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个差不多就可以了,心魔谨慎地想,暗示已经足够多,不然就该过犹不及了。
卓远山注视着琉璃盏里的“应遥”,无声地思考心魔构造出这样的幻境和诱惑他逼迫应遥服从他的意图。
他知道心魔构造的三个幻境都不是无中生有,每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应遥”都是来自于他曾想象过的得到应遥方法,唯一的区别是心魔不遗余力地向他展示了最惨烈的后果。
它让“应遥”为逃离他而死,死后被炼制成尸傀永无尽头地受他折磨,自己却对这一切无知无觉,温顺到他想杀他时剖出心递给他;
然后又把“应遥”变成一个行尸走肉的假人,卓远山过去最想要的温顺和全心全意地依赖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出现在他身上,让卓远山自己也心生恻隐,甚至在杀死“应遥”放他自由时感到了解脱。
与之相比第三个幻境甚至显得温情脉脉,“应遥”除了缩小到了巴掌长,修为不如往日,还仍然是一个完整的人,或者说还是那个骄傲得叫人心生欢喜的剑修,因此做出杀死他的决定显得尤为艰难。
卓远山想到了心魔为他划定的脱离幻境的方法,忽然心生恐惧。
“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他喃喃自语,“我绝不会再弄丢你了,我们一会儿还会再见的是不是?”
“应遥”好像被他脸上冷漠扭曲的神情吓住了,他慌张地用腿蹬着地向后退去,后背重重地撞在琉璃盏的壁上,惊恐地回过头,好像不知道痛一样用肩头撞着盏壁,不过眨眼间肩头的衣服就染上了血迹,但盏壁纹丝未动。
“应遥”绝望地尖叫起来,换了手捶打盏壁,痛哭道:“不……不!放过我!别杀我!”
卓远山反而松了一口气微笑起来:“你这样就不像他了,”他把巴掌长的“应遥”从琉璃盏里拎出来,轻声说,“我的阿遥虽然珍惜性命,但绝不肯这样哭泣的。”
“应遥”把自己哭得直打嗝,接着转过头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这样小的“应遥”甚至咬不动他的一块皮肤,卓远山几乎没有感觉到手指上被他咬着,为此他不免又叹了口气,轻轻把他从手指上摘下来,摊开手让他蜷缩在自己手心里。
“还好你不像他,”他又说,“太像了我还真不知道我能不能下去手。”
“应遥”把自己团成了小小的一团,他还在哭,没过一会儿就把卓远山的手掌哭湿了一小块,卓远山垂下眼将指尖抵在他胸口,“应遥”像将要溺死的人遇上救命稻草一样四肢缠上他的手指,哽咽道:“我不想死……我还要照顾师父。”
心魔伪造出来的“应遥”性格一刻三变,哪个都不太像他,卓远山都能认出那不是应遥,他一个也不喜欢。
卓远山指尖放出一道灵力震碎了“应遥”的心脉,叫他无痛地死了。
这回并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眼前一黑,随后凭空浮现新的场景,“应遥”缠着他指尖的四肢无力地掉了下去,像张被揉烂的纸一样待在他掌心里,片刻后整个人都褪去了颜色,变得像冰雕一样透明而冰冷。
卓远山手掌微微一动,他就碎得拼不起来了。
数息后“应遥”化成了一小滩水,卓远山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正疑惑心魔为什么还把他留在原处,接着就感觉到心魔似乎在他身后现出了本体。
心魔身上的细须井然有序地梳了起来,脸上的五官轮廓也比最初时清晰很多,能看出来是张人脸,但像什么还不好说,卓远山在它出现那一瞬就毛骨悚然起来,然而他还没来及转过身,心魔飞快地伸出触须,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卓远山一个踉跄,在他站稳之前他身边的景象寸寸褪色,继而像被人扯碎的白纸破裂开,他头晕目眩,如同从高出坠下一样出了一手心汗。
天旋地转不知道多久后,卓远山发现自己坐在悬在半空的美人椅上。
他眼前飘着浓郁的红雾,不远处梭舟的踪影若隐若现,一道神识锁在他身上,一只面熟的侍剑童子飘在他三丈外的地方,眼神幽幽地盯着他。
锁定他的神识丝毫不加掩饰,卓远山非常熟悉它的气息,除了应遥没有哪个剑修的神识有一股淡但清冽的酒味儿,何况通天境里现在只有他和应遥两个活人。
他的视线在擎着剑的侍剑童子身上停留片刻,顺着流动的灵气摸出一道阵法的线条,应遥从梭舟里钻出来,手里提着救俗剑。
卓远山恍了一下神,不知道自己是从幻境中出来了还是心魔新搞的鬼,迟疑道:“阿遥?”
不知真假的应遥对他挑了挑眉,审视了一会儿,揶揄道:“渡过情劫了?”
第一百零七章 难辨真假
卓远山和心魔交锋加起来也没超过两个时辰,若这么点儿时间内他能战胜心魔,他也不用在化神上浪费近两百年,到最近才摸到一点儿渡劫的苗头。
他默不作声地和站在阵法外不进来的应遥对视片刻,露出一个苦笑:“除非不投注心血,否则哪有那么多能轻易斩断的东西?”
“所以你又准备入魔了?”应遥问,“我虽然对你的选择没什么建议,但你能不能等从秘境出去再说?这个秘境已经够折腾人了,我还不想再被迫加大难度。”
剑修嘴上说着建议,心里却可能充满意见,卓远山从他脸上看出了这一点,搭在美人椅上的手指忍不住轻轻蹭了下扶手。
他的美人椅太久没用过,缺少灵力滋养,美人肌肤都泛青灰,相互缠绕的肢体看起来也缺乏弹性,卓远山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微微皱起了眉毛,有点儿嫌弃地从美人椅上站了起来。
心魔盯着他,没有发现异常。
扶手由两条蛇一样缠绕的纤纤玉臂组成,最后两只十足漂亮的手十指相握充作搭手,这两位美人的躯干被分隔开,剩下不够漂亮的部位都被缩小了数十倍,炼制成了连接椅子部件的钉子或装饰。
卓远山记得这两条手臂的主人是上一任西雪山之主的禁脔,是一对美貌颇有盛名的姐妹花,他夺下西雪山后他的前任还试图把这一对炉鼎献给他换取活命机会,他那时候年轻气盛,最看不起找炉鼎采补走捷径,不仅没放过前任,还顺手把他满门杀了个干净,自然也包括了这对姐妹花。
美人椅并不是个单纯的飞行法宝,卓远山做它是为了震慑西雪山,在炼制时就囚禁了不少修士神魂为它所用,加上他那时确实是把美人椅当做一个要用得长久的法宝来炼制,鉴于西雪山是魔修们的聚集处,不仅添了不少名贵珍宝进去,还在椅子上加了不少零碎机关。
比如他把姐妹花手臂的小指斩下来转了一圈,让小指指甲和掌心在同一侧,然后把这段记忆封印,以防有人用幻境蒙蔽他。
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样的细节,卓远山也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想起过美人椅,心魔完全没有发现他的这些手脚,卓远山眼神微微闪烁,一点儿心思也没泄露给心魔。
“我觉得我应该警惕点儿,”他对应遥说,“虽然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心魔总是能把一次妥协发展到成百上千次,因此最好的方法是绝不妥协,卓远山不会和心魔透漏任何一点儿自己现在的念头,他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嘴,长鞭无声无息地甩向“应遥”的脖颈。
鞭影去得太快,当鞭梢即将缠上自己时“应遥”才反应过来,他匆匆拔剑抵挡,然而卓远山只是虚晃一招,在他举剑的同时鞭梢就换了方向,灵巧地缠在了剑柄和剑身之间的护手上。
冰霜从护手位置蔓延开,眨眼就爬上了“应遥”的肩头,卓远山左手毫不停顿地捏了一个引风决,狂风劈头盖脸地砸向“应遥”,叫他睁不开眼,呼吸困难地试图用一个灵力罩挡住卓远山弄出来的狂风。
卓远山手指勾了一下长鞭,器灵会意地发力一扯,“应遥”手中救俗剑脱手而出,卓远山微微摇了一下头,再反手一甩鞭子,用鞭梢上缠着的救俗剑的剑刃割断了面前这个假应遥的喉咙。
心魔一向不抗揍,他能把应遥的相貌模仿得毫无区别,性情能学到**成,但他的剑意连一成都用不出来,更别说和他似模似样地打上几回合,它早预料到是这个结果,风卷残云一样收拾干净了卓远山识海里和身边的红雾,不等卓远山反应过来这个应遥为什么这么弱,径直把他的神智推回了他自己的身体里,同时不忘在他做了一点儿手脚。
卓远山下坠一般在黑暗中穿行片刻,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被推出了个什么壁垒,但还来不及细细感应,眼前已经隐隐透出光来。
心魔拼尽全力暗示卓远山他还在自己的心魔造出来的幻境中,叫他时不时想起自己刚刚都对“应遥”做了什么,一面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裹住了卓远山的丹田,探出细长的触须观察外界的情形,默默猜想他还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西雪山时霸道唯我的本性。
毕竟说服一个有野心的人比说服一个茫然失措的人容易太多了。
数息后白狼元神一跃而起,对着空无一物的识海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狼嚎,叼在他嘴里的长鞭有点儿疑惑地把自己打了个结,也没能清醒过来,和卓远山一起被心魔推出了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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