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位老神仙并没有仔细思考这里面的蹊跷,他平地滚了两圈,就滑进了热气腾腾的澡堂里。
老龟呵呵一笑:“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我遇到贵人了,当然高兴。”
贺安知跟一条活鱼似的,在水里游来游去,老龟动了动胡子,变出一把刷子来,给他搓起了背:“什么样的贵人呢?”
“极其好看的贵人。”
“呵,见色起意的老东西。”
贺安知被当头浇了一盆热水,很快,老龟就给他刷起了头发,“噜噜噜”的到处都是透明的泡泡。
“别这么说嘛,我难道就不好看?我觉得我和他站一起,那简直就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老神仙搓着自己的胳肢窝,发出一阵磨玻璃样的奇怪声响,老鬼又给他浇了点热水,道:“我真怕你洗完澡,就赶趟儿钻到人家床上去了,到时候好几百年都不来看我一下,真让龟伤心。”
“你怎么想到那么远去了?我是那么随意的人吗?”贺安知说着,就捞了点水冲了冲脸,老龟拍着他毛茸茸的头发:“还说不是?你喝什么洗澡水?”
“我没有喝,我只是洗个脸!”贺安知嚷嚷着,对方忽然抬了下眼皮:“哦,对不起,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了。”
贺安知撇撇嘴,总觉得这位老朋友有点奇怪:“我没有怪你。”
“你要不要剪个头?”老龟岔开了话题,“这头发不好看,不适合你。”
“我洗完澡就去理发。”贺安知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剪完头,他一定会为我神魂颠倒,不思茶饭。”
老龟听了,不禁陷入沉思,贺安知却还在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奇怪,小明怎么还不上来?我还指望着他给我送衣服呢。”
“打烊了,他上不来。”老龟慢悠悠加了点热水,“你没带衣服?”
“我还以为他赶得上呢,结果,唉·······”贺安知装模作样地叹气,老龟便笑了:“我这边倒是有几件,但都是之前客人落下的,我洗洗干净,收着,你要不穿穿看?”
“不要,我宁可果着去找小明。”
“那也可以。”
老龟伸出一只爪子,灵巧地按下一个机关。
池子里升腾起飘渺的白烟,贺安知飘飘荡荡地飞了起来,套上一件半透明的薄纱禅衣,挂在了墙上一道横杆上。
老龟拿出他的烟斗,悠哉地抽了点水烟:“晾一晾,吹吹干,过会儿我再送你去小明那儿。”
贺安知嗅嗅鼻子,问道:“老龟,这水烟你换了?从前你都抽薄荷味的,今天怎么成桃子味了?”
“前几天屠大人来过,送了我这个。”老龟吐出一圈圈粉红色的烟,原本白色的澡堂瞬间就泡成了蜜桃味的棉花糖样子,贺安知抓着那横杆,轻轻一晃,就跳到了老朋友背上:“说到屠大人,我挺长时间没见到她了,还想着有时间找她帮个忙,问问我这容易染香的体质能不能解决。”
“这有什么?你这一千多年不都这么过来的?”老龟笑了,“还是说,你那位贵人,不喜欢你这样?”
“不清楚,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不喜欢的。”贺安知翻了个身,有点懒散,“其实我觉得还行,你说是不是?”
“他会喜欢的,这只是时间问题。”
“哈哈哈。”贺安知高兴了,便纵身一跃,跳到了池子里,老龟幽幽地说道:“早知道我就应该把水都抽干,摔死你。”
贺安知还未从池底钻出来,老龟便用烟斗敲了敲墙壁,池子里瞬间起了巨大的漩涡,老神仙赶忙屏住呼吸,从那洞口卷了下去,直接掉到了郭明恩的房里。因为打烊上不去塔顶的郭师傅刚好回来,推门就瞧见老同事裹着条床单,巴巴地望着自己。
“又惹老龟生气了吧?”郭明恩笑着,见怪不怪,“我找了三套衣服给你,你先试试。”
“好。”贺安知万分感激。
郭明恩收拾了下自己要带去现世的东西,道:“你自己打理吧,我得赶时间去上班。”
“您真是爱岗敬业的好榜样,小神佩服佩服。”贺安知连连作揖,床单都堆到下半身去了,活像朵盛开的喇叭花,郭明恩寻思着,可能他这条床单太俗气,得换一条。
“走了。”他背着个包,风驰电掣般地离开了。
贺安知看了看,挑了和沈乡差不多的T恤以及牛仔裤穿上,但怎么都觉得变扭,就又换了身运动衫,勉勉强强舒服了。
“去剪头!”
老神仙跳下床,欢欢喜喜去找人剪头了。
第5章 突发状况
夜幕降临,沈乡站在窗口,望着外头一排排老旧的楼房,点点的灯光不甚繁华,但莫名使人心安,尤其是不远处的那户人家,在生锈的防盗窗上摆了许多盆绿植,看着生趣盎然。
贺安知送他的那只小鲸鱼依旧很安静地躺在杯底,偶尔才浮上来,喷一点小水柱。
“你倒挺快活。”沈乡笑了,捧着那个杯子,还在思考着要怎么去面对那个脑回路不太正常的非人类。
如果那个神仙真得能帮自己收集到足够的素材,那么,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但无功不受禄,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沈乡的食指轻轻敲了一下杯壁,那小鲸鱼忽然跃了上来,打了个旋儿,又掉了下去,吓了他一跳,“你千万别跳出来,掉到地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思量了片刻,觉得还是将它放到脸盆里比较好,这样游得快活些。打定主意,沈乡就将这只小鲸鱼转移了阵地。可惜,那小家伙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慢吞吞游着水。
“你和那个人真得一点都不像,又小又安静。”沈乡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他叫什么了,仔细想了想,才想起他叫贺安知。
“挺斯文的一个名字,怎么人那么聒噪呢?”沈乡微微叹气,想着干等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索性躺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
一打开各个社交软件,编辑的轰炸消息就挤满了那方不大的屏幕,从最开始温言细语地劝解,到后面苦口婆心地催债,再到接下来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我会努力的。”沈乡回复了这么一句话,有些难受。
他闭上眼睛,思量起自己的剧情,这一躺,就到了晚上九点多。
原本一直安安静静的小鲸鱼忽然发出绵长的叫声,一个人影突然从窗台那边倒挂了下来:“沈乡,我来接你了!”
沈乡惊得一下睁开了眼睛:“吓死我了。”
他再一看,又是一脸懵:“你怎么倒挂在窗户上?我家是六楼,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对,那这个人,又是怎么上来的?
“你不要管这么多啦!”贺安知仍旧笑嘻嘻的,“看,我新剪的头发。”
沈乡这才发现,他原本蓬松的狮子头已经被剪成了圆圆的寸头,根根直竖,看着,好像更傻了?
“怎么样?合适我吗?”贺安知还在等着他回答,沈乡翻了个白眼:“你随意就行,我不讲究。”
反正我也不会和你扯上任何关系!沈乡被这么一吓,心情不太好,也就不情愿与贺安知一起出去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会不喜欢。”贺安知高兴了,伸出手来,“你拉着我,时候不早了,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不去。”沈乡翻了个身,背对着贺安知。
老神仙有点难过:“你白天不是答应了吗?现在反悔,也太善变了,我还特地去洗了个澡,剪了个头······”
“我就是这么善变,你能拿我怎么样?”沈乡很不喜欢贺安知这样无礼的措辞,似乎是生气了,声音也抬高了好多。忽然间,他感到背后一阵凉意,一转身,正好对着贺安知那张漂亮的脸。
卧槽居然还有点好看,沈乡不否认自己颜控的本质,但这离得也太近了点吧?他往后面一缩,贺安知突然抱住他的头:“小心点,你后脑勺差点撞墙上了。”
沈乡有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便放低了姿态:“那个,我没有反悔,我只是,突然不太舒服?”
他也是个撒谎不草稿的人啊,沈乡很是尴尬。
贺安知又凑近了点:“没事,我帮你治一治。”
“不要靠过来啊!”沈乡一拳挥了过去,老神仙往后一躲,结果没留神,就摔到了床底下,“咚”,重重的一声闷响,疼得贺安知差点哭出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老神仙蜷起身子,很是委屈,沈乡慌忙解释着:“我不太喜欢别人靠我太近,你知道吧,这样就很,很,暧昧?”
沈乡也有点词穷了,贺安知滚了两圈,坐起身子,叹气:“我觉得暧昧一点挺好的。”
“嗯?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没本事。”贺安知战略性地选择闭嘴,“现在你消气了没?愿意和我出去玩了吗?”
沈乡坚决地拒绝了:“不愿意。”
“也行,那我明天再来问一遍。”
“你这是骚扰,知道吗?”
沈乡脾气上来,有点昏头,贺安知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但我真的只是想和你交朋友,我已经很久没有认识新朋友了,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