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三十个坚果。”
松鼠将竹篓取下来,送给他,贺安知取下右耳的坠子,轻轻一抖,就掉出一个差不多大的竹篓来,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新鲜的坚果:“不用找。”
“感谢您。”那松鼠两只前爪抱过贺安知的篓子,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便下去了。
沈乡望着那个灵活的背影,吃惊不小:“我们是来了哪里啊?”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贺安知抓了点爆米花,喂给他吃,“我们去逛逛,你得跟紧我。”
说着,他就从小玉背上跳了下去,对沈乡说道:“下来,我接着你。”
“我自己能下来。”
“哦?”
老神仙坏坏地勾起嘴角,小玉就慢悠悠地往上浮了一点,这下,沈乡就进退维谷了。
“你有事吗?”
他多多少少有点不满,贺安知却嚼着自己的爆米花,一脸你能拿我怎样的得意表情,沈乡无可奈何,便只能跳了下去。
贺安知单手搂住他的腰,稳稳落地:“这地方不太安全,要是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觉得你就已经很危险了。”沈乡抓着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想扒下来,奈何对方力气大,一点都挣不开。
“你想换个姿势就和我说嘛,我很开明的。”贺安知大言不惭地笑着,松开沈乡,牵起他的左手,轻轻吹了一口气。
“这是仙气,保佑你平平安安。”
沈乡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第8章 电影
贺安知带着他去了这条街上的一家电影院,那也是沈乡平时周末经常去的地方,只是现在,这家电影院门前挂了一只已经停摆的怀表,约莫有一面梳妆镜那么大。
贺安知上前拨了两格时针,又逆着原本的方向,拨了三格分针,那怀表十二点的方向就吐出两张电影票,掉在他手上。
“走吧,我们进去看会儿电影。”贺安知将其中一张电影票交给沈乡,笑了,“收好,我们看完出来还得再检一次票。”
沈乡看了看那张票,除了白纸黑字写了个时间,其他一概都没有,很是好奇:“这上面连个片名都没有。”
“就是什么都没有才好看,走啦。”贺安知抓住他的胳膊,又顺手从入口处的螳螂嘴那边,买了两杯冰可乐。
电影院里头倒是热闹,不少人在里面,衣着打扮都和平常无所差异,只不过他们额头上都没有贴着电影票,这让沈乡难免有些不自在。
“我是不是太突兀了点?”
“不会,他们不会在意的。”贺安知解释着,“他们都是梦中人,发生什么都不会在意的。”
“什么叫梦中人?”
“我们在别人的梦境里,准确来说,是无数个生灵织造的梦境世界里。”贺安知看了眼电影票上的时间,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会儿,就拉着沈乡找了个位子坐下,跟他简单说起了情况,“大部分人认为,每个人的梦境都是单独的个体,其实不然,他们所创造的梦境与他们在现实的人际关系一样,都会有所关联,因此就有了这个世界的存在。但是呢,又因为每个人做梦的情况不一样,你很有可能在一个夜晚见到无数个你,无数个相同的事件。”
沈乡听着,一脸若有所思,贺安知随手摆了两个爆米花放在桌上:“打个比方,比如说你有A和B两个好朋友,他们在同一个夜晚,都梦到了你结婚,那么你就会在这个世界见到两个你结了两次婚。”
他顿了顿,又捏出一粒爆米花:“当然,也可能你的死对头C,梦到你婚礼当天被人捅了一刀,那可能你就得结三次婚,其中一次被人捅了。”
“哦,原来是这样。”沈乡追问着,“那刚刚那只松鼠?”
“是松鼠精在做梦。”贺安知嚼着爆米花,“一般会说话的动物都是成精的,和人差不多,也有很多被人类同化了。”
“那你说的不安全,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呀,比如说你的死对头C,现在就梦到自己买凶|杀人,被杀的对象是你,可梦境里,人是没有分辨能力的,当那个凶手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你的时候,你觉得你会怎么样?”贺安知笑着,信誓旦旦地说道,“当然啦,有我在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那估计,我和那个存在于别人梦境里的我,都会死。”沈乡沉吟,“那如果我现在死了,现实里的我会怎么样?要是我们改变了梦境,拯救了那个即将死去的我,又会怎么样?”
贺安知听到了他的想法,有点懵:“你说话都这么绕口的吗?”
沈乡笑了:“如果听不懂就不用回答了。”
贺安知嚼着爆米花,说道:“只要你本人的精神不灭,那么我们改变梦境是不会发生任何问题的。因为大家都在做梦,梦中一切光怪陆离的东西都存在绝对合理性,不会刺激他们的潜意识。”
“那这个设定还挺有趣的。”沈乡决定把它记下来。
贺安知看了眼时间,催促着:“电影快开场了,我们走吧。”
“好。”沈乡点点头,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一切都与平常无异,所有人三三两两坐好,灯光一暗,面前的大银幕上就出现了一个萧索的背影,坐在一条河边钓鱼。整个画面都是黑白的,寂静无声。
沈乡瞧着那背影,总觉得跟贺安知很像,但仔细观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贺安知,对方的嘴角上扬,一脸克制不住的笑意。
河水静静流淌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男人始终一无所获。他失望地收杆,准备回去。转过身的那一刻,沈乡才发现那个人居然是郭明恩。
贺安知叹了一口气,碎碎念着:“小明是不是工作太累了?都做噩梦了,可怜的孩子,没事那么拼命干嘛,又饿不死。”
“嘘,小点声。”沈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银幕上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龙吟,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有点难受地揉了揉耳朵,贺安知却一个劲儿地喝着冰可乐,两只眼睛都瞪直了。
银幕上,两条白龙交颈缠尾,滚进了一个山洞里。
“太坏了,没想到小明是这样的小明。”贺安知啧啧两声,丢了两颗爆米花在嘴里。
“啊?”沈乡不明所以。
但是银幕上画面一转,又变成了两个人执剑相向,光影交叠,风摧山崩。
这个时候,电影终于有声了。
郭明恩割断自己腰间的银线,将那半截面具覆上右面,低低地说道:“今日起,你我二人,恩断义绝。”
他手中的剑应声而断,掉落在地。
郭明恩正欲转身离去,被人从身后狠狠砍了一刀,鲜血直流。他半跪着,眼睛看向沈乡这边。
电影给了他眼睛一个特写,眼尾处一条深深的疤痕,但看得出已经是旧伤了。
贺安知勾起自己的银线,一头系了一颗爆米花,指尖一弹,“嗖”地一下打穿了银幕,绕着郭明恩的手腕,将他从里头拉了出来。
沈乡一惊,环顾四周,周围人好像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当电影散场了,沉默离去。再往自己旁边一看,郭明恩趴在前面一排的椅背上,哭得正伤心,不停地打嗝。
贺安知给他灌了一口冰可乐,拍拍他的头:“小可怜,快醒醒,噩梦结束了。”
郭明恩含着一块冰,抽抽噎噎地点了点头,很快,就消失在俩人面前。
“唉,今天运气不好,没遇到什么好玩的。”贺安知揉揉肚子,感觉有点撑,“我们去其他地方转转。”
他站起来,影院里忽然爬进来一只个头极大的蜘蛛,收走了他手里的空杯子,贺安知给它鞠了一躬,那蜘蛛便给他们让了一条道。
贺安知朝沈乡招招手,对方就跟了上去。
靠近那大蜘蛛的时候,沈乡偷偷瞄了一眼,不小心踩到了这妖怪的脚,绊了一下,撞在了贺安知后背上。
老神仙咬着吸管,扶住他:“别怕,我扶着你,不会摔着的。”
沈乡回头对着那大蜘蛛鞠了一躬,表示歉意,贺安知也笑了笑,带着人拐个弯,出了影院大门。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起来,沈乡先后碰到了两三个朋友,打了个招呼,就擦肩而过。其中还有好久不见的顾盈,她自从公司搬了个新地方,便很少能见面了。
沈乡看到她的时候,这位老友正在站台那边等车,背着一个卡其色的双肩包,散漫地晃来晃去。
“盈盈。”沈乡有些紧张地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顾盈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但她没有说话,而是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塞到对方手里。沈乡收下,刚想聊一聊,彩虹铁轨上就开过来一辆蒸汽机车,顾盈头也不回地上去了。
这让沈乡有些黯然。
机车发动的那一刻,顾盈忽然从窗户那边探出头,对他说道:“新书加油。”
她笑笑,递过来一张明信片,画着金色的麦浪和裹着红色围巾的小孩。
可是机车呜鸣,滚滚白烟瞬间将那薄薄的纸片吹跑了,沈乡踮脚要去追,贺安知银线一缠,就抓到了手里。
“谢谢啊。”沈乡笑了笑,刚要去拿,贺安知躲了一下,笑问:“她是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