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怔的片刻功夫已经错过了破开红光的良机,应遥手里捏着一道剑意与应以歌对视了片刻,应以歌眼中的水意收敛得一干二净,露出了一个和他脸上这幅柔弱神色不太搭配的冰冷眼神。
“你现在和我一样都要仰人鼻息,”应以歌平淡地说,“叔叔做事比我识时务多了,该爬床爬床,该讨好处讨好出,说得倒像比谁高贵似的。”
应遥已经发现他抛下的令旗并没有什么威力,唯一的作用只是隔绝神识窥视,好让卓远山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不过看这面令旗被驱动时的效用,说不定还是卓远山给他的法宝,然后转头就被他用来对付自己,说起来也是个笑谈。
应以歌抛下令旗后就变了一个样子,神色冷冷清清,比一脸柔弱好看多了,应遥把手里的剑意缩回手掌长短,让它在指间转动,发出漂亮的剑芒,毫不在意道:“我没你那么矫情。”
他指缝间的剑芒转了个圆转如意的圈,被剑修收回丹田,围着吞吐灵气的金丹打转。
应遥觉得自己话已经说尽了,也尽到了做长辈的本分,冲应以歌一摆手:“滚吧,有事没事都被来找我。”
应以歌不知道从哪学来了唾面自干的本事,又是一副柔柔弱弱的口吻:“我就知道叔叔不在意这些,不枉我费尽心思告诉他……”
他停顿了一下,扯开嘴角对着应遥笑了起来:“叔叔说得一点没错,我不能一直吊着他,如果他哪天不想忍了我就只能乖乖把自己送到他床上。所以叔叔是我的救命稻草呀,我怎么能不抓得紧紧的?”
应遥皱起了眉头,在他记忆里他的哥哥对这个小儿子百般娇宠,龙肝凤髓都舍得买来给他,不由得有些愕然。
他意识到自己知道的可能并不全面,他沉默了一会儿,“入世”那个老妈子一样的道心再一次占据了上风。
“你自小受宠,”应遥认命地问,“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手段?”
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剑道是“入世”,而知道的那一点人里只有几个才相信他不是在说笑,应以歌自然毫不知情,只以为是自己勾起了他谈话的欲望。
他熟练地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叔叔不是说了吗,我是菟丝子,一定要攀附个什么才活的下去。应家那样大,又等级森严,我若是不会争抢,怎么能一直受宠?而且旁人看到的受宠,其中说不定……没什么。”
应遥离开应家的时候还不到十岁,后来虽然断断续续地和应家有些交集,但印象并不深刻,因此他并没有从应以歌欲盖弥彰一样的改口中得到什么不好的暗示。
他的思绪顺着应以歌的语意飘向了另一个奇怪的地方,整个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应以歌做完这套“我不是真的受宠,我有苦衷”的暗示,感觉自己能从剑修身上获得同情了,就看着时间偷偷收起令旗的神通,只留下弥散的红光误导应遥。
应遥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自己虚弱的时候见到的卓远山远比他像个棒槌似的时候温柔,这口味有点奇怪,但和他没有多少关系。
“所以卓魔头喜欢小可怜?”剑修若有所思地说,“你确定他真的不是母爱泛滥吗?”
卓远山刚刚结束打坐,一边归拢灵气一边习惯性地散开神识寻找应以歌的踪迹,恰好听到了应遥最后一句话,险些行岔了路子。
有那么一瞬间卓远山想承认应遥说得对,他确实喜欢这种小可怜,能恰到好处地满足他的保护欲,还能填补他的心境,但应遥并不能给他这个感觉。
魔修很快平复了心境,他走进去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哄着应以歌离开了应遥的房间,并丢下几句“别痴心妄想,你连他一根指头都比上不上”之类的话,又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应遥真心实意地想:我眼又不瞎。
他又把剑意从丹田里拿出来,低头琢磨怎么在手里没剑的时候把剑意的威力发挥出来。
剑修现在的修为虽然是丹药堆起来的,但他的心境毕竟还是半步元婴,卓远山拿来的丹药品级又都高,没有什么丹毒遗留,应遥出门折了一根树枝当做剑比划了一会儿,对着化为飞灰的树枝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的石头上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别人用丹药堆出来的修为是修为,到了炉鼎身上就是别人的修为,自己用起来那样费力?
但他也不精于此道,剑修想了一天觉得自己头大如斗,只好也把这件事放弃了,转去做自己擅长的。
卓远山一心一意地陪着应以歌指点他修炼,等到三天后应以歌沉入长考才从他房中出来,没走两步就看见了靠着树抱着胳膊站着的应遥。
应遥对面是群魔修,为首两个不知道在和他争辩什么,都面红耳赤。
应遥意兴阑珊地一挥手:“你不行,”他把目光转向下一个人,又充满期待地说,“来坐而论道吗?”
一个发现卓远山出来的魔修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痛苦地说:“主人,求求您送他把剑吧,这样他就没心思来折磨我们了。”
第九章
卓远山无言以对,转头就走。
应遥瞥见他的背影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和那个已经举手讨饶的魔修说:“你说的口腹之欲与好美之心并举论还蛮有趣的,怎么就说不论就不论了?”
卓远山手下的魔修大多是修行时坏了道心不得不转修魔的正常人,天生的修魔者很少见,加上卓远山自己可能也就五六个人,应遥只找同为金丹期的魔修论道,因此目前还没有辩不过他就强辩的——
道适不适用,结果说话,他要是把一个元婴修士辩到哑口无言,大概只有被揍得半死一条路可走。
魔修讲究随心所欲,道心乱七八糟和搞不明白道心的都照常修炼,那魔修惊恐地瞪了他一会儿,气道:“谁没事总结这玩意?你个修‘入世’的剑修,和魔修论道还要不要脸了?”
坐而论道是另一种形式的切磋,不过很少有人会拒绝与人论道,因为那往往象征着自认道心有瑕,就是以魔修那不知所谓的道心也很少有会拒绝论道。
在卓远山的洞府中的下属和侍者只有一两个元婴期,年纪大了不愿管事,其余的都在雪山各地帮他管理地盘,因此应遥并不担心觉得他们这既好面子又哆哆嗦嗦硬撑的样子还挺可爱的,比卓远山讨人喜欢多了。
但他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就看见卓远山又神色冷淡地走了回来,开口就说:“你跟我来。”
跟在他身后的魔修的嘤嘤啜泣声顿时一收,围在应遥身边的魔修觉得主人好心好意救自己于水火,一个个喜不自胜,应遥冲他们无奈地摊了一下手,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他从几个碎嘴皮的魔修,当然也可能是应以歌刻意安排的魔修口中知道卓远山这几天一直都在陪着他指点他修炼,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应家公子有一个化神期的大能兢兢业业地爱护他,对他好。
应遥倒不羡慕这个,他好奇的是卓远山身为魔修怎么在修行上指点一个修无情道的、毫无天赋的法修,因此也有点想和他论道,不过他对自己的碎嘴程度颇有自知之明,生怕论着论着卓远山恼羞成怒把他拖到床上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他也懒得多此一举,走上前信口问道:“又憋坏了?”
卓远山并没有给他准备衣服,因此剑修穿的还是自己的黑色剑袍,手腕处的袖口紧扎着,随着他的走动不时滑出来一截素净的手腕。
剑修穷得叮当响,卓远山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认出他穿的就是件普通的棉布袍子,固定前襟的带子系得不甚认真,又露出一小片胸膛,卓远山打眼一看就发现了那块皮肤上被自己掐出来的瘀血和两个蛇牙铃的形状。
他对应遥的毫不在乎感觉有点不高兴,过了一会儿突然发现铃铛没再响过,又一皱眉:“铃铛呢?怎么没声音了?”
应遥一耸肩:“用灵气塞住就不响了。”
【被吃掉啦】
卓远山心满意足地坐起来,在芥子戒里翻了翻,把一大盒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丹香的培元丹放在应遥胸膛上,强调说:“这是原本给以歌准备的,他如今用不上,这些丹药又放不了多久,就赏赐给你了。”
培元丹培的是元婴,应以歌一个刚触及金丹大道的筑基修士当然用不上,但这么一盒珍贵的丹药随手给人,即使应遥修行时从不**,也为卓远山的富裕程度震惊了一下,想到自己穷困潦倒的师门,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神往的神色。
卓远山知道他想起了什么,然而他还是觉得用某些地方被微妙的触动了一下,于是这次他没有把刚被采补完的虚弱剑修一个人丢下,而是看着他吞了几颗培元丹轻而易举地沉入长考,才怅然若失地离开。
我沉入长考花费的时间好像都没他短,化神期魔修惊异地想,这种天赋的剑修我只把他当炉鼎是不是亏了?
于是等应遥鲸吞水似的吃完了那一盒培元丹,感觉自己又隐约触摸到了元婴期的那层瓶颈,而服药带来的灵气似乎熟悉了他的经脉,驱使起来也越来越容易,神清气爽地结束长考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卓远山拿着一本书坐在他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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