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站在神像前,思考了几秒,对亚瑟道:“也许我记错了。这听起来不像我父亲会说的话。”
“不过总归有人说过。要知道,这段话的重点不在于如何带女孩儿上床,而是在于不要让外人轻易走进你的生活。”
亚瑟点点头,“可是如果我想呢?”
“噢,那就属于另一个范畴了。”
“另一个范畴。”
“我的父亲,结婚前从未和我母亲上过床。”
“你是想告诉我禁止婚前性行为?等等,刚才那段话到底是不是你父亲说的?”
“我想告诉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总会有不同之处。”理查德神父笑着转过头,看着亚瑟温和地说:“以及,都说了,那不重要。”
“可是,”亚瑟想了想,“我又怎么知道他就是对的人呢?我是说,那些事,有时你得拿到答案才知道它们是特别的,他是特别的,不是吗?”
“当然不。”神父说,“你早就知道他是特别的,所以才来问我如何挽留他。我搞错了吗?”
“……没有。您说的很对。”
“是什么让你动摇了?”
“……”
亚瑟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明明在讨论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怎么突然就变成“命运之人”的问题了?
倒不是说这个话题哪里不好,要知道几年前,亚瑟再年轻一点时,每提到“命运之人”这个词,他都能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不过现在这个词已经激不起他的任何幻想了。
男人总要经历过一次幻想破灭才能变得成熟。
但是乔,好吧,亚瑟得承认,在理查德提起他父亲和母亲之前——先不管那些话是不是真的——他从未把乔和“命运之人”划上过等号。毫无疑问他爱他,否则他也不会一大清早地赶到教堂来,拉着一个只见过一面,甚至即将死去的神父喋喋不休。
这一定是某种绝境,某种孤独的绝境。
话题扯远了,让我们回归正题。
为什么不呢?
亚瑟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命运之人”在他心里从来不是个美好的词。
“并非如此。”神父说,“从根本上讲,词语不具有色彩。我们会认为有些词美好,有些词肮脏,追本溯源,是因为被教导如此。”
“教导?”
“你的父母,老师,朋友,恋人。一生中会有些经历会影响你对事物本身的认知。”
“所以?”
“所以我猜测,曾经有段不愉快的经历,让你对命运之人一词避而远之。”
“哇哦。”
“怎么?”
“令人惊叹。”亚瑟说,“我忍不住想要为你鼓掌了。”
“在神的面前赞美他人可不明智——要知道,他总是在注视着我们。”神父说,“所以,坚持住。”
亚瑟笑起来,轻声地。
“和你讲话真有趣。神父都如此健谈吗。”
“显然还不够好。否则的话,你应该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告诉我你的故事了。”
“我正要开始。”亚瑟沉默片刻,他花了几分钟组织语言——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而亚瑟也不是个喜欢回忆的人,所以把陈年旧事从脑子里翻出来,还挺费事儿的。
“很久以前,我有过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
“没错,女孩儿。我承认,从她到他是个不小的改变。”
神父没有说话,示意亚瑟继续。
“我们相遇得太早,几乎从少年时代开始,我们就在一起了。她是个漂亮的姑娘,漂亮而且聪明——没有男人不会为她的魅力所倾倒。那时我们生活在联邦北部。你知道,北边的日子不好过。战乱、饥饿、疾病,是北联邦永恒的主题。我和她做过许多疯狂的事,为了生计。我们不只是恋人,还是朋友,家人,是彼此的唯一。为了她我可以去死。”
“我知道这听起来蠢极了。可谁都有犯傻的时候。”
“后来,我们结识了一些同伴。有好的,有坏的,不是所有人我都喜欢,但有时候你总要向生活低头。当有了足够的人手,我们便做起了自己的生意。前几年不好过,好在我们挺了过来。随后我们离开了北联邦,在南部开始了新的生活。”
“新工作,新生活。我喜欢这个标语,听起来充满希望。当初我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离开勒托来到瑞亚,简直被惊呆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街道,没有瓦砾,更没有血迹。一切都那么整洁,还有风,想象一下吧神父,风是甜的,温柔得不会割伤你的脸。”
“我被吓到了,无所适从。有那么小半年,几乎无法入睡。总是担心会有炸弹从天而降,或者有人端着枪从外面破门而入。她建议我去看医生,心理医生。我答应了她,但没有去。可能你不赞成我的做法,不过谁又了解我呢?这不是心理医生能够解决的问题。因为它真实存在,是悬挂在我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有一日那根马鬃会断掉。”
“后来情况好转了,有人找上门来——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反而轻松了很多。”
“生意场上免不了磕磕碰碰。我得承认,南部的人没有我想的那样和蔼可亲。鉴于比起香水我更熟悉火药的味道,于是便成了跑腿工作的主要负责人。我喜欢这个,东走西逛什么的。但女孩儿们显然更喜欢体面的男人,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和她开始渐行渐远。等我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穿着晚礼服,端着鸡尾酒,挽着打扮得体的绅士,在灯光下侃侃而谈了。”
“老套的故事,是吧?但依旧挺疼的。我身边都是些时常出生入死的人,他们不谈感情,用他们的话讲,因为他们没有心——那东西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可我总觉得我们是不同的,我们的心还在,尽管它只会带来疼痛,让我们更早丧命。”
“可结果是我们分手了,比普通人更干脆。有一天夜里,我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打开卧室的门,然后一切到此为止。有时我会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显然这毫无意义。好了,神父,我的故事说完了。现在轮到你说说感想了。”
“在那之前请允许我问一个问题,”神父说,“你觉得自己还有心吗?”
“当然有,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那么,我能给的建议只有一个。”
“说说看?”
“追他去吧。”神父说,“带他回家或者随他而去。”
“将你爱的人留在身边。”
“因为这是你的心还在跳动的原因。”
离开前,亚瑟拥抱了神父。
“啊,看看我们。”亚瑟说,“聊得真够久的。工作的时间到了,神父。要我陪你走到大厅吗?这里可挺偏僻的。”
“别担心,教堂就是我的家,我不会在家里迷路的。”
“噢,好吧。”亚瑟顿了顿,“或者你可以陪我走出去?你知道,有时候一个人很危险。”
“留给我一些时间吧,亚瑟。”神父笑着说,“我的晨间祷告还没有做完。至于你,放心地去吧。神明会照看你的背后的。”
“万一他在忙呢?”
神父摇摇头。
“永远注视着我们。”他说。
也许你是对的,亚瑟想。他走过长廊,踩着满地的透过彩色玻璃窗落到地上的破碎阳光。灰尘在光柱中翻滚,雕刻于墙壁上的神明垂手伫立,安静地注视着亚瑟走过。
脚步声哒哒地由近及远,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接着又由远及近,从长廊的另一头处传来。
一个男人从暗处走来,光影从他的脸上闪过,脚步声逐渐重合。
或许从暗处走来只是亚瑟的错觉,毕竟长廊这样长,而光又那样破碎。或许在对方眼里,亚瑟才是来自于黑暗的那一个。
亚瑟盯着对方——他知道这条长廊会通向哪里,他的身后除了神明只有一个人。
走近,走近。
亚瑟微微偏头。
“日安。”他说。
对方点了一下头做回应,然后两人擦肩而过。
瞧瞧这个男人,亚瑟想,他的腰后别着一把枪。
事情很好预见了:一个神父即将死去,死在祷告的途中,死在他信仰的神明前。真够讽刺的。也许神明一直在看,但谁又说过他们会慈爱怜悯?
有时候神可是非常残酷的。
但是。
亚瑟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一旁高大的神像。
神的表情可真微妙。既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冷酷无情的审视。
因为光照?还是因为它只是一块石头?
“理查德是个好人。”亚瑟对神像说。他转过身,对尚未走远的男人喊道:“嘿,兄弟。”
对亚瑟来说,这一点都不难。男人是个专业的杀手,但不是格斗专家。亚瑟走到他身边,在他反应过来前用双手猛击男人的太阳穴。下一秒男人便瘫倒在地。亚瑟没费什么力气就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藏尸体才是比较难的部分——从这点来看,他的管理员真是了不起。亚瑟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不去费那个心思。他将男人安置在长廊,靠坐在神像下,光打在他们身上,除了男人的头无力地歪在一边,画面意外地和谐,充满了神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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