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哥快去休息罢,”平淡的语气隐约透着柔和,“下回再见我‘顿悟’,别再这样守着,不会有事的。”
宿桢道:“以防万一。”
傅藏舟无奈,唯有催促对方赶紧歇息。
见人真的无恙,男人也不拖沓,道了声别便起身离开。
摇摇头。
少年暗叹,桢哥的性子有时候太拗了。
想着对方的关切之情,果断不耽搁,从储物格又拿出一颗晶砂。
阳炎之力过盛,易让阴阳失和,对活人也不好。
想了想,毫不心疼地取了玉笋心与石乳晶精,再从幽冥百货买了一块“天星石”。
天星石是炼器的上等炼材。
用上他特意从《春秋冥书》里学到的初级炼器法,对这几样天材地宝进行初步地打磨。
心里暗暗对瑜娘说了声抱歉;
牙牌什么的,得再等上一些天啦。
没办法,制作牙牌除最珍贵的玉犀豚牙角,其余拉拉杂杂的材料多得吓人,他哪怕不花钱买阳炎凝砂和天星石,暂且也攒不起材料。
再等等。等他多做几个任务,或者完成桢哥的悬赏任务,抑或……
考过第一次主线考试。
吸收了一颗阳炎凝砂后,他觉得自己比之前又厉害了许多,加上最近任务不多,狂啃了几本书,自我感觉颇是良好,想着可以升级了。
升级什么的且不提。
正月初八,赶在楼船再次起航前,傅藏舟跑到他家桢哥房间里,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尺余长的木盒子。
“送给桢哥,”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不值一提的小礼物,还望莫嫌弃。”
宿桢有几分意外,遂道:“小舟心意,如何会嫌弃?”倒是没客气,再问,“可否能打开?”
傅藏舟轻颔首:“桢哥随意。”
口吻矜持,掩饰着其内心嘚瑟。
木盒被打开。
男人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意外——
有些寒碜的棉布包裹着一柄袖剑。
袖剑做工不算精致,可观其剑身,寒光明澈,如藏秋水。
男人冷淡的嗓音多了一丝热度,毫不吝惜地赞美:“好剑!”
傅藏舟下意识地接了句:“自是好剑。”
扶额。
一不小心串频到古龙大大的书里了。
“小舟有心了。”
少年回过神,摇摇头:“我炼器的功力不行,这剑也就将就着用。”
也是无意间看到男人藏于袖间的短剑,突发奇想,想着做一柄短剑给对方。
按照凡俗锻炼之法,自是不会这么快就能出成品的。
用了自己的魂火。
正好魂火吞噬了一颗阳炎凝砂,再用第二颗晶砂,打磨这一柄袖剑困难度有所降低。
炼制的同时,也是修行,继续用阳炎淬炼着魂火。
不过他也没谦虚,这柄剑确实太粗糙。
将将学会炼器,又只经过短短七天的磨炼,想炼出什么高规格的灵器,痴人说梦。
好在用的皆是上好的炼材。
等修为更高,或炼器水平进步,他可以再对剑回炉重造,精炼之后即可“升级”。
“桢哥若再遇鬼魅作祟,只要实力不超越我的,便可用这柄剑尽管诛杀。”
认真听着少年讲说,宿桢间或微微点起头。
“阳炎之火克制一切阴邪……不光是阴邪,哪一天如遇心怀恶意的人类修者,只要不是精通雷火大道的,也有一二抵抗之力。”
男人听罢,问询着少年:“吾有意为此剑取名,可否?”
傅藏舟表示:“剑送您了,您想取什么名字都行。”
说是这么说,心里在想着叫什么好呢?
湛卢?承影?
感觉脸太大。
要不就叫……金丝大环,闭月羞光?
宿桢抚着袖剑,动作轻柔:“藏舟。”
傅藏舟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男人道:“剑名‘藏舟’。”
傅藏舟:“……”
桢哥您也太会偷懒了吧?
得亏您唤我小舟,要不“藏舟”“藏舟”的,还不知道喊的哪个。
男人轻道:“藏舟於壑,造化默运。”
傅藏舟默了,这么一解释,忽然感觉自己的名字很有内涵哈。不过……
跟这把剑有关系?
算了,“藏舟”就“藏舟”罢,桢哥的剑桢哥做主。
看到少年困惑的模样,宿桢到底没把话说完全:
所谓藏舟於壑,终不敌造化,可负可移;
藏舟于心,心神守一,志坚如磐,自不动岿然。
傅藏舟抛开了疑问,语气是跃跃欲试:“桢哥要不比划下?”
宿桢难以拒绝对方的要求,果真就“比划”了起来。
某个鬼王先是兴致勃勃地围观,观看久了也是心痒痒,跟着学起了男人的招式。
见状,宿桢放缓了动作,有意识地教导起来。
你来我往,肢体间并无多少碰触,却莫名有一种缠绵之意。
直到有人靠近。
察觉到来人的气息,傅藏舟收手顿足,是几分意外:“白兄?”
“火柴人”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温润而歉意十足:“本不想叨扰大人……”
少年赶紧出言截断对方的客套话:“你我之间,何必讲究这些虚的。”
不由得暗叹。
两“人”认识这么久了,尽管单独相处的时间不算特别多,好歹也是朋友,为什么这书生鬼一直唤自己“大人”不改口?
“白兄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
傅秀才也没再废话了,道:“小生今日才无意间发现,昔日好友也在莱州,有意想与他一叙……有些事生前未能与他细说。”
傅藏舟恍悟,直言:“可是想去见他一面?”
反正桢哥安排了他的新身份,往后他就不必借用傅秀才的名头,其故人哪怕知道傅白已死了,不必担心戳穿自己的身份。
傅秀才为难,他有心想见故人一面,可万万不愿让故人见到他这副模样……
很简单。
明日才启程,今天尚有大半天的时间,那位旧友就住在莱州城内,不远。
他匿形送“火柴人”去其旧友那,然后施展一个小术,类似“托梦”。
在梦境里,傅秀才能以本来面目跟其旧友见面、交谈,谈到明天天亮都没问题。
傅秀才千恩万谢。
傅藏舟摆手表示不客气,不再打扰这对朋友的叙旧,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四周无人。
悄然变回人形,慢悠悠地走在莱州街道上。
“游云小筑?”
他驻足在一家……杂货店门前。
暗自嘀咕,这店名字起得奇怪,一般什么小筑的,不会用作生意招牌吧。就算作“招牌”,不应该是酒楼或客栈吗?
“奇怪。”小小声地嘟囔。
然后听到一声清朗的嗓音问起:“这游云小筑哪里奇怪了?”
傅藏舟侧首看过去,是个俊秀高挑的青年。
之前察觉到有人看自己,打量的目光没什么恶意,便也没太在意。
听人问出声,他也没隐瞒,说了自己的疑惑。
青年哑然失笑:“一个称谓而已,店家想怎么取便怎么取,何必计较有没有涵义?”
傅藏舟听罢,觉得也是,转而将目光投向杂货店里摆卖的商品。
与陌生人搭话什么的,没兴趣。
反倒店里卖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就如那一块看着品质一般的岫玉玉珏,蕴含的灵气很足……
然而他没兴趣搭话,别人却不然,道:“在下殷修竹,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这是被搭讪了吗?
傅藏舟将视线转回,定睛打量着青年,遂是心生一丝讶异。
“公子?”那人见他不作声,笑盈盈地换了个称呼,“郎君?”
傅藏舟囧了个囧,面无表情地吐出了三个字:“宿藏舟。”
名字什么的不是秘密,他又不是桢哥那样的大人物,得费心隐瞒什么,当然为防止万一,改了改姓氏,第一时间想到桢哥化用的“宿”姓。
便见对方同样露出些许讶异。
这位殷修竹的面部管理能力尚且不错,可谁让他现在是感知力超强的鬼王,整日跟得了面瘫症的桢哥打交道,对揣摩人的微表情,颇有一二心得。
所以……
这姑娘讶异个什么?
没错。这做派潇洒,举手投足自有一股风流的青年,是个女的。
故而他才觉得意外。
殷修竹又问:“藏舟於壑的藏舟?”
傅藏舟打住探究的念头,随意地点点头,转而拱了拱手:“在下有事,先行一步,兄台请自便。”
瞅着这姑娘对自己很感兴趣的样子……
当他自我感觉良好吧,反正不想跟活的女性有太多交集。
这时代讲究“严男女之大防”,万一被赖上了怎么办?
“哎——”
殷修竹唤了一声,追了几步,不承想少年好像没听到,跑得比兔子还快。
良久。是一声轻叹,声音低得恐怕连本人也听不清楚——
“宿藏舟?宿……傅藏舟?
“不会这么巧吧,他就是鼎鼎有名的……长得真好看,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