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手撑下颚,唇含微笑,一派温柔:“你想吃的,我都会做。”
颜淮刚想答应,随即挥了挥手道:“我现在不想吃。”生怕被误会,他又补充了句:“我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只因为现在肚子不饿,你别多想。”
但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干脆闭上了嘴不说。
扶苏道:“不必拘谨。”
颜淮哈哈笑了两声,抬头望天,说道:“不拘谨。看屋外这大好春光……”
“不如梦一场?”
颜淮微愣:“……梦里青草香?”
扶苏道:“现在并非春季,而是冬季。”
颜淮闭嘴不言。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所谓冷场,正是如此。
☆、闺门怨5
屏风门半开,日光倾城,庭院洒满桃花。
美人在侧,浅斟慢酌,自当潇洒快意,然而真实氛围却是——
冷漠,凄清,又惆怅。
该吃的吃完,该喝的喝完,沉浸在美食中无可自拔的颜淮醒悟过来,忽然觉得浑身上下左右都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又一次打破这片寂静:“我们之前,认识吗?”
扶苏尚在倒茶,听到他的疑问后动作一顿,下意识摸了下手腕,缓缓道:“算认识。”
“也是,”颜淮点点头,“不认识的话,怎么能允许我在这白吃白喝。”
扶苏不语,接着倒刚才的茶。
明明觉得并不是很难相处的人,看起来分外柔和妥帖,像块没有尖锐棱角的圆石,可颜淮还是觉得气氛实在压抑。他深吸了口气,看了看屋外还很明媚的阳光,双手拍了下茶案,说道:“打扰许久,我想是时候该离开了。作为报答,改日你到我家里做客,如何?”
扶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案上的手指动了动,挽留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道:“还不知你家在哪。”
颜淮翻了翻手中的小册子,说:“我家住在碧落街……”
“我记忆一向不大好。”扶苏适时打断了他,语气温柔:“还要劳烦你写下来。”
扶苏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如果你愿意的话。”
世上应该没几个人能抵挡住他这样的请求,颜淮也不例外。他当即满口答应下来,扫视了一下室内,问道:“纸笔在哪?”
扶苏变戏法一般从袖中掏出一只笔来,颜淮接过看了看。这支笔手感上佳,黑底金纹,纹的不知是个什么物种,依稀能看出四肢和头,气势汹汹,仿佛要夺框而出。似是知道颜淮要问什么,扶苏道:“上面画的是嘲风,龙生九子,排行第三便是它。”
颜淮端详了一下,看到笔杆上有几个蝇头小楷,仔细一看书为「落神」,不由奇道:“这有什么寓意?”
扶苏道:“我也不知,大许怕落笔成真,有神兽镇压方能驱邪避厄。”
颜淮一手执笔,想起还缺少两件关键的东西,于是问:“纸墨在哪?单有笔的话怕是没法写。”
扶苏把右手伸到颜淮面前,向上挽了挽衣袖,摊开手掌,说道:“没有纸,可以写在我的手上。没有墨也无妨,这支笔无须沾墨,落笔成字。”
“真的假的?”
颜淮半信半疑的握住扶苏的手,被触及到的温度冰了一下,想要把手抽回,扶苏却反抓住了他的手,说道:“一试便知。”
颜淮适应了一会他的体温,待扶苏松开手后再伸出两指按在他的指腹上,看了眼扶苏线条干净的掌纹,提笔写了几个字。
就像扶苏说的,笔尖没有沾墨也能像沾墨以后写出来的那样,颜淮惊奇之余,还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书写上。相较于其他男子而言,颜淮的字更为清隽秀气,自成一派,观起来赏心悦目。
“酆都城碧落街69号颜府梦蝶轩。”
颜淮写完后又读了一遍,不放心的叮嘱,“梦蝶轩和驾鹤楼挨的很近,你来的时候当心别敲错了门。”
扶苏笑意融融道:“我又不会像江洋大盗那般擅自闯入你家,拜访时自会有人带路,这份忧心多余了些。”
颜淮心想这人果然心相合一,不愧有君子之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应该如此。”
扶苏模仿着他刚才的样子,两手自拍茶案,说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颜淮以为他在说笑,道:“胡说什么呢,天色明明还……”他抬头一看,竟发现上一秒还阳光万里蓝天白云的天空,此时已经夜斗星垂,不知夜深几许。颜淮疑惑的皱眉:“怎么现在天就黑了?我刚才看到……眼花了不成?”
颜淮还在观察着屏风门外的景色,这边扶苏已经隔衣扣住他的手腕,牵起颜淮的手,轻车熟路的向外走。
☆、闺门怨6
门外已是夜幕低垂。
马车晃晃悠悠,四角檐下挂起的串铃叮当作响,颜淮撩开车帘向外看了看,发现迷雾露重,前景不可测。颜淮试着从扶苏手中把手抽回来,一鼓作气,再而强,三而勇,他稍作酝酿,打算来个出其不意,当他第四次要抽回手时,扶苏却突然放开,颜淮猝不及防的向后仰去,差点摔出马车外。
“喂……”
颜淮从座上爬起来,就要问责,扶苏却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起身撩开车帘,问道:“为何停下?”
方才平稳行驶的马车确实停了下来,牵着缰绳的马夫向前大声呵斥:“还不让开!你们可知这车里的是谁?”说罢又殷勤的向车内方向笑了笑,赔罪道:“大人您别怪罪,前面是一群有眼无珠的断头鬼,我这就赶他们走。”
话落,马夫扬起皮鞭一下一下抽打着前方,动作还极有节奏,以至于边抽打边不自觉的哼着歌:“打鬼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都没有头了难道还有眼睛吗……”说完颜淮又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不对啊这世间哪来的魍魉妖魔?断头鬼是何意?”
颜淮刚想从帘缝里瞥一眼外面是什么光景,扶苏正好退了回来,顺便抓住颜淮的手也让蠢蠢欲动的他重新落座。颜淮又想撩开窗帘,另一只手又被扶苏握住,不得已之下,颜淮只能与扶苏面对面,大眼瞪…没有眼。
颜淮看着眼前标志的美人,面上流露出惋惜之情,语气绝对是没有触及到对方尊严的云淡风轻,他问:“兄台,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是有一段让你很伤心的往事吗?”颜淮正襟危坐,语气郑重而严肃:“有什么秘密,你都可以和我说。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可能患有一种奇怪的病,每天都是全新的一天,之前的事情全部都记不得。所以……”
扶苏淡淡的笑:“所以你要说的是?”
颜淮道:“所以你如果把秘密说给我听,我是绝对不会泄漏出去的人。”
扶苏问:“这么有自信?”
颜淮挺胸收腹:“就是这么自信!”
扶苏抚着他顺滑的发,意味深长道:“的确有自信的资本。”
“那是当然。”颜淮道,“还不赶快与我分享你的故事?”
扶苏叹了口气,状似悲伤:“这是一个很悲伤、也很荒诞的故事。故事里有我,有我心悦已久的人,还有一些不相干的闲杂人等。”
颜淮专心致志的听。
扶苏说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扯七扯八,终于扯到了颜淮问的问题上面。
“从前我的双眼并未被蒙蔽,我能看到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其中自然包括我心仪已久的人,但在我们互通心意之后,悲剧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颜淮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说:“少说废话,直接进入主题。”
扶苏顿了顿,继续道:“故事发生在我向他表白的前、中、后三个阶段,彼时我们还是书生意气的少年郎……”
颜淮催促道:“直接说,简略说,缩短说。”
“当时我们激扬文字,神采飞扬,甚至挥斥方遒……但是悲剧还是发生了,那就是……”
颜淮捂住脸,简直听不下去。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一声女性的惊叫。
颜淮懊恼的锤了锤手:“我就知道,每到关键时刻就会被打断。”
扶苏立刻闭了嘴。
颜淮还想纠缠他要他说下去,扶苏就已经先一步下了马车。颜淮跟在他身后向前看了看,发现对面与他们狭路相逢的马车,尖叫声正是从车里传出来的,其声音之刺耳,之嘹亮,之豪迈程度,不亚于无数只蜜蜂钻进耳朵里嗡嗡嗡嗡。
从马车上一前一后跳下两个少女,跟在身后的少女腿脚发软,没走几步便迈不开步,被前方的少女拦腰抱起,台风很稳很潇洒的转过身。
待意识到身后有人时,那抱人的少女当即软了下来,滑到地上跟着哭哭啼啼道:“有!鬼!啊!”
“……”明明是你叫的比较吓人好么。这大白嗓。
果然,身边的同伴也不堪其扰的捂住她的嘴,说道:“酸酸闭嘴,你吵的我脑浆都疼了。”说罢施施然站起了身,顺便把消音的小丫鬟拽了起来,来到扶苏和颜淮面前,回头指了指她们的马车,轻声啜泣道:“刚才路过黄泉路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马车顶蓬开了一个洞,便凑上去看了看,没想到差点被一只金钗戳瞎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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