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苍寒见他神色古怪,道:“新衣,不必介怀。”
“多谢。”殷迟强装镇定的接过衣物。
傅苍寒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殷迟。他道:“无妨。”
殷迟已经脱下了因轻薄而沾成一团的大袖衫随手就挂在了屏风上。那架四扇的屏风之上傅苍寒今早穿的那一身雪白还挂在那头。殷迟将手中同上头那身白的一尘不染如出一辙的衣裳架到屏风的另一头。解开中衣的时候,瞅瞅这一头的衣摆瞧瞧那一头的衣角,别提心头多不得劲儿了,说不上来的荒诞。
傅苍寒坐回桌案之后,他将温茶以内力热了。此时无人提茶也无讲究的必要,凄风冷雨淋了一遭,赶紧喝一杯热茶才是要紧。
傅苍寒的房间说小不小,说大两扇屏风之间也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殷迟脱衣裳“悉悉索索”的声响几乎就响在耳边。同理,傅苍寒走路再近乎无声,手上动作再轻缓也跟响在殷迟耳边没两样。
殷迟窘迫的不行。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淮水边高楼上一层层半透不透的纱幔后起舞翩迁的舞女。他现在也像是这样,不过是隔了一层屏风。可该知道的依旧是一点都跑不了,特别是傅苍寒的听力还远胜常人的情况下。
于是他越发的窘迫,快手快脚换好了衣服,褪鞋袜时盯着洁白的鞋面,心里别扭却还是套上了脚。傅苍寒比他身量略高几寸,脚也比他长些许,衣裳鞋袜于他都多两分宽松。殷迟思维又一散,想到傅苍寒看起来身型修长与他差不多,原来脱了衣裳还是比他结实的。慢着,他想这个作甚?殷迟连忙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赶了出去。
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可他有什么需要掩盖的么?胡思乱想?
殷迟想要给脑子来一下清醒清醒,奈何人在傅苍寒的耳朵底下。他没有再多丢一次脸的爱好,只得作罢。他用装出来的淡定边擦头发边走过傅苍寒面前,走到横摆的椅子坐下,喝傅苍寒摆在他手边的热茶。
没有一丝杂色的白衣穿在殷迟的身上,将他身上那股子儒雅的书卷气减少了一分,眉目间该雅致的还是雅致俊秀,却多了一分略沉的沉静意味。一下子就让这个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如果说平常将笔墨山水落于衣上每日笑嘻嘻的他像是不及弱冠的纨绔少年,那么现在一身云雪低眉敛目目光寂寂的他便是及冠之后沉稳男子。
一杯热茶下肚,殷迟又冷静了少许。桌边摆放着一些茶点,估计是下头人知道他们家主子操劳心特意准备的。他也没有同傅苍寒客气,在吃这方面他一向放得开。
傅苍寒没有再主动开口,只是眉峰蹙着看折子。殷迟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咕噜噜”的声音就从他的肚子传了出去。他默默的咽下口中的糕点,抬起头果然再一次对上了傅苍寒望过来的目光。
这大概是个开口的好机会,即可避开肚子这个问题,又可以自然而然开口解决他来需要解决的问题。
“殿下几时自宫中出来的?”明明想问皇帝陛下是何态度的殷迟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好在傅苍寒什么也不知道,很认真的答道:“戌时(晚上七点到九点)三刻。”
所以你果真不在。虽然在见到傅苍寒的那一刻心中那一丝的质疑便消失的干干净净,但是能亲耳听到回答殷迟心中依旧欢喜。
他点了点头,顺口就问了下去:“那陛下的意思呢?”
傅苍寒放下了手中的笔,合上了折子道:“他言近两年虽有秋汛,但害不在大。破堤两回损失不多......”
“所以就没有放在心上,赌老天爷的脾气。运气好了就是涨涨水位,运气差了破个堤,反正前两年也没死多少人,就不用计较了。”殷迟口吻颇冲,语带嘲讽。
傅苍寒沉默一瞬,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殷迟缓了口气,垂下目光,看着地面道:“抱歉,我冲着你发什么脾气。我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能去做却不去,无所作为,袖手旁观,同样虚伪的令人作呕。”
许是傅苍寒的反应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太淡然从容理所当然。殷迟顺着他的理所当然走,放松了下来。将心里头的话顺着此刻安定的氛围理所当然的吐了出来。
他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揉了揉脸。
傅苍寒走下书案,坐到殷迟身边的椅子上,像是今天早上肩膀对着肩膀的状态。
“莫要妄下定论,轻看自己。”
略冷而浅淡的嗓音响在殷迟的耳边。殷迟侧过头,望向傅苍寒。
摆在桌上的烛火闪了一下,昏黄的灯光熄灭又重新燃起。殷迟的眼睛也被闪了一下,眼前的傅苍寒的面容瞬间模糊又渐渐清晰。
傅苍寒道:“堤坝依旧会拨银修新,有灾自然救援。”
殷迟顺着他接下去道:“但银子补不到大堤上。救灾也是灾难发生之后。而那些救命的银子又是一笔可搜刮的横财。朝堂之上四方势力。陛下他自己,呵,不在意不过问,除了威胁到他至高无上的地位的事物其他的他都不在意。其他三方,分别是右相,左相与他们各自的党羽,最后是你太子殿下。
陛下宠幸暮右相,我爹在朝中根基深厚。而你对于陛下来说是会威胁到他皇位的存在,对于暮右相与我爹就是碍事的绊脚石。三方打压,如果说朝廷现在一张桌子,你就是那条瘸了的桌腿,矮了大半截。”
句句属实,辩无可辩,傅苍寒也不是一个会去辩论的人。
他不言便是认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嗯穿着师父父衣服的殷迟迟:师父父,我总觉得这很像事后......嗯咳咳......
师父父困惑:事后?
殷迟迟脸红悄咪咪嘟囔:湿身play
师父父:......【不小心听见了,原来小娃娃现在心里都这么想了】
殷迟迟:诶,师父你扛我干嘛?师父父~~~你先放我下来啊~~~
嘿嘿,难得有一天有脑洞些小剧场~
小天使你们的评论呢,收藏呢~嗨起来~~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幻境前尘(八)
第三十六章 幻境前尘(八)
殷迟一手手肘搭在桌子上,一手支着下巴,扭着身子打量傅苍寒。
“你手头上的人有前皇后留给你的,也有后来你自己招的。前皇后留下暗卫与各方线人,还有一整个方家。可惜,方家也烂了,年轻的吃喝玩乐买个官走出去,各个都贪。老的呢,全是狐狸,跟着风向走,不坑你就不错了。
你自己得的人,多是寒门子弟,科举考上的。这些人空有学识,却没有世家大族的门路,不知大族之间盘根错节。放到地方去当个县官不错,扔到朝上也就是站在那里当柱子。更何况,现在左右两相势大。没有你时,自己掐得欢。你一来,联手就先将你搞下去。
多少寒门子弟是他们门生。有心怀大义跟着你的,几年郁郁不得志多方打压下也难以恒久。最后恒久留下的练出来有能为的几个人都被压在边境,脱不开身,也不能走开。”殷迟声音平淡,轻轻的将朝堂上的大势一条条梳理开来。
他将望向傅苍寒的目光缓缓收回,落到面前的茶点点,捻了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没有再说话。话说到现在是已经不能再说了。
临头的一个肥差,傅苍寒手中没有人可以去争位置,而若是他自己请命,陛下绝对不会答应。左右两相手中有数不过来的得力人手。若是能做的好便也罢了。可惜的是,不管是两方哪一个得了位置去,银子都无法完整的到百姓的手里。想要更改这个局面,第一步也是基础,是傅苍寒手中要有一张能打的牌。这张牌该从哪里来?一个大族出身且有心有力的人就坐在他身边。但,他做不了选。
傅苍寒从来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与殷迟说上这许久为的也并不是以任何引导的做法将殷迟拐到他想要的道路上。他并不提人选之事,只是说道:“你所知甚详。”
甚详么?朝局里的人个个都明白的事情,大概对于他这个远离朝政中心的纨绔是十分详细了吧。
傅苍寒只看他一眼便知道他想到了哪里去,又道:“各方之人,我之人。”
殷迟一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道:“难得见到你这样的人,难免不会想多知道一些。”
“踌躇不定。”傅苍寒总结殷迟道。
他说一句,他便能接住下一句,合拍默契难得知己。殷迟低笑了一声,此刻他们交谈之间像极了知交好友。那扇锁心的大门在三个月前被傅苍寒撬开了一个缺口。殷迟三个月的踌躇又顺着这个缺口拉开一条缝儿。白日与夜晚情绪起起伏伏间,直接将这扇门拉开了小半,露出里头些许真实。
“徘徊不前。傅苍寒,你还是给我个痛快吧。直接将我赶出去,一了百了。”殷迟不晓得是自嘲还是玩笑的接了一句。
傅苍寒还未开口。“哐当”“哗啦”两声巨响便炸了进来。
原来突来一股狂风吹开了破了个洞的窗户,“呼啦”一下吹熄了房中的烛火。雨水斜打进窗柩“滴答”作响。殷迟坐直了身体,傅苍寒站起身道:“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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