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现在很乱,我陪你站在这里等他一会,如果没见到,哥哥待会帮你一起找他,好不好?”
钟子阳见小女孩点头,稍稍松了口气,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阳……阳阳。”
“真巧,我也叫阳阳。”他摸遍全身,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只仿生鸟,是他上次无聊做的一只黄莺,体型比真鸟小一倍,长相无异,只要在开关上轻轻一拨,便会张开翅膀在半空中绕着圈飞行,唱出婉转的歌声。小女孩看得眼睛都直了,钟子阳把黄莺收回,放入她的手心,说:“既然名字一样,就是缘分,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真的吗?”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的羽毛,滑腻的手感十分新奇,娇小的鸟儿还歪头歪脑地对她啾啾叫,她终于破涕为笑,“谢谢哥哥!”
钟子阳也弯起嘴角。他陪小女孩等了不到五分钟,便听见一个焦急的声音自街道对面传来:“阳阳!阳阳你在哪?!”
小女孩眼睛一亮:“是爷爷!”
钟子阳带着她走出巷口,恰好瞧见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从骚乱的人群中挤出来,正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小女孩一看见他,便激动地往那边跑去,高声叫道:“爷爷!”
老人家一把抱住她:“哎哟我的小公主,有没有被撞到?你刚跑哪里去了?”
“我刚才碰到一个好好看的大哥哥,他帮我……哎?”小女孩顺着自己的指尖,望向空荡荡的小巷,“大哥哥呢?”
钟子阳一心念着今晚的牛排,早在两人重逢时就离开了,哼着歌走进另一条小巷。
这条路由窄至宽,路面干燥洁净,平时大概很少人会走,除了一片漆黑,根本没有任何毛病。钟子阳只得开着手环上的夜视灯前进,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一时不慎,踩到了一个温软的物体。
他吓了一大跳,迅速将灯光上移——一个穿着宽松兜帽衣的男人正垂头坐在一个矮箱子上,大帽子将脸挡去大半,也不知是死是活。钟子阳刚刚踩到的,看来正是男人的腿。
钟子阳想不通这人为何会待在这种小巷中,看打扮又不像是流浪汉。他硬着头皮,伸手在对方面前轻晃:“你好?”
他喊过好几遍,男人依旧毫无反应。钟子阳无法,只得鼓起勇气,用一根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肩,男人终于缓缓抬头,宽大的兜帽随着他的动作往后掉,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五官精致,甚至还有点说不出的熟悉。
钟子阳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也没空想,作为一个颜狗,他看愣了。
他半晌才回过神,说:“你需要帮……”
“助”还没出口,男人便毫无预兆地倒下,整个人往钟子阳栽去。钟子阳被撞得后退两步,他将后背抵在水泥墙上,手忙脚乱地接住对方,还想开口问两句,下一秒就发现男人靠在自己肩上,早已不省人事。
钟子阳一脸懵逼:“……”
今天是他的乐于助人日吗?
第二章
兴许是因为对方的脸,又可能是因为对方给自己的熟悉感,鬼使神差般,钟子阳决定好人做到底,顶着尼娅的反对,坚持将这个男人捡回家。
钟子阳的家位于A区,距离博茨总部不过十分钟的车程,环球大厦旁的高级公寓,顶楼自带停机坪的复式,每一平方米都散发着金钱的气息。
钟子阳今天不止一次庆幸当初买的是顶楼公寓,自己好歹不用扛着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家伙坐电梯。他支撑着男人的身体,艰难地挪动到阳台门口。玻璃门自动打开,尼娅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欢迎回家,子阳。”
“谢谢,尼娅。”
“浴室水温已经调好,随时可以使用。”虽然尼娅刚刚对钟子阳的做法提出异议,但她依旧是一位十分尽职的管家,“需要为客人多准备一份晚餐吗?”
“和我一样吧,麻烦你啦。”
“好的。”
钟子阳跌跌撞撞地将高大的男人拉扯进浴室,差点被带得犹如倒栽葱般扑进偌大的圆形浴缸,好不容易将人塞进去,钟子阳也快累趴了。
他感觉自己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
一路上的折腾对男人毫无影响,他仍在昏迷,无力地垂着头,一动不动地靠着浴缸壁。钟子阳坐在旁边休息,借着浴室明亮的灯光,仔细地打量对方。
钟子阳这才发现男人是混血儿,模样比起巷子里的惊鸿一瞥更好看,五官犹如刀刻般立体,如同一尊完美的艺术品。
不知道他的眼睛会是什么颜色?可惜刚刚太暗没能看到。钟子阳砸了咂嘴,感觉休息够了,才重新站起,伸手去解男人的兜帽衫。
他需要给这位浑身灰扑扑的客人洗一个热水澡。
男人穿得十分单薄,兜帽衫下只有一件单衣,真不知是如何在外头的寒风中生存下来的。钟子阳皱起眉,小心翼翼地替他脱下衣服扔进脏衣篓,回过头就看见对方身上结结实实的六块腹肌和引人遐思的人鱼线。
还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钟子阳愣愣地想,盯着看了好久,然后偷偷掀起自己的衣服瞧上一眼,白皙的肚子上连一块肌肉的痕迹都没有。他叹了口气,转念一想也是,像自己这样每天睡醒就吃,吃完就坐够十二个小时,视运动为无物的人,至今没长出小肚子已经是老天的照拂。
钟子阳帮男人将牛仔裤也脱去,突如其来的清脆声音打破满室寂静。他低下头,一个不足巴掌大的铁盒静静地躺在浴缸瓷砖上,外表平平无奇,盖子被磨掉了一大块漆,轻轻一晃,里头便会有球体滚动,发出细小的碰撞声。
他无意窥探别人的秘密,将铁盒放到洗手池边,转头看向男人。对方的皮肤透着一种接近病态的苍白,可身材却都十分匀称,一双腿又长又直,该有的肌肉也一块没少。钟子阳大着胆子悄悄摸了一把,手感果真极好。
到现在这个地步,钟子阳反倒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没敢扯下对方身上最后一块布料。他站起来拍了拍酸痛的双臂,取下墙上的花洒,调节到热水模式,打开开关。
结果他一回头,恰巧撞上一双漆黑的瞳眸,平静无波地看着自己,钟子阳被吓得当即撒手,花洒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陡然升高的水柱把他淋成一只彻头彻尾的落汤鸡。
在这种时候,钟子阳的第一反应却是——他的眼睛竟然是黑色的。
“外面太冷了,所以我猜你会想先洗个澡,擅自帮你脱了衣服,不好意思啊。”回过神的钟子阳赶紧解释,从地上捡起仍在疯狂喷涌水柱的花洒,将它递给对方,“既然你醒啦,那就自己来吧,水温都是调好的,有需要可以按墙上这个键。”
钟子阳将湿漉漉的额发悉数捋上头顶,抬腿跨出浴缸,男人却突然握住他的手腕,视线落在他湿透的衣服上。钟子阳领悟他的意思,笑道:“没事,我待会再洗。”
对方没动静,态度不容置喙。钟子阳不好反驳,何况这么一停,他真感觉挺冷的,便干脆抬手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他中途偷偷朝浴缸看去,发现男人早已脱得清光,面容冷静,根本没在意自己的目光。
钟子阳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他有朝一日还会跟一个见面不到三小时、还不知姓名的男人在同一个浴缸里坦诚相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发展,就像是某些不健康情节的开头。
浴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水流翻滚的声音。钟子阳有些不自在,隔着袅袅水雾往男人瞄一眼,接着低头往自己身上泼一下水,接着再瞄一眼,反复多次,最后恰好撞上对方的视线,气氛顿时十分尴尬。
钟子阳灵光一闪,说:“那什么……我帮你洗头吧?”
得到对方首肯,钟子阳还真的动手开始帮他洗头,成功在出乎意料的事项上再添一笔。
他明明从未帮人做过这等事,动作却比想象中更为熟练,还有空寻思跟男人搭话的对白:“对了,我叫钟子阳,孩子的子,太阳的阳,你呢?”
男人睁开眼,总算说出见面以来第一句话:“萧乐。”
“快乐的乐?”
萧乐又不说话了,微微点头。
明明性格冰冷,不苟言笑,名字里却偏偏有一个“乐”。钟子阳忽然感觉这种巨大反差有点可爱,评价道:“挺好的嘛。”
他给萧乐冲去头上的泡沫,放下花洒,转身时差点撞上萧乐的胸膛,眼前一片挂着水珠的、白花花的肌肉。钟子阳有点懵,低头往下看,萧乐正握着洗发水往手心倒。看架势,是要与他礼尚往来。
钟子阳一愣,实在没忍住扑哧一笑。萧乐捧着满手泡沫看着他,眼神有些疑惑。
“没事没事,来吧。”钟子阳在萧乐面前坐下,紧接着,一双修长的手带着柔软泡沫穿进他的发间。
他当真捡回一个有趣的家伙,钟子阳想。
两人从浴室里出来时,外面早就备好了干爽的浴袍。尼娅知道钟子阳怕冷,客厅的暖气开得很足,地暖也已经烧热,屋内到处都是暖洋洋的。
钟子阳将萧乐带到饭桌旁坐下。桌面两边整齐地摆放着刀叉与餐巾,钟子阳常坐的位置前,还多了一个金色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