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顾走了,若我们也走了,陛下身边岂不是无人?”长息问。
“怎么会?天帝驱使六界。”言和笑看他。
“那如何一样?天帝从不轻信旁人,若非看在殿下面子上,咱们这千年哪能如此自在?我们再一走,殿下孤立无援不说,天帝也成孤家寡人了。”
言和不想同他争辩,只说:“帝令已下,咱们遵守便是了。”
“还有,芳顾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得从凡间的黎王府说起...”
交谈声渐行渐远,前面的话逢诵在云霄殿里听得清楚。心中不由觉得曾经的天后是个贴心的人,让言和跟了天帝灼华,长息跟了宿遗,是很妥帖的。
“陛下,老君送来了丹药”云流从殿外进来,拿着太上老君给的丹药。
“嗯,拿过来吧。”逢诵拿着折子看,没有抬头。
云流得令走近,将丹药放在龙案上,停留片刻,劝道:“陛下伤还未好,不可久坐伤神。”
逢诵“嗯”了一声,看折子的动作没有停。
云流再道:“宿遗殿下还在等着您,请务必保重神体。”
见云流提起宿遗,逢诵才放下折子,服下老君给的丹药,调息片刻,逢诵站了起来。
“走吧,去天后宫。”
天界一景一物千万年都不曾变过,从前宿遗经常带逢诵到天后宫的瑶池里消除体内浊气,精进修为,而现在,逢诵偶尔会独自一人来此,疗养继位天帝时所受的天劫雷伤。
千年里,宿遗被囚在极苦之境,受尽苦楚,而逢诵,数百年里,先是太子位,后是帝位,接连两道天劫,神体伤的也不轻。
瑶池的荷花开的绚烂,洒出点点灵光覆在逢诵遍体的伤痕上,一点点淡化。
淡淡荷香沁入心扉,细腻难忘,一如那人。
宿遗...
曾经痴心妄想在天条上为这盘死局的夹缝里搏一条生路,却在还未开始时就失去了执棋的资格。
宿遗,我没想到,师尊有一日会离开,原来永别的滋味是这般不能言语,入骨无声,噬心难忍。
做天帝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比如现在,他远在天宫,也能借助乾坤境看到极苦之境的宿遗。
比如,他能名正言顺的为宿遗向天道问情。
如梦似幻,常年被仙雾缭绕的天宫,此时正布置着大红的喜绸,在那头指挥的,是姻缘宫的两位童子。别看他们小,但做起姻缘的事来从不马虎,天界好几桩大喜事月老都是交给他们办的。
宿遗走在这熟悉的道上,所有天兵竟无人理他,想来天界千年过去,换了几人天帝,从前熟识他的恐怕已经升迁,这些,都是新来的吧。
四处的红绸十分惹眼,宿遗不禁想,这天宫里有谁的喜事能这么大排场,红绸能结到天门来,这可丝毫不亚于天宫迎主了。
“嘿,咱们要不去看看?”不远处几位仙侍那里传来话语声。
“有什么好看的?你差事做完了吗”另一个道。
“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啊,走吧,那边正在排练呢,咱们去沾沾喜气,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能求得姻缘了。”
“天帝的喜气是你说沾就沾的?”那个正经的仙侍又道。
“试试嘛,三日后大典咱们都有差事,恐怕看不了这场盛世婚礼,现在去看看,一饱眼福啊。”
劝说推搡间,两人一同往一个方向去了。
天帝的喜事?宿遗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沿途还在想这天帝的喜事昭告六界,怎的他不知道,还有,这位天帝究竟是...
身前的那两位仙侍站定,宿遗也跟着停下来。顺着云霄殿外的乘云阶望去,六十四位侍女正随着一身红衣身着华服的神女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往云霄殿上方走去。
眼里精光一闪而过,宿遗看到了那位神女的真身,是一只雀。同他母后一样,属于朱雀一族。
宿遗心中有个猜测,这莫不是他母后与父帝的婚礼?可因什么巧合,他才看到了这些呢?
宿遗的目光追随着神女的脚步,一点一点往上,直到云霄殿前走出另一抹红色身影,宿遗才默然的转身离去。
就说怎么会有巧合看到父帝与母后的婚礼呢?原来是逢诵的。到底是有这么一天,逢诵啊逢诵,这就是情劫啊...
宿遗还来不及想,为什么逢诵娶的也是朱雀一族的女子,为什么连告诉他一声都不曾,周身的环境俨然大变。
其实也不算大变,还是他熟悉的天宫,还是云霄殿外不远处,只是头顶盘旋着的紫电雷云,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身前不足十丈的地方,正跪着一身蓝衣的俊朗男子,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原来那肃杀的雷云针对的并不是他,而是跪在那里的天帝逢诵。
这一幕,何其相似...
因他而生,因他而去,逢诵此生,无悔,无憾。
逢诵在浩然的天宫里,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
宿遗惊慌的看着这一切,不敢信,不敢想,逢诵引来了天罚,伏诛他父帝的天罚。
上空的紫电雷云翻腾,从周聚集,快速降下。宿遗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却被无形的阻力拦住动弹不得。
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无悔无憾,那我呢?
我呢!
“逢诵,逢诵...”宿遗喃喃的喊着这个名。
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他的手,安抚着他。他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用力攥紧。
“我在。宿遗,醒醒...”逢诵轻声唤他。
“宿遗,睁开眼。”
恍然间,宿遗总算睁开眼。望着周围熟悉的床帏,才惊觉那是梦。
或许这就是他的梦魇。
在这极苦之境千年,他梦见过许多,不属于他的事。他知道,这就是极苦之境的六苦,入梦感同身受。奈何他这往昔的天界太子在凡界看的太多,是以即便亲身感受到别人的痛苦,该醒的时候,还是会醒,这一回...
宿遗缓过来时才看清坐在床榻边到逢诵,疑惑的问:“逢诵?你怎么来了。”
明明已经醒来,可攥着逢诵的手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弱,逢诵看的十分心疼。
“对不起。”逢诵道。伸手为宿遗擦去因梦魇而沁出的汗。
宿遗轻轻一笑,安慰道:“你哪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百年前,因为担心逢诵废改天条触犯天道而被降罪,两人最后闹得不愉快,还让他滚,想让他收手,维持如今这局面也知足了。
当年父帝身殒,深知天道无情,力保他性命时,能想到最大的惩罚就是废去他的法力,永生囚禁极苦之境,以他身偿六界之苦。将六界的疾苦都渡到他身上,免了旁人的苦,也算是一种赎罪。
然而千年过去,当年他与父帝犯下的错也已经是过往烟云,六界如今安稳,那对他的惩罚就太重了。
逢诵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想着废改天条为他减轻刑罚。千年时光,那些曾经因他父帝而受罪的六界早就不知轮回多少次了,该弥补的,他都弥补了。
或许再过个千万年,他就真的能回到太子宫,回到孤芳自赏,可逢诵若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所以他不想他去冒险。
可谁又想,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呢?
宿遗将逢诵拉上床,压在自己身上。额头相抵,两具身体贴合的紧密无间。
宿遗在逢诵唇上印了一吻,温声道:“你受苦了。”
“我想你。”做梦都想你。
宿遗只是轻轻吻逢诵,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像是无声的安慰。
半晌后,宿遗问:“伯父他...怎么回事。”
这件事他没问折欲,他想直接问逢诵。
逢诵将头埋在宿遗肩膀上,声音低低的道:“师尊他在继位天帝时伤了神体根本。”
每个神仙都有真身本元,且每种本元都有根本,一旦伤到,轻则法力大减,重则,神形俱灭。火凤的根本在心口三分处,最是牢固,加上戚离神君法力高强,怎么会因为天雷伤到根本?若不是逢诵说的,宿遗是不敢信得。
“师尊当初为我化身的仙骨,取的就是心口的那根。”耳边传来颤抖的细语,逢诵心里十分难受。
仙骨化身毕竟不是真正的本元,戚离当年祛除了逢诵身上的怨气,担心他日后无法真正修炼久存于世,便取了本元上方那根最坚硬的仙骨为逢诵化身,这件事一直无人知道,逢诵也是百年前听云流说的。
没了仙骨的护法,戚离受不住天雷,原本戚离自己也没料到会有一日登临帝位,后来受伤难愈,仍为逢诵苦苦坚守了千年。
将自己带大的师尊,因自己而死,换做谁,都会自责神伤。
宿遗忽然知道,为什么逢诵是这种默默做好一切不肯言明的性子了,原来,都是受伯父戚离的影响。
此时此刻,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劳,宿遗紧紧的抱着逢诵,抚着他的背。
心想伯父戚离对谣歌的爱,是无私的,对逢诵,也是付出一切都疼爱,仙骨化身,请入天宫,册封太子,支持逢诵的决定,再到最后身殒,那他呢?他能为逢诵做什么?
宿遗忽然想到了昆仑山,想到那里应该是个很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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