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讥仿佛被雷电击中,浑身震颤得酥麻,那颗心融进自己身体里,却依旧被这个男人揪得死死的。他恍然大悟,这绝对是黑屠趁虚而入的阴谋,而且他明显得逞了。
“这是你的圈套对不对?你故意的!”
黑屠笑眼盈盈地任由他取闹,俯身在他微微撅起的唇上亲了一口,“你说是,便是。”
“一肚子甜言蜜语,我看你就是装老实!”白讥羞赧地抹了抹嘴,郁郁寡欢的脸上终于暂且驱散了愁云,黑屠看着他绮丽的笑颜,搂住他的腰,“走吧。”
白讥笑容一僵,但随即更为夸张地抬起了嘴角,他哈哈干笑两声,攀上黑了屠的肩膀,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背我。”
“好。”
聒噪的梵玉上仙一路无言,黑屠感受到一点濡湿,可那人倔强又好面子,他摇了摇头,装作视而不见。
“就是这里。”
“嗯?”白讥从黑屠背上跳了下来,绵延无际的海岸线,水中漂浮着无数腐烂肿胀的尸体,但他无心理会这些凋敝的走肉,他们早就死了,活着的时候就死了。
“脏东西,在这?”
即便知道了那是什么,他还是习惯称其为脏东西,让黑屠嫌弃的东西,他就嫌弃。
“嗯,不远。”
白讥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不那么紧张,他甚至不敢环望四周,他怕看见白诤。
如果他们不在,一切都好说,如果他们在…
如果他们在,白讥不得不承认,他没有做好准备。
逼黑屠无怨犹地接纳恨之入骨的东西,逼他无怨犹地做回恨之入骨的自己,实在太残酷。
“梵玉,你果然来了。”
白诤的声音宛如一只巨大的铁锤,轰然将白讥敲得支离破碎,他惛懵地站在那里,狼狈得不像一个神仙。
直到有人牵起他冰凉的手,那人温暖的声音传入脑海,他才回过神来。
“梵玉,不怕。”
白讥浑浑噩噩地转过身,“师兄,澈儿呢?”
白诤警觉地盯着黑屠,“他来做什么?”
白讥按着眉心,有气无力地解释道:“只有他能救澈儿。”
白诤薄唇紧抿,收回了沉璧,“随我来。”
“嗯。”
寰海的高地上,有一座垒砌的砖楼,早前住的是看守流放者的差卒。后来,野蛮的犯人造了反,将他们杀得一干二净,这个相对温床软枕的地方便成了封闭死岛上暴力与权力的最高象征。各个国家的士卒将死囚扔来便立马落荒而逃。它是良善的乱葬岗,又是罪恶的避难所,在寰海,一切律例不值一提,生存,只有生存,是唯一的规则。
白讥也是一百年前在这个地方真正想通了一个道理,如果你是一群十恶不赦之人中唯一的好人,那你就是唯一的罪人。
任何阶级,任何世界,都分三六九等。
“到了。”
砖塔空无一人,白澈躺在尚算干净的床上,怎么看都只是睡着了。
“他怎么会跑来这里?”
“谁知道。”白诤冷峻的脸上透出一丝忧虑之色,“我将他从樊月带回极乐门,他转眼又自己溜了出去,我再找到他时,就见他晕倒在岸边了。”
“没醒过?”
“没醒过。”
“先不要告诉师尊。”
“若是要告诉他,我还用得着千里迢迢去寻你?”
白讥疲惫得无暇与他拌嘴,他走到床边探了下白澈的鼻息,没有呼吸。
他下意识地看向黑屠,最后一丝侥幸,在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灰飞烟灭。
快乐与现实总是针锋相对,美得昙花一现。
“你…”
黑屠笑了笑,“你出去,我救他。”
“为什么要我出去?”白讥再也绷不住,一行清泪从眼角滑下,他盯着他,声音中充满哀求,“屠屠,一定有完全之计,一定有别的办法,再想想…让我再想想…”
“决明宗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啊。”黑屠揽他入怀,安慰地在他眼皮上吻了一下,“梵玉,我不会有事,你出去等我,好么?”
白讥哭得泣不成声,他心疼黑屠,心疼他的镇定,心疼他的成全,心疼他的宽容,心疼他,爱上了一个没用的自己。
可他还是咬咬牙,狠心推开了他。
他扪心自问,放弃白澈,无论如何,都绝无可能。
白讥胡乱抹了下脸,拽住白诤,“走。”
早死早超生。
白诤拾起地上一片落叶,虚晃了一下,变成了一方手帕。
他递给白讥,“哭得真丑。”
白讥嘟起嘴接过,“没你丑。”
“你啊…”白诤苦笑着叹了口气,“相识千年,没想到梵玉上仙的第一滴泪,竟是为了决明宗。白讥,你也有真心啊。”
白讥捂住自己的心口,莞尔一笑,“我的心…是他的。”
白诤瞥了他一眼,“想过代价么?”
“想过。”
“承担得起么?”
白讥笑了笑,“我这个人,向来都是及时行乐。代价?能担多少是多少吧。”
“师尊呢?你打算瞒着他?”
白讥蹲下,咂了咂嘴,“瞒不住,不瞒,顺其自然。”
“你…”
“梵玉!”
二人齐齐回头,白讥惊喜地看着完好无损的黑屠,笑着扑了上去,正想拥抱他,却见他满头大汗,面露凝重之色,一颗悬着的心还未落地,就又被生生提了回去。
“怎么了?”
“那东西附着在他体内的封印之上,不解除封印,我无能为力。”
第21章 在劫难逃
听见封印二字,白讥顿时明白过来,一瞬间的恍惚之后,他陷入了沉思。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于到时候了么?
“你在想什么?”
身体被大力推了一把,白讥回过神,“怎么?”
“这话当我问你。”白诤横眉冷眼地打量着他,“封印?”
“封印…”白讥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一百年前,我封住了澈儿的记忆。”
“记忆?”白诤微微眯起眼睛,“当年你直接带回来一个孩子,我与师尊见他生着七窍玲珑心,只道他灵根深重肉身成仙,因此才未加过问。白讥,你又独断专行做了什么!”
白讥摆摆手,“他是灵根深重,也是肉身成仙,只不过付出了代价。”
“什么代价?”
“选择的代价。”
“说清楚。”
“说不清楚。” 白讥深吸一口气,看向了黑屠,“必须解除封印么?”
“嗯。”
白讥点点头,一脚已经踏入房中,头也不回地说道:“怀安,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并非我一意孤行,尘封过往是白澈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虽推波助澜,却无从干涉。”
“你是他的师尊,为何不能干涉!”
“对了。”白讥自嘲一笑,“说起来…我们的师徒情分,亦是他的选择。”
“休要搪塞我!”白诤召出长鞭,指着黑屠质问道:“白讥,你莫不是为了他,才就势想出这么个理由应付我吧?”
黑屠以迅雷之势挡在白讥身前,负手而立,面露愠色。白讥轻叹一声,不得已转身将这同样一根筋的人扯到一旁,牵起他的手,在他掌心悄悄挠了挠。感受到他僵直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去,白讥戳了下他的脸颊,“屠屠乖,给爷笑一个。”
黑屠勉强抬了下嘴角,白讥见这个哄好了,又对白诤吐了吐舌头,“白正直,你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满腔关怀的肺腑之言说成尖酸刻薄的诳语,若是这张嘴不恁地口无遮拦,也不至于这么不招人待见。”
“哼!”白诤瞪了他一眼,将沉璧收回腰际,“彼此彼此。”
两人吵了一千年,总知道该如何点到即止。白讥敛起笑容,“还救不救人?”
“废话!”
“那就帮我。”
白诤绕过二人,直截疾步走到白澈床边,食指在他额上一触,一道耀目的灵光乍现,“嗞”的一声,白诤好像被烫了一下,猛地抽回了手。他捻着被刺痛的手指,似乎确认了什么。
“这封印,是你用太虚符咒所制,我碰都碰不得,又能帮你什么?”
“《陌殇》乃是太虚咒中最艰深晦涩的一篇,上辈子我也就成功过那一次,以我当下的灵力,怕是吟不出了。”
“所以呢?”
“所以…”白讥将手搭上白诤的肩膀,“所以,师兄,你我同脉相承,我的灵力不够,你的兴许还凑合。”
“我又不会…”
“我会呀。”白讥笑了笑,拍拍胸脯说道:“移花接木,我入你身便可。”
白诤闻言一惊,冷笑道:“说起这个…我在樊月遇到过一个小倌,那是谁啊?”
白讥嘿嘿讪笑两声,讨好地为他捶起背,“师兄当真好眼力,什么都骗不过你。”
“滚!”白诤道袍虚晃,扒拉开他的手,郑重其事地板起脸:“白讥,附魂之术本是巫蛊之法,你既从恶如崩…”他顿了一下,话虽是对白讥所讲,眼神却一直逼视着黑屠,“此刻权宜之计,我姑且信你,但你要向我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用这阴毒禁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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