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祁砚,我是真正的司冬墨……”模糊的视野和触感中,司冬墨更加搂紧了祁砚,将炽热的体温传递到他的身上。他努力地用自己的身子暖着祁砚冰凉的皮肤,心绪慌乱而语无伦次。
“祁砚……你的身体好凉,又阴又冷。我能感觉到,那冰凉凉的鬼东西就附在你的体内,可是怎么都不肯出来。”
他把猫咪一样绵软的少年拥在怀里,向来稳重的双眸中却透着罕有的迷茫和无奈,“我到底……怎样才能够救你?”
疼爱的人就在眼前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司冬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脸色越来越苍白,喘气越来越虚弱。
惊愤与焦灼之间,从未有过的茫然与挫败感溢满了整个心头,并迅速席卷全身。
“祁砚……”口中念着他的名字,司冬墨却无力相助。此时的他只觉得身心俱疲,却从后背上传来莫名的一阵锐痛,宛若刀割。
他本能地抖了一下身子,分神看向后方,却什么也没有。但自己背上却清楚地感知到,平日里静静攀附在皮肤其上的黑色纹路此刻仿若活物一般,在他的肌肤里游弋了起来!
这难道也是幻觉?他不敢肯定,诡梦烟在攻击了祁砚之后,是否也盘算着向自己下手了。
感觉到怀里少年的挣扎与呼救声越来越微弱,而自己体内有股莫名的热气在狂乱地蹿动,司冬墨再也难以忍耐,只有暂时松开祁砚、把他放倒在床铺间躺下,然后反手按住了背上剧痛传来的地方,大口喘着气。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体内不断地游移、蹿动,蠢蠢欲动,接二连三地冲击着他的肺腑和骨骼。后背上攀附着纹路的部位更是剧痛难忍,那些花纹似乎都化作了一条一条活动的蛇类,在他的肌肤表皮上游动。
“呃……”司冬墨自喉头发出深重的低喘。剧烈的疼痛让他难过地伏下.身子,紧紧抓住床沿。
体内的某种东西挣扎得越来越狂躁,最后,终于冲破了肌肤的阻拦,宛如爆炸一般向着四周剧烈扩散。
霎时间,屋内剧震。
自司冬墨身体内部爆发出的不明之气冲力十足,气流如同涟漪一般一圈一圈地荡开。只见屋内桌椅摇晃,墙壁颤抖,墙上半掩的竹窗被生生震开,随着气流的强烈波动在半空里一开一合。
极强的冲力让屋子里的所有人和物都难以承受。司冬墨捂住心口猛烈喘息,而距离他最近的祁砚更是难以忍耐。他纤瘦的身躯被内外两股强势的气体所夹击,竟随着震荡往前一扑,一口鲜血咳在了被单之上!
“祁砚!”
意识到自己爆发出的异样气流伤害到了祁砚,司冬墨尽快挪动着身体,向远离他的方向撤退。但此刻的他已经截然没有力气控制自己的行动了。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自体内迸发而出,不但把司冬墨自己逼得快要昏厥,就连附在祁砚体内的诡梦烟也在强势的威压下难以藏身,嗖的一声从祁砚的体内钻出,向外飞逃!
也不知是自己的意愿还是身体的本能。只见司冬墨登时昂起了头,煎熬得通红的双眼紧紧盯住了在屋内旋转着上升的那团诡梦烟,接着便如同猎豹一样弓起身子,朝着前方飞扑而去。
祁砚在混乱之际看到司冬墨扑向离开自己身体的诡梦烟,他本以为这没有实体的诡异烟雾定会就此轻飘飘地逃开,没想到,在司冬墨的双手触碰到那团黑雾的时刻,诡梦烟竟如同受到剧烈打击一般在空中旋转着扭曲起来,似乎陷入到了极度的痛苦之中。
趁着对方紊乱之际,司冬墨将其一鼓作气从半空里拉了下来,狠狠地摁在了地板上。
诡梦烟不会说话、也没有表情。但从那团胡乱变化的雾气形态来看,此时的它一定在拼命地无声挣扎。
这状况太奇怪了,诡梦烟明明只是一团烟雾,又怎会被人的手臂所抓住?然而祁砚真真切切地看见司冬墨抓住了那家伙。
不仅如此。司冬墨自己似乎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在纠斗中他的衣衫滑落了一半,祁砚看到他的皮肤上有深黑色的条纹如游龙一般地摇首摆尾,从他的后背一路向上爬去,直至攀上了他的脸颊。不仅如此,就连平日里一双温润漆黑的眼眸也泛起了猩红。
司冬墨与诡梦烟斗争了一会儿,终于让那团诡异的黑雾没了动静,像是有形体一般被他牢牢地缚在手中。他喘了两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对着祁砚笑了一笑,却看见少年满面的惊恐。
“祁砚,没事了,诡梦烟它……”话未说完,司冬墨猛然顿住。他举起一只胳膊,只见自己原本光滑的臂膀上不知何时竟爬着诡异的黑色纹路,仔细一看,那弯弯绕绕的花纹样式和自己背部的极为相似。诡异的黑纹从他的肩头爬下,一路延伸到他抓住诡梦烟的双手。
而在祁砚的眼中,这仿若异变了的男人用两手钳制住诡梦烟的身子,他说不清究竟他们中的谁看起来更加可怕。
“冬墨……你怎么了……”
祁砚呆呆地看着他。司冬墨站在原地,很快就连最后一丝理智也消失了。他像是被某种意念驱使着做出动作,机械地跪在地上,用牙齿咬破指尖,从里面流出了深色的血液。他用血水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无视诡梦烟剧烈的挣扎,把它狠狠按在了那个圆圈里。
“……!”诡梦烟无声地呐喊着、扑腾着,但最终无力回天,歪歪扭扭地被吸进了血痕圈起的地界之中。直到从烟状的雾气持续收缩,像贴纸一样融进了地面,再也无法动弹了。
与此同时,司冬墨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祁砚颤抖着从榻上挪了下来,从桌上的布袋子里掏出了一颗灵药,含在嘴里。快速地把体内紊乱的气息和被司冬墨震伤的痛楚调养了一会儿之后,他谨慎地从床铺上面爬下,来到司冬墨的身边。
男人脸色苍白,无声地靠坐在墙边。他身上的黑纹慢慢地褪去,像是活动的游蛇一般从他的脸颊、手臂和肩膀上“缩”回到了背上,最终如纹身一般静止不动,仿佛从未有事发生过。祁砚静静地盯了一会儿,那些黑纹似乎重新沉睡、再无动静,但他仍旧不敢轻易触碰。
回过头,他看到方才司冬墨在地面上画下的血痕圈子。这个用他鲜血画下的圆圈宛如一个强势的咒印,将诡梦烟完完全全地封印在了其中,祁砚甚至能看到被压缩成一张扁皮贴在地面上的诡梦烟的形态。
祁砚小心地绕开了封住诡梦烟的圈子,抬眼再度望向昏睡过去的冬墨,心绪有些复杂:冬墨他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吗?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理了理思路。先前自己被诡梦烟附身,陷入了半梦半醒的幻境之中,冬墨想要帮助自己,却拿它毫无办法。或许正是在急火攻心之下,激烈的情绪使得他背上攀附的黑纹起了反应,从而觉醒了深藏在体内的某种力量。
祁砚环顾四周,所见之处一片狼藉。桌椅板凳七零八落地横在屋子里,墙壁上的土屑都震得碎了一地。由此可见,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他的幻觉。司冬墨在在冲力爆发的那一刻,震荡的气流把整个房间都破坏得一塌糊涂,可见他体内的这股隐秘之力有多么强势。而且,就连诡梦烟这种强大而不具有实体的邪物,都被他的血液封在了地上。
他的猜想虽然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绝非天马行空、胡乱揣测。一边慢慢理顺着思路,祁砚一边使尽了力气,把冬墨高大的身躯搀扶床边,让他靠立而坐。
祁砚静静地望着司冬墨的脸。这个男人虽然一直以一个普通农夫和厨子的身份行事,但他的来历实际上并不如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冬墨曾是乐家收养的孤儿,身上留有一块来历不明的锋锐刀刃,其锻造工艺的精致程度就连曾经作为现代人的祁砚也叹为观止。此物削铁如泥、做工不凡,祁砚可以判定,它绝对出自行家之手,而将它留给司冬墨的那个人,一定也有着非凡的来历。
再加上,冬墨在日常生活里表现出了许多不凡的特质——强韧绝佳的体能,无师自通的格斗技巧,以及后背上无从解释的黑色斑纹……直觉告诉祁砚,司冬墨此人,大约有着就连他自己也想象不到的奇特身世。
第66章 小肥鸟学幻术
司冬墨躺在床铺上, 沉沉地昏睡了大半个时辰。他自一片昏暗恍惚中醒来, 迷蒙地睁开了眼,身体也逐渐恢复了知觉。
“祁砚……”
大脑还没有意识到这是谁,但嘴唇已经先一步说出了他的名字。或许这就是身体本能的记忆吧, 就看见逐渐清楚的视线里, 祁砚转过脸来, 正冲他莞尔一笑。
“冬墨, 你醒啦?”
司冬墨吃力地支起身子, 左右看看:“这屋里怎么……”
垂下眼,男人看见自己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套, 而眼前的少年正忙忙碌碌地收捡着屋里乱七八糟地散落了一地的杂物。
他吃了一惊。
使劲地挠了挠头发, 冬墨却发现自己好像是失去记忆了一般, 怎么也想不起在睡着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看到屋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祁砚, 司冬墨心里忽然间涌起了一股不安:难道说, 在自己失去的这段记忆力, 他把祁砚给打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