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竹笑道:“说定了?”正待松开手,忽嗅到一阵旖旎香气,禁不住心中一荡,心道:“哪儿来的香味?”但觉身下的躯体火热而有力,因不惯受缚于人而不甘地挣扎着,迫得他不得不全力贴合压制着他,而身下那结实挺翘的臀丘激烈挨蹭着自己的**,别有一股奇异的**从**处隐隐升起,直教人心旌摇曳。
他一时眩然,不知身处何地,忍不住将面庞埋在雒易披散的浓密黑发之中,嗅着那似有似无的气息,轻轻摩挲他的后颈。
雒易忽然感到沈遇竹的呼吸渐渐低沉,竟不自觉将腿挤入自己双腿之内,有意无意地摩擦着他的下
体——雒易草草披就的那件轻薄春衫已被撩到腿根,裸露的敏感之处已然触到沈遇竹身上的衣料。他浑身颤抖,只觉得全身血液均往下腹涌去,挣扎着喝止道:“沈遇竹——!”
沈遇竹豁然一惊,发觉此情此景,禁不住面上一红,一挣身站起来。后退几步,正看见雒易翻身坐起,一手捂着额角血流不止的伤口,发丝凌乱,神色难明地瞪视着自己。
沈遇竹镇定自若地胡言乱语道:“你好好反省一下。”说罢一拂袖,沉着迅速地走了出去。
雒易独坐室内,抬眼环视四周。屋外斗谷胥正倚着石臼打盹儿,看守得疏而不漏;屋内空旷清简,除一案一榻一扇小窗之外别无长物。雒易临窗俯瞰山势,只觉一草一木、乱石土堆,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都经过精心编排布置,暗合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若非个中高手,一时之间决计难以逃出生天。
他思索良久,一时寻不出脱身之计,抵不过伤体虚弱,上榻和衣睡去。待到月上中天才昏昏转醒,只觉饥肠辘辘。他站起身来推门一看,门前正放着一只笼屉,隐隐飘来饭菜香气。
雒易正准备伸手去取,忽然想道:"这饭菜中会否被沈遇竹下了毒?"然而被那香气一诱,五脏庙中已是造反不休,又思道:"沈遇竹随时都可以取我性命,又何必如此迂回?"将笼屉揭开来一看,却不由一阵气恼。原来那碗碟余温尚存,其中却是空空如也,只残留着些米粒油水,鱼骨虾壳,稀落落地点缀在其中。雒易登时大怒,将竹著碗碟往笼屉内一摔,恼道:"好个沈遇竹,特意来消遣我!"气忿忿地回转屋内。
第二日、第三日亦是如此。雒易料定沈遇竹是有意要挫折自己的锐气,只是不肯叫他轻看了去,自倔强着一声不吭,一概装作若无其事。他本就奔波劳累、伤体虚弱,又一连数日水米未进,愈发气息奄奄。这日沈遇竹才从山下办事归来,一眼便望见雒易面如金纸,十分虚弱,额头上的伤口还凝结着血痂,看上去颇为凄惨。
沈遇竹看见他那副狼狈模样,忍不住发笑:“怎么还没好?”
雒易接连几天饿得魂灵出窍,哪有心思去照料这点皮肉小伤,又当沈遇竹存心奚落,合上眼并不理会。
沈遇竹笑吟吟地走过去,撩起他的额发端详着,喜不自胜地笑道:“怕是要留疤了。怪可怜的,疼么?我给你吹吹吧?”
雒易睁开眼,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沈遇竹,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沈遇竹忍俊不禁,道:“好了好了,不逗你。来!给你上药。”说罢,从袖间取出一瓶药膏。
雒易一嗅到那辛涩药味,霎时想起沈遇竹那剂让自己一身勇力全消的怪药,杯弓蛇影之下便是伸手猛地一推:“拿开!”
药瓶“啪”地跌落在地,墨色的药膏淌落出来,两人均是一僵。
沈遇竹拾起余下半罐药,举到雒易眼前,柔声一字一句道:“再闹,连药带瓶塞到你下面去,信不信?”
“……”
为人鱼肉,只能屈从。雒易咬了咬牙,低下头去任他上药。感到沈遇竹的手指拨开发丝,以温水化去血痂,再细致敷上一层药膏,又慢慢揉开。他的动作分明十分轻缓,不知为何,雒易却觉得那修长手指仿佛挟着锋刃,似有还无地顿挫着他的心弦,只觉呼吸绷紧,几乎微微颤栗起来。
沈遇竹浑然未觉,掌内捋着雒易又厚又密的一头鬈发,笑谑道:“你这头发,足够我夜里当衾被盖着了。”
雒易不暇思索,反击道:“怎不说你那额头,足够我站上去翻个跟斗了?”
雒易一出口便后悔,没必要在与他逞口舌之利。然而沈遇竹乐不可支,笑成一团,还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额头上放:“你来,你来!”
雒易的掌心触到他光洁宽阔的额头,没来由脸上发起热来。正暗自奇怪,却听沈遇竹“嗯?”了一声,顺势扣着他的手脉,诊了半晌,不解道:“你的体质应该不差,怎么一点外伤拖延了这些时日,仍不见起色?”
雒易心道:“这家伙当真奸猾,故意断了我的饮食,还在我面前说这些风凉话!”冷笑道:“是吗?我这几日吸风饮露,倒觉得逍遥自在得很!怕是你学艺不精,没能诊出个好歹来吧?”
沈遇竹惑然不解。沉吟着迈出小屋,走进庖室之内,正看见斗谷胥蹲在灶前,捧着脸深情款款地凝望着炉上“咕噜噜”炖煮着野獐肉的鼎镬。沈遇竹随口问道:“阿胥,这几**给雒易送饭之时,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斗谷胥回忆道:“异常?没有啊!黍饭蒸得又香又糯,熏兔腿肉特别有嚼劲,藕片和秋葵腌得也很入味!”
“……阿胥,你是不是把送给雒易的饭菜都给吃光了?”
斗谷胥挠了挠头,道:“可我是祭过他之后才吃的。”
“祭过?”
斗谷胥伸手比划道:“主子你没办过祭祀么?把大鱼大肉、香酒果脯摆到神龛前,朝神像拜三拜……”斗谷胥双手合十,一脸虔诚,“过一会儿再来看,虽然吃的喝的看上去一点儿没少,可其实神已经吃过了,剩下来的,我们就可以不客气享用啦!”
“……”沈遇竹一时无言以对,只得伸手揉揉他的发顶。他洗手挽袖,又重新舀米做饭。提了沉甸甸的竹箪重又走回屋内,“咚”地放在正伏案小憩的雒易面前。
雒易愕然抬起头来,只见沈遇竹坐在案前,竹箪内端出碗勺,一面盛粥一面忍着笑对他解释前因后果,谑道:“雒大人,你也这么大个人了,怎么饿着了都不知道叫唤一声啊?”
雒易浑身不自在,强颜冷道:“你何必在我面前做作?当我会信你的胡诌么?”
沈遇竹不以为忤,笑劝道:“一粥一饭当思稼穑之艰难。你要汲取教训,若是不争分夺秒把饭菜吃干净,可是会被阿胥吃光的。”
雒易阴沉沉道:“原来你是想看我为一口嗟来之食、落得和野狗相争的下场!”
沈遇竹责难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说阿胥是野狗?”他指了指自己,道:“他可是有主儿的!”
“……”
沈遇竹将勺箸往雒易手内一塞:“好了,听话一点,趁热把粥喝了。”
雒易十分讨厌他这幅哄小孩的神态,但案上米粥热雾袅袅、香气四溢,早把他腹中饥火撩得烈焰熊熊。思前想后,实在无需和自己的身体置气,舀起米粥一看,才发现这看似清汤寡水的米羹望之细腻莹润,仿佛稠牛乳一般,实则是用香梗米煮透,加入莴苣葵藿,又将鲈鱼去皮剔刺一同熬煮而成;送入口中,沾舌即化,只觉鱼肉鲜美异常,鲜蔬清爽回甘,缓过神来之时,已把一大碗米粥都吃了个一干二净。
雒易咬着竹箸,仍觉意犹未尽,忍不住往沈遇竹手边的竹箪内望去。沈遇竹摇头道:“晚膳本该清简,你不能再多吃了。”
雒易怔忪不语。他当然知道自己肠胃虚弱,不能遽然进食大鱼大肉,这般补血益气的清粥本是再合宜不过。只是他全然不解沈遇竹洗手作羹汤、伺候得如此殷勤周到,到底有何图谋?
他疑窦丛生,抬眼察看沈遇竹神色,正见他一手支颐,望着自己,神色恬然宁静。雒易心内一动,紧紧盯住他。沈遇竹不惯与人对视,被雒易这样瞬也不瞬地望着,禁不住率先垂下眼去。雒易见他目光躲闪,心道:“他心内果然有鬼。只是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却听沈遇竹问道:“你吃完了吗?吃完了帮我做一件事。”
雒易心道:“是了!他先前刻意市恩于我,现在就要要挟我做一件万般为难之事。”不由凝神戒备,正待与他周旋,却听沈遇竹说道:“去庖室把锅碗给洗了。”
雒易瞪大双眼,愕然不动。沈遇竹眯起眼:“怎么?连阿胥都会帮着拾掇柴火、洒扫庭除,你光吃饭却不肯干活么?”
雒易欲说还休,顿了一顿,伸手收拾碗碟,提起竹箪便走了。绕到庖室,只见一灯如豆,铜鼎、陶罐、橱柜,面孔陈旧,安逸地挤在昏黄的烛光里,散发着一股奇异又和谐的家常味。
他一时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为何身处此地。站了一会儿,负着手慢慢走回屋内,开口唤道:“沈遇竹。”
沈遇竹正在灯下翻看一本旧书,头也不抬问道:“怎么了?”
雒易道:“有老丝瓜瓤吗?”
沈遇竹道:“左手小柜第二个格子里。”
雒易道:“好。”转身老老实实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