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空叹了一口气,他只知道万国寺前的姑娘有哭不完的眼泪,这样的本事女妖怪也不例外。
这空阔的宫殿又荡起一阵诡异噬魂的笑声,绵绵不绝,声声回旋令人悚惧。
阿枫吓得擦着眼泪,起身躲到四空身后。
从远处飘来一个红衣妖婆,那是怎样的形容,四空不敢细看。
见她赤红的裙摆在空中肆意飘荡,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泄了一地,脸如千年树皮一样皱在一起,黑如焦炭的黑眼圈延伸到两侧发中,张着干裂的嘴唇大笑,如树皮的脸变了形,显得更加恐怖。
随她而来的还有很多年轻的女子,衣着暴露,形体透明,扭动着身体两眼放光盯着四空。
吓得阿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四空望了一眼阿枫,用脚踢了踢她,佯装镇静地说:“嘿!到你了,那只九婴逃了,这个..仿佛更厉害,你可以大显神通了。”
阿枫吓得六神无主,不懂四空在说什么,哭着说,“咱们...跑吧。”
四空呼吸一窒,蹲下身,拍了拍她的头,似是安慰,压低声音,说:“你都把九婴那个大妖怪吓走了,这老妖婆就是看着害怕,没准根本不经打。”
“我害怕,站不起来。”阿枫哭着央求。
“你能不能给你们妖界长点脸,一群□□气的游魂就把你吓成这样。”
“告别的话也太长了,到底说完了没有。”那妖婆声音暗哑仿佛千年没开口说话一样。
“马上,马上。”四空头也没抬回答道。
“这样吧,你不是想吃我吗?等咱们逃出去,我..从腿上割块肉,给你解馋。”
“这个...这个...”
四空微怒,她可真会讨价还价。
“好吧,只要你把她打败,什么我也答应你。”
“当真?”阿枫的眼睛冒光。
“当真。”
“那好,落日之时,你我相伴。”
“好,一言为定。”
四空抓起她的手,击掌为誓,生怕她反悔,同样阿枫内心欢喜,生怕他反悔。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瞄了一眼老妖婆,痛苦地闭上眼睛,了解到具体位置,她扭着脸不看,一步一步摸索着前进,像玩慢动作的捉迷藏。
四空扶额无奈叹了口气,这丫头在气势上就输了。
这样走了一会儿,老妖婆身后的透明游魂笑起来。
阿枫浑然不知,终于挪到老妖婆身边,老妖婆对她轻笑,如树皮的脸因为笑而变形,显得更加狰狞。
阿枫转头躲开,伸出脚踹了她一脚,老妖婆不知她会如此愚蠢,抬手一挥,宽长的红色衣袖飞舞起来,将阿枫狠狠摔在柱子上,落在地上昏了过去。
那些透明的游魂立即化作一缕青烟环绕在阿枫身上轻嗅,如若是凡人的味道可吸点精气。
四空见状,大赞这丫头沉得住气,不自觉握紧了银色禅杖。
那老妖婆再次大笑,“你逃不掉了,巫真早就命我在此等候,我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等到了,只要吃了你,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边说边用树皮一样的手抚摸自己的脸,仿佛那是一张倾城倾国的脸。
“婆婆,苦海无涯,何不早早断了执念,无论是妖还是鬼,一魂尚在总能转世。”
“你-说-什=么?婆婆?想当年我也是艳绝妖界的,你胆敢叫我婆婆?好,我现在就吃了你,如果运气好,你死之前还能一睹我的绝世容颜,也不枉此生了。”
四空见她飞扑而来,挥舞禅杖,银色长弧在空中划过,虽未碰到那妖婆却把她震到远处。
他坐下来,手臂上挎着禅杖合掌念起师父教过的噬魂咒,专门对付那些心有执念游离人间的残魂。
一时间,所有游魂在地上翻滚,撕心裂肺的叫声回荡在空阔的宫殿里。
阿枫被轻飘飘的咒语刺的体无完肤,和父母双亡的那种痛楚不同,这样削骨搓魂的疼让人痛不欲生。
她泪痕未干,睁开眼看到地上、空中那些年纪轻轻的游魂个个痛苦的呼喊着,连那面目狰狞的妖婆也备受折磨,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为什么她和她们一样?
她们的叫声像是被一刀一刀凌迟一样痛苦,跪在地上,求着,喊着,“前辈!前辈!杀了我吧!让我死了,让我魂飞魄散,我受不了了。”
她们叫的前辈正是那妖婆,此时她自身难保,想找机会打死和尚,奈何自己被那咒折磨的生不如死,根本无法出手。
阿枫痛的奄奄一息,如死尸一样躺在地上,眼睛已经睁不开,她想起很多事,想起了父母,阿青还有叶秋白,父母音容笑貌依然清晰,阿青和叶秋白的脸却很模糊,她还记得凤林的河,记得一身白衣如神仙下凡的身影,可是那面貌想不起来了,接着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和尚,转头对她轻笑,她也想笑,身体承受着剧痛,笑不出来。叶秋白的脸猛然出现,对她说:“就算不娶她,也不会娶你。”
她吐了一口血,庆幸自己记起了他的模样。
感觉身体越来越轻,马上要飘到天上去。须臾,感觉那种削骨搓魂的疼慢慢退了。
四空站起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闭着眼睛,一脸肃容,白色的僧袍随风荡着,整个人看起来气定神闲,仿佛刚从霞光云雾中降临般安然肃穆。
这般站了一会,睁开眼睛,合掌,看着瘫软在地的游魂,说:“一有妄念,便觉近死期。怎么样?让我度你们到来生,还是在这里念到你们灰飞烟灭?”
那妖婆趴在地上,如树皮般的脸更灰暗,眼神呆滞,衰老的嘴一凹一凹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四空等的不耐烦,只好跳到她身边,“这样,你们以后玩你们的,我也懒得超度那么多亡魂,你只要告诉我怎么离开这个破宫殿,咱们就永不相见。”
那妖婆一听,呆滞的眼神终于有了希望,连连点头,颤抖的手臂指着柱子,四空只好走到离他最近的柱子跟前,细细地看,柱子上除了金色的龙纹看不出什么,转头询问老妖婆,那妖婆依然指着龙柱。
他回头的时候眼睛扫到地上的阿枫,她脸色苍白更显的脸上的红色胎记红艳,闭着眼睛气弱如丝。眉眼一蹙,眼下无从顾及,一心瞅着龙柱上的图腾,看到龙嘴里有一颗透明的忽明忽暗的龙珠,这颗珠子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他伸手去碰,手触到的时候,那龙珠散发着刺眼的光,宫殿摇晃着仿佛地裂般震颤着,过了很久很久,这宫殿移到了河面,阳光把宫殿顶部的凤凰照的更亮,整个宫殿金碧辉煌,那顶部居然是透明的。顶部凤身中间裂开一条缝隙,缓缓裂开一个方形口子,原来如此。
他想也未想飞身而上,飞出宫殿的一瞬他瞥了眼躺在下面的阿枫,她混在一群幽魂当中,躺在柱子旁边,像是睡着了,现在都要出去了居然还要演下去。
这真是甩掉她的好机会,当一缕阳光照在身上,他已飘然落地。
明明该转身离开这鬼地方,可鬼使神差地看那凤凰门缓缓关上,出口慢慢变小,即将合上的一瞬,他身体不听使唤地跳了下去。
重新落入宫殿的那一刻,他想亲手给自己一记破魂掌。
虽然心里排山倒海,丝毫不敢耽搁,抱起阿枫出了宫殿。
他把阿枫放下,抓住禅杖恨恨地捶地,“上辈子欠你的!”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再次环视这山中景色,苍翠的云雀山云雾缭绕,仙气氤氲,虽然没看到什么仙鹤神兽,但河里的东西真令人难忘,所以他一运气飞了很远才停下,再不看那天泉河一眼。
虽然他什么妖怪也没遇到,但是这雾气重重的树林中强大的气息慑人,那种欺身而来的压迫感让人本能的退避三舍。
他并不知道这里的妖兽也是极力在隐藏自己的气息避开他,哪知还是被他感觉到了。
他抱着阿枫疾步走出林子,心想怎么着也到过云雀山了,到时候回到万国寺好歹可以显摆就够了。
他跑的汗流浃背,终于到了一条小路上,把她放在路边,自己坐下歇口气,阿枫依然昏迷不醒。
他从包袱里拿出一张方巾,擦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看了一眼阿枫,“虽然令你身受重伤,可我也是以德报怨把你救了,咱们两清了,两清了。”
阿枫昏迷着,一点反应也没有,四空不免疑惑,坐在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脸,晃了晃她的肩,用手试了试鼻息,接着倒抽了一口气,闪身跳出很远,自言自语道:“原来,原来我一直抱着一具尸体。”
他接着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她可是比九婴更厉害的妖怪,怎么这么容易就死呢?只是撞到柱子而已,不可能就这样死掉,那些游魂听了无敌噬魂咒都没死。怎么可能?”
他又试了试她的鼻息,那呼吸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到底是个麻烦,如今一息尚在,救她一命也无妨,就怕她和白萦一个性子,反复纠缠不休,变成一个甩也甩不掉的麻烦,若是不救,这世上顶多少了一个少女般的妖精。
四空不由细细审视,到如今她的本尊还没看出来,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可为什么她却如此不经打,难道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