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堂中的这些人都没有官身,但只要他们愿意,主家随时随地都可以给自他们捐出一个七品清议郞的虚职出来。不过是怕自己太过扎眼,才久久没有实行。
这些人叫花木兰这个寒门一句将军是客气,逼急了和花木兰这个没背景的四品中郎将掰掰腕子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一盏茶喝毕,花木兰也想好了措辞,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远道而来找某协商,在下感激不尽。闲话在下也不多说了,毕竟各位来这也不是来听我说废话的。”
“各位来这都是为了做生意的,花某忝为本城城主,不才定下三条规则,还请诸位一听,若有何处不妥,也好及时更正。”
“第一,本城商税逢十抽一,以商品的中原估价论。第二,铁器、牛皮、牛角、牛筋、硫黄、硝石和武器这些朝廷严令禁止的物品不许运输。第三,本城交易要用本城特制的铁钱。”
花木兰拿出了一枚黄红色的钱币,按在了案上,一片哗然。
商税十抽一还是在正常范围之内,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偏低,雁西城初建,这城主不想竭泽而渔,打着吸引商贾前来贸易,细水长流的主意也不算太短视。
牛皮、牛筋、铁器、硫磺这些是朝廷禁运品,在规定之中也是应有之意。
最让他们不解的就是这铁钱,虽说边地有自行铸币之权,但天下承平日久,钱制已经逐渐走上正轨。除了边地这些地方还可以实物和铜钱共用,中原已经普及了铜钱。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时候再用铁钱的意义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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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明年见!
飞吻,爱你们哦。
第五十一章
惊讶并没有持续多久, 毕竟在场的除了花木兰这个知情者之外,都是各大商贾氏族中管事一级的人物,做老了生意的他们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纵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其中关窍, 但时间绝不会持续太久。
花木兰注意到,为首的几个管事看她的眼神已经有了变化, 应该是已经把她列为了今后的重点观察对象,长久观察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投资自己。
花木兰只做未见, 面色不变, 心底却在嗤笑不已:这些个老家伙,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过不要紧,花木兰也没想这么快就找到合作方,也要和参军商量之后仔细挑一阵才好呢。
将这些小事抛诸脑后, 花木兰满意地看到了众人神色的变化。很符合她的预想, 这意味着事情也就成功了一半了。
这个主意是祝英台教给她的,脱胎于祝家家中之事。
自八王之乱后, 兵燹为祸中原, 大批北方流民涌入南方, 带去先进的技术和文化,托避于南方氏族之下,换来一些田土和生产资料。而这些生产资料都是租用或者典贷而来,这样庄园主们就能用对于他们来说几乎微不足道的生产资料束缚住劳动力, 进而转化为自家荫户。
花木兰的铁钱流通也是这个道理。
如今漠西只有她一个拓土实边, 开牙建府的将领, 雁西城是唯一的货物中转地,完完全全地一块处|女地。而自从孝肃皇后发明了一种名为冲压的技术之后,铁钱的制铸造成本大幅度降低,低到她这个此时穷的叮当响的中郎将都能大批赶制。
那么如果此时不抢占市场,又何时抢占市场呢?
人都是有惯性的,一旦形成使用铁钱和在雁西城交易的习惯,就很难在一时半会儿内改变。而使用不同钱制,就是祝英台为花木兰制定地人为划出一个圈,将时间尽量延长的计划。即便以后附近有新城出现来摘桃子,样样都比雁西城好,家中还有铁钱的牧民们也会先选择在雁西城将铁钱先花完。
花木兰并不担心那些胡族会大批量收集铁钱去制作铁器,一来因为在马背长大的他们只会以贩卖牛羊为生,连冶铁技术都没有完全掌握,更别说分离铁钱中不同金属来熔铸铁器了。
二来这个方式根本不划算,有这个闲工夫和财力,他们早就可以请那些要钱不要命的狂徒从沙漠中给他们走私铁器了。除非开战,否则没有人会这么不顾代价。而铸币权完全掌握在花木兰手中,一旦开战,她可以立马将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绳套收紧,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叫有钱买不回东西。
金融,总是最容易薅羊毛的。
被朝廷摆了一道,如今被当成弃子的花木兰现在已经不相信什么公道自在人心,朝廷赏罚分明。她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乱世,唯有执刀而行。
不要去害别人只是最基本的处事原则,把自己的本事练好,不要让自己被别人欺负了才是最重要的。
都是聪明人,彼此间也不用打什么机锋,理解了花木兰意图的商贾们一致同意了花木兰的提议,并很愉快的将细节敲定。
毕竟一个有野心不甘居于人下的拓边将军才更符合双方的利益。
将将印落下,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红印就代表着有了律法约束。花木兰将协议收好,就等着再过不久商队来时收税了。
期间有不少管事代表自己的主家向花木兰发来了合作意向,但都被花木兰拒绝了。
因为祝英台曾经对她说过:“刘备请孔明尚且要三顾茅庐,你这个四品羽林中郎将,天子卫戍,总不能眼皮子这么浅,一有人伸手你就上赶着往上扑吧。待价而沽,伺机而动,你可不止那些庸人们估的价。”
不知怎的,花木兰总觉得说这番话的祝英台才是最大的奸商,满脑子盘算着把自己的主将兼爱侣如何卖到最高的价钱。
当然这些话花木兰也就是在心里想想,毕竟她还是需要腿的,并不想捐给别人。
花木兰一个将军,总不好和商贾们多谈,这样有损身份。于是她直接将一众后续工作都交给了新招聘的幕僚,借机试试他们的成色以便决定谁走谁留,然后自己就施施然走进了祝英台的房间之中。
祝英台正在伏案疾书,偶有一瞥看到了那双熟悉的军靴,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吩咐道:“在内室给你留了鱼汤,补身体的,还热着呢,快去喝了。”
所谓放松,就是抛去一切世俗礼法,卸下一切虚伪假面。此刻的花木兰正是如此,甲胄歪斜,背后垫了两个大软枕,一脸惬意靠着喝鱼汤。
北地并无吃鱼的习惯,因为没有去腥的烹饪方法,无论如何烹饪都是腥臭无比,据说宫廷大宴倒是有一道黄河大鲤鱼,但是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到,于是时人多将鲜鱼剁碎用来豢养家畜。也就祝英台来之后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世家风格发扬到了极致,花木兰才有幸喝上这么一口鱼汤。
谁料有一日居然让秦远看见了,说这鱼汤有益气补身之用,长期服用可以强身健体,弥补花木兰以前身体留下的亏空。
这下好了,每天一碗鱼汤,雷打不动,刚好顶上了花木兰喝药的缺口。于是现在就连火头军都知道了参军大人每日都要一尾鱼,于是也不用祝英台花银子请人捕捞了,每天火头军都会送一条鱼给祝英台,并且空出一个灶台给祝英台用。
好在军中都是不通文墨之人,不会说什么君子远庖厨的闲话,就算是花木兰新招的几个幕僚,也被祝英台治得服服帖帖,知情识趣的把嘴闭得铁严,一句废话都没有。
在雁西这个汉胡杂居,极易一夜暴富的地方,聚集了许多刀口舔血的悍匪和因人成事的幕僚,在秦远这块老姜和祝英台这头乳虎的甄别下,花木兰也算初步聚拢起了自己的幕僚班子,虽然没有世家大族的智囊们那么豪奢,但也没有寒酸到只有自己一个人。
是以她今天可以愉快的溜出来喝鱼汤,放松一下自己疲惫不堪的脑子。
再好的东西连续喝上三个月也会腻烦,花木兰也就是看在喝鱼汤让她白天有借口肆无忌惮接触小参军的机会,要不才不会如此心甘情愿呢。
也罢,总比喝药好吧。胃口被祝英台越养越刁的花木兰一闭眼一仰脖就拿起碗往嘴里灌去。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好险没把她给呛死,这时祝英台刚刚处理完事情,从堂前转了进来。
“都已是要及冠的一军主将了,怎么还是这般毛燥。”两人已到了熟不拘礼的程度,祝英台也把她对花木兰的崇拜一点点剥除,现在则是一脸嫌弃的将手帕扔到了花木兰手边。
花木兰接过手帕胡乱抹了一把脸:“好辣,英台,英台你往里加了什么?”
祝英台上前给呛得直吸气的花木兰拍背顺气,答道:“茱萸,秦师说这个味辛辣,可以逐寒去风,很适合你这损耗过度的身体,所以今天就加了一点进去。”
花木兰额上已是冒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出来,长呼一口气道:“好畅快。”
“喜欢就多喝点,秦师说你身体外强中干,不可以虎狼之药进补,多吃点也是好的。”
新加的调料很好激起了花木兰的食欲,全力消灭面前食物的她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来,小心翼翼打开之后高兴道:“还好还好,没压碎。英台,这是我托他们从南地带回来的糕点,你尝尝合不合口味,喜欢我就让他们下次再带回来一些。对了,还有什么需要吗?除了人不能带过去,其它的物事他们应该都有办法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