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煞低头看了一眼,不情愿地往边上挪了一点点。
四空看了看,轻笑,雪煞又挪了挪,这样反复挪了几次,四空终于满意,雪煞黑着一张脸,想说什么也想不起来。
“实在抱歉,小僧有个习惯,穿不得皱巴巴的衣服。”
“原来如此,敢问小僧从哪个寺庙出来的?”白姑娘披上衣服走过来,站在两人面前。
四空神色黯然,深邃的眼中满是悲伤,“不瞒姑娘,小僧是从家乡一路逃过来的。”
雪煞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白姑娘满脸同情,眯一眯眼,眼眶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接着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本是泉州盘龙寺一个小和尚,整日念经打坐,日子虽平淡还算安稳,奈何三个月前,一群狼妖来到寺里,同门不敌,所剩无几。如今活下来的就剩小僧一人。”
此时雷声应景,呼隆隆!为这个悲惨的故事加上音效,更显悲伤。
白姑娘随着话落陷入悲伤,不断地用手擦着眼泪,她轻轻的坐在四空身边,距离虽然靠的近,四空落在草席上的僧袍却刚好没有压到。
“那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和尚,不就是念经吗?到哪里不是念?”
白姑娘紧了紧衣服,“那倒是。”
接着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白姑娘抬眼看向雪煞,“雪煞姐姐呢?怎会只身沦落到这里?”
“我.....我何尝不是呢?从家乡定州逃出来,那里闹饥荒,饿死了很多人。我只能投奔亲戚。”
雪煞咬着唇,那个该死的和尚居然说了她编好的故事,情急之下只好重新编一个。
原故事:我本是定州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整日看书女红,日子虽平淡还算安稳,奈何三个月前,一群狼妖来到镇上,死了无数的人,如今活下来的就剩我一人。
第14章 女妖情动
“白姑娘,你呢,你不会也是家乡闹饥荒吧?”
“我吗?说来话长。”
“咱们三人萍水相逢,也是缘分,有什么苦楚自当分担些。”
四空听到缘分二字,低头抿嘴一笑,自己真是莫名其妙和那么多...有着令人发指的“缘分”。
“我家在南方溪水,那里没有饥荒,只是家人从小给我订了一门婚事。”
“那个男人不喜欢你?”雪煞等不及白姑娘说完便问。
“不,只是.......”
“只是什么?”
“我不喜欢那个男人,我与表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奈何家里人嫌弃表哥清贫,执意要我嫁给家财万贯的男人。”
“你想退婚?”血煞忍住胸中一口老血没有喷涌出来,咽了咽口水问道。
“相爱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用衣袖颜面,抽抽搭搭的哭起来,极力止住抽泣,“后来那个与我订婚的男子仗着自己的权势打死了表哥。”说完哭的更凶。
“所以你..逃了出来?”
“事情还没有结束,那人威胁我嫁给他,不然我就会成为杀人犯,因为我攀附权贵为了嫁给他,杀了苦苦纠缠我的表哥,我自然不能嫁给杀死表哥的凶手,最后我....成了凶手,幸好,我最终逃了出来,成了天下令人唾弃的通缉犯。”
四空看她说的情绪已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血煞居然没有附和。
只好特别不走心的说:“那人可真是...丧尽天良。”
话一落,白萦掩面大哭起来,所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断子绝....大概就是这样的哭法。
雪煞冷笑,论编故事她倒是高我一筹。
四空看了一眼血煞,笑的着实尴尬,论编故事我还是门外汉,论声情并茂那真是一个字也没做到,刚才那个自认为感动天感动地的悲惨故事,此刻如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奇,要说跟着故事节奏情节变换声音语调,神情变化配合故事高潮,自己刚才根本就是个木头,说到这里就不能不说眼泪层层递进,悲伤表情的层次感都把握的近乎完美,他不由自主,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看了一眼白莹。
一阵漫长的沉默,窗外风吹雨,雨打窗,雷声阵阵,庙外的大树随着风来回摇摆晃动的声音,让人的心无法平静。
柴火微弱的火苗晃动,本就黑暗的寺庙更清冷。
雪煞和白姑娘同时紧了紧衣服,两人相视一眼,各怀心事。
四空做的端正,念了很久的佛经。
雪煞看了四空很久,又看了看白萦,她一向没什么耐性,刚过子时就有些按耐不住。
屋内的火将要燃尽,有些微光照着周遭,佛像黑乎乎的一团,人是黑乎乎的一小团,三人在角落里也只能看到身体的大概。这风雨飘摇的夜晚仿佛故意扰得人无法安宁。
雪煞起身,抖抖衣服,轻声轻脚走到四空身边,伸手在脸前晃了晃,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依旧安详,嘴唇上扬,完全不知道洪水猛兽已到跟前。
雪煞捂嘴忍住笑,心想傻和尚,装模作样和真的一样,到真睡的像模像样,那镇上的村民若看到他盘坐的如此端正,模样雍容的真像佛祖一般,一定会上前来跪在地上虔诚的拜一拜。
她从腰间抽出一把利器,在黑暗中发着银白的光,白萦目色发寒,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她微一抬手,袖中白绫像一条白蛇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住匕首送到自己手中。
“白妖精,我不求和你联手,可你也不许坏我好事。”
“哼!你的好事?有那本事再说大话不迟。”白萦哭红的眼睛透着冷意,嘴角扬起一抹冷嘲。
“好,你本事,你来啊!”
雪煞虽然嚣张,此时也不敢大声说话,怕惊醒了和尚。
“哪里知道他如此俊俏,我想再多看他几眼。”
“等我吸干他的血,尸体送你。”雪煞一时忘形,咧嘴一笑,獠牙都漏出来了。
“瞧你的丑样子,看到好东西就馋的现了原形,这等仙食儿到了你嘴里,岂不是暴殄天物?”
“哼!你比我好不到哪去,一副清高的样子装给谁看,站在昆仑镜前,你的皮相还不如我。”
说完看了一眼四空,眼睛发着赤光,嘴里的獠牙更长了些,她咽了咽口水,等不及夺过匕首,想先咬一口。
白萦起身,三步并作一步,柔软轻盈的腰身一动,便是这般速度,到了跟前拉住她,“这个和尚现在归我,你最好别动他。”
雪煞面目狰狞,握紧拳头,此时打起来,谁也没得吃。
“白妖精,你吃人吃傻了,留着他做什么?你能留得住吗?你知道现在多少妖精盯着他?你不要跟我说你看上他了,你也是岁数上千的老妖精,这点还看不透?”
“我要谁与你何干?”
“哼!都几千岁的妖了,我们来数数,背叛你的男人恐怕比你的岁数还要惊人。”
“你给我闭嘴!”
雪煞像笑傻子一样笑白萦,她知道戳到痛楚了。
很久以前,她已经不记得多少年了,遇到白萦也是因为一个男人。那时候的白萦纯真无害,她可以为了一个白面书生放弃修炼,也可以为一个凡人樵夫失掉修为,最傻的一次差点为一个江湖侠客丢掉性命,次次真心,次次都是背叛收场。
每一次她们喝酒,她只要喝醉了,就会问:“那些男人的真心都被狗吃了吗?”
血煞也想起了往事,或许是酒饮多了,情绪便控制不住,内心那段血色的感伤从眼睛里流出来。
“男人哪有什么真心,你只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有人倾了国,赔上全家人的性命,最后的结局还是背叛。”
“胡说!胡说!如果没有,那么多美好传说怎么流传至此?”
“那些戏文里的故事正因为是绝无仅有才显得珍贵,那么珍贵的东西岂能人人求得,你一个小小的蛇精,是拯救过四海八荒还是替女娃补过天?男人从娘胎里出来就没有长那颗天长地久,只藏一人的心!”
“男人没有...心...”
她的双手画着他的身形,像在欣赏一件无价的宝贝,比划的手停在了他心脏的位置,不知为何?自从那次喝醉之后,她吃人的时候习惯先吃了他们的心,仿佛吃了那些人的心,天下间就少了一个为他伤心倾心的女子,算是给主子报了仇,雪了恨。
她忽然转过身来,“说来也怪,他居然这样就可以睡着。”
“他,可不是一般的和尚。”
她的口水咽了又咽,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回身就要伸手,“不管什么和尚,老娘就要吃。”
白萦用刚才的匕首抵着她后颈,“你,最好。听我的。”
“姓白的,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天下男人多的是,而这等货色天下仅此一份!”
“呵呵呵!也就是说这是天下间绝无仅有的?哈哈哈!那就更吃不得了。”
“你这个脑子不开窍的死蛇,应该早早的将你千刀万剐,这时候就不会坏我好事。”
“我就是看上他了,谁也不许动他。”
血煞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此刻把她烤了,连着蛇皮吞进肚子里,“你知道那些个男人为什么不要你吗?你常说他们花心,你又何尝不是,总是那么容易动情,说白了,你是想要一时的心动换别人一辈子的真心,人是何等复杂的东西,几千年了你几时看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