快乐,既然你能给他,我这点微不足道的恨,就暂且放一放吧…”
除了苍白浅薄的道谢,白讥无话可说。
“姜刈…”
“别谢我,是我自己不争气,白白让你截了胡。”姜刈喏喏地说道,“为什么我就做不到呢?”
白讥摸了摸他的头,“你们是不是都以为,决明宗最喜欢杀人?”
姜刈愣了一下,苦笑道:“他将暴虐之气散尽,又将一颗心完完整整地掏出来,怕是早就想与那条被黑暗吞噬的烂命同归于尽了吧。”他吸了吸鼻子,看向白讥,“我当年若是看穿了他的自暴自弃,能否得到他对你宠爱的万分之一呢?”
白讥笑了笑,蹿上树揪下一片细长的叶,吹了一首不成调的曲儿,清风徐来,那片叶飘零至溪水中央,渐渐远去。
“抱歉啊姜刈,我连万分之一,都不愿分享给你。”
“哈…”
姜刈站了起来,以审视的,甚至可以说是咄咄逼人的目光凝望着他,说出了临别前最后的嘱托。
“那就请你,再也别让他孤独了。”
白讥回到木屋,黑屠正在门口等他。
“好久。”
“嫌久还不来寻我?”白讥故意用力撞了他一下,理直气壮地进了屋,“那个叫秦桑的呢?”
“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才走。”
“行吧。”白讥盘起胳膊,往床上一坐,“不哄哄我么?”
黑屠抵唇偷笑,走过去将他揽入怀中,“你通情达理,不会生气。”
“别给我戴高帽子。”
“你的用意,是为我好。”
“我什么用意?”
黑屠在他发旋一吻,“你想我和姜刈谈谈,但留在这里又会吃醋,对吧?
白讥狠狠踩了他一脚,“自作多情!谁吃醋啊!”
黑屠捧起他的脸,“你吃醋的样子,太可爱了。”
“没长耳朵啊,少自说自话了…”白讥揪住他的耳垂使劲拉扯,“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小肚鸡肠?嗯?”
“是。”黑屠握住他的手,“可我也特别高兴。”
“高兴个屁!”
“你吃醋,我特别高兴。”
“都说了我没吃醋!一口都没吃!”
白讥踢了他一脚,转身抱着膝盖气鼓鼓地蜷进床角,黑屠爬上床,头轻轻靠住他的肩膀,“梵玉,你见到姜刈了么?”
“没有。”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回答。
“我欠他的。”
“要还?”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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