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顺着额头脸颊滑下,有那么一二颗不讲情面的落尽眼睛里又咸又涩,有些刺痛。不过这点痛比起后背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殷迟自己觉得有些丢脸。血腥气味刺激着鼻腔,密密麻麻的刺骨疼痛传递到脑子里,没多久便有些糊涂了。
脑子里框框当当稀里哗啦一锅乱炖。眼前模模糊糊的又看见了那个秀美温婉的女子。阿娘,这些血肉算上这一十六年算是我还您也还殷家的。以后,我得走自己的路去了。
五十九......
沉重的黑木再一次击打肩胛处,殷迟眼前忽然一黑。
殷袖冬惊呼一声,看着殷迟倒了下去。“爹,别......”
“停下。叫醒他。”殷季柳打断了殷袖冬,开口道。
李管家上前扶起殷迟,还没有动手殷迟自己便颤动着睁开了眼睛。
殷季柳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一时间分辨不出他是何心绪。他道:“知道错了么?”
殷迟的脑子还有些糊涂,只是微微一动便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略微清醒了。李管家放开他,他自己跪起来。
“殷迟认定了一个人......就没有改得道理。他那样好,绝不会错的。”他梗着脖子艰难的开口。嘶哑的声音像是个破风箱刺啦啦的有些刺耳,说话对于此时他来说都是有心无力。低低的声音再第一分就怕他自己都未必能听清,可在寂静的大厅里又如一声惊雷,穿过空洞的雨声撼动人心。鲜血从他开合的唇中溢出来,苍白中的血红分外刺目。“求父亲成全。”
殷季柳望了他一眼,开口:“......继续打。”
拿着厚尺的家奴抬起手,殷迟垂下了眼睛,身形摇摇欲坠却又强撑跪直。
“爹,再打阿迟就没命了!”殷袖冬终于受不住跪了出来。她从椅子上直直的跪下去,挪着膝盖跪到殷迟身边。口中带着哭腔,“爹,别打了。”
殷迟动了动唇,声音没有传出去。
殷季柳坐在位置上看着下首的一儿一女,又望了一眼一直冷漠旁观的殷进。他站起身走到殷迟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道:“你败坏我殷家门庭,当真不肯悔改?”
殷迟抬头望向他,声音断断续续近不可闻,但殷季柳听见了他的坚定。他道:“若连堂堂正正对天下人......朝着心上人说喜欢的勇气都没有,那我......不配喜欢他。我喜欢一个人,绝不委屈他......半分......”
殷季柳垂眸看向他,似乎在这个儿子的身上看到了当初淮水河畔笑靥如花的女子。
他颚骨微动,双手负在身后朝外走去。
“很好。以后我殷家再没有殷迟这个人,你们都给我记清楚。”
他跨出门槛,管家连忙跟上打伞。
殷季柳的身形在雨幕中渐渐缩小消失。殷袖冬脱力的跪坐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纷雪软着脚上来扶她。她摆了摆手,“快去叫大夫。”
纷雪连忙点头,跑了出去。
家奴都一一退了出去。殷迟依旧跪在原地,眼中光芒散开。不再是殷家的人。这是他自己求的最好的局面,怎么还觉得难过。殷迟啊,你呀,不要太贪心了。自己布出的局面苦果就要自己吃下去。若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才是害人害己。
殷袖冬缓过神来,连忙转身扶过殷迟。这是殷进缓缓站起身,优雅的理了理袖口,走到殷迟面前蹲下身。
殷迟望着他。
他嗤笑一声,眼中鄙夷,“小妹,殷家可没有这样的废物,记得赶紧扔出去,莫脏了我殷家的地。”
“殷进,我欠阿娘还清了。”殷迟哑声道。
殷进双眼一寒,冷笑道:“你没有资格叫她。废物不管在哪里都是废物。小神童?哼,不过又是一个方仲永罢了。”
殷迟淡淡道:“比起只会嫉妒的你么?”
“你......”殷进双目森寒,殷迟低伏退让了十六年,他未曾想到还有一日他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咳咳......”殷迟内腑亦有积伤,忍不住咳了两声,牵动伤口疼的脸色近乎透明。
殷迟这般凄惨模样显然取悦了殷进。只是眼中的笑意还未显露,又听殷迟道:“殷进,你才是莫给阿娘丢脸。”
“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没资格说这种话。”殷进咬牙切齿道。
他望了殷迟一眼似是不想再听下去,甩袖便走,走至门口时对殷袖冬道:“小妹,还不走么?”
殷袖冬扶着殷迟,目光一时复杂。这一次看到殷进嘲弄殷迟她没有开口相帮,或许是她明白殷迟这一回不需要她。殷进喊她,她没有回头,只是问殷迟道:“那个人是谁?值得你如此为他。他知不知道你这样做?”
殷进见状没得自讨没趣,转身离开。
大厅里只剩下殷袖冬与殷迟。
说到那不知名的心上人,殷迟的双眼溢出点点光彩来,似是星辰坠落于他眼底。
殷迟闭了闭眼睛,吞下口中的腥甜,道:“再没有比他更值得的人了。我还没告诉他我喜欢他呢。我自己都刚明白不久......咳咳......怎么告诉他。”
“那你日后准备怎么办?”殷袖冬问他。
殷迟笑了,唇角勾起一个温柔而轻松的笑,“跟着他,匡扶......天下。哈,很不错。”
眼角眉梢都在此刻和缓下来,染上了笑意。束缚了他二十二年的枷锁终于解开了,他自由了。
他对殷袖冬道:“阿姐,你呀就将我从后门扔出去吧。让纷雪告诉迎松客栈的掌柜一声,他们自然会来接我。对了......咳咳......我靠在门边的伞你可得帮我带上。”
“你的伤呢?”殷袖冬问。她此刻知晓殷迟有他自己的安排,她只需要听他的去做便是足够。那个小小的会哇哇哭的小阿弟其实早就长大了。是个成熟稳重,是个顶天立地有担当的男人了。是他们都看错了。
“在这儿也不好处理啊......咳咳咳......咳咳咳......”殷迟猛的咳嗽了一阵,眼前又开始一阵一阵发黑。
殷袖冬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扶着他才好,殷迟闭了闭眼睛强大起精神道:“阿姐,你将我被......逐出殷家的消息放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咳咳,不用伪装,直接将我拖出去......咳咳......”
殷袖冬眼角湿了一片,哭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呀,外头在下雨啊。”
“不能连累了......”殷迟动了动唇,话未说完人先脱力昏了过去。
殷袖冬连忙抱住他,手上一片湿黏,皆是殷迟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
打完了打完了,终于打完了,下一章我们可以开始派糖了~~~然后给迟迟他家哥打个脸【气哼哼的叉腰】叫你欺负我家迟迟叫你看不起他。好吧,话说不知道有木有小天使看出来前两章殷进站在台阶上的表现是什么意思嘞?
然后伤仲永什么的大家都知道了,嗯,朝代不对,但是我们是架空啊~所以就不要在意了~
小尾巴:求收藏求评论更加可以戳介只的专栏包养啊~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幻境 前尘(十一)
第三十九章 幻境前尘(十一)
殷迟还是料错了傅苍寒的速度。昨夜殷迟说明日给他一个答案他便直觉不对,一大早就派人守在殷府门外。恰好,守到了一个凄凄惨惨的殷迟。
也幸好傅苍寒派了人来,没让殷迟更加凄惨一把。
殷迟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睁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天青色纱帐与熟悉的冷俊面容。
他趴在床上,反应慢半拍的盯着傅苍寒。傅苍寒伸手量了量他额头的温度,确定已经烧退后,转身去倒热水。
殷迟打量了一眼四周,确定不是在客栈,桌上点的灯台与傅苍寒房间的款式一模一样。不用猜,他这是直接被带进太子府了。
“我......”殷迟张口,喉咙干涩的说不出话。
傅苍寒捧着倒了半碗热茶的瓷碗走过来,坐到摆放在床边的椅子上,他刚刚应该便是一直坐在哪里。
殷迟趴在床上也不好动手喝水,伤口面积太大动一动便能扯开。傅苍寒一手碗一手瓷勺,拗一勺水送到殷迟的唇边。殷迟一时难为情,但还是乖乖张口喝了。太子殿下亲手喂的水也不是谁都能享受得到的。
小半碗都进了肚子后,傅苍寒起身将碗放回桌子上。殷迟望着他修长的背影,那种理智上的脱离蓦然真实起来。
“看着你,我才突然有一种我真的逃出来了的真实感。”殷迟其实不是一个喜欢将话闷在肚子里的人。只是这许多年,少有人愿意听他说,而他说了也只会被认为是油嘴滑舌花言巧语。大概是他知道面前这个人会认真的听并且相信,也明白傅苍寒清冷的近乎出尘,有许多事他若是不说傅苍寒未必能懂得。没由来,他就是觉得他了解这个人。
傅苍寒回头望他,果真是眼神淡漠而澄澈,显然没有听出殷迟话中的暧昧。
他走回殷迟身边坐下,道:“你如何走至今日局面?”
这大概是他一直想问的问题。殷迟昏迷了多久,他就想了多久。
殷迟对着傅苍寒眨了眨眼,抿着的唇微微勾起,脸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回答我,我如何会在你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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