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舍得这样暴殄天物,实在是过分。
“这种黑酒吧真该趁早倒闭!”钟子阳将那间不知名的酒吧和实验室诅咒了百八十遍,扯着萧乐的袖子道,“除了失忆,还有没有别的问题?要不还是上二楼,我给你做个全身检查吧。”
萧乐冷静地反握他的手腕:“别的都没事。”
“真的?”
“嗯。”
只有记忆出了问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钟子阳半跪在他身旁,模样还是气鼓鼓的,萧乐摸出另一颗糖也递给他,说:“别生气。”
“我自己也有,你收好。”钟子阳哭笑不得,把糖推回去,“萧乐,你想把记忆找回来吗?”
萧乐看着窗外,沉默不答,白光带着阴影从萧乐的脸上缓缓漫过,仿佛笼上了一层黑色薄纱。钟子阳感觉有些不舒服,伸手啪地将窗台的灯开了,暖黄灯光柔和地从他俩头上倾洒下来,还有些暖洋洋的。
萧乐抬头看了它一眼,忽然开口:“我想。”
“嗯?”
“我感觉,自己忘了些很重要的事。”
“唔……”钟子阳摸出手机晃了晃,一本正经地说,“那就让神奇阳阳来满足你的愿望吧!”
“虽然我不是这个专业,但是我有个朋友是这方面的专家,我问一问,他应该能帮得上忙。”钟子阳发出信息,看了看时间,“不过现在太晚啦,我猜他已经睡了,要等明天才有回复。”
“我不急。”
“那这段时间,你先住在我家吧。”钟子阳眨了眨眼,“怎么样?”
“好。”萧乐转头看着他,“谢谢,阳阳。”
钟子阳的脸腾地红了,虽然知道萧乐是在学自己刚才的称呼,但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有种说不出的……
微妙。
“这,这个称呼是我随便起的,你别……”
萧乐不解:“不能这么叫?”
“也不是,就……算了,你叫吧。”
“阳阳。”萧乐又重复了一遍。
“……”钟子阳揉了把发烫的耳根,跳下窗台,“时间不早了,尼娅帮你收拾好房间了吗?”
“嗯。”
“那你早点睡吧,晚安。”
钟子阳往房间走了两步,突然又折回来给萧乐塞了一颗糖,接着飞快地窜回自己的卧室。
萧乐拿出随身带着的铁盒,将其打开,里面放着几颗与钟子阳的糖相同包装的糖果,只是颜色不一,两颗粉白圆球被放入其中,便迅速与它们的同类混在一起。
“晚安。”他低声道。
第五章
克莱克发现他的同事今天有点不对劲。
他从光屏后探出头,只见对桌的钟子阳撑着头,一手捧着早已冷掉的咖啡,盯着屏幕出神,偶尔抚额叹气,偶尔莫名一笑。克莱克保守估计,这个状态已经保持了两个小时。
门口叮咚一响,安娜端着两杯咖啡走进办公室:“克莱克,钟,需要来一杯咖啡吗?”
钟子阳猛然回神:“我不用。哦对,安娜,今天的咖啡太甜了,我建议下次可以少放一些糖。”
安娜微笑点头:“好的,钟,谢谢你的建议。”
一旁的克莱克听罢,差点把苦涩的咖啡喷出口——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嗜糖如命的钟子阳居然会有嫌弃咖啡太甜的一天?
待安娜离开,克莱克一个箭步凑到钟子阳桌旁,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钟,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
钟子阳说着,又想起早上醒来的情景,顿时有些羞赧。
萧乐住进他家的第十天晚上,客房那台落了灰的制暖机芯片便意外报废,尼娅检查了整整五分钟,最终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主芯片损毁,家里暂时没有备用芯片可以更换,专卖店暂时缺货,等待补货需要一段时间。”
钟子阳说:“直接换一间房吧。”
“这是最后一间客房,子阳。”尼娅说,“你上个月把隔壁那间改成了家庭影院。”
“啊?真的吗?”钟子阳自己都记不清楚,“那,那……”
他当时睡意朦胧,连站都站不直,而且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袍,当真又困又冷,半天也没能想出来什么主意。
萧乐提议:“我去客厅睡。”
“不行不行……”钟子阳连连摆手,说,“要不这样,你跟我一起睡吧。”
萧乐并无异议,从客房搬进了主卧。然而,钟子阳实在高估了自己,他光知道自己睡相差,没想到能这么差。
他今天一大早醒来,一抬头就是萧乐近在咫尺的睡颜,愣了半分钟,才发现自己整个人正缩萧乐的怀里,手脚还被对方牢牢按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半夜里有多不安分。
钟子阳简直受到百分之百的暴击,一瞬间以为自己还活在梦里,吓得立马闭上眼睛重新来过,结果再睁眼就撞上一双清明的黑眸,吓得他的小心脏差点跟着制暖机一块报废。
萧乐居然还跟没事人似地跟他打招呼:“早上好。”
钟子阳有点发愁,假如今晚没能把制暖机修好,他俩还得继续同床共枕,说不好明天早上,自己可能直接睡在萧乐身上去了,那简直是十级丢脸。
不过坦白说,清早醒来第一眼就能欣赏到一张赏心悦目的脸,确实感觉比平时更神清气爽。
“你真的没事?”克莱克语气怀疑,“可我看你一点也不像。”
“真的。”钟子阳笑着在克莱克肩上轻轻一拍,“别八卦了,赶紧干活吧,文件发给我了吗?”
“马上马上!”克莱克皱着脸坐回自己的桌前,十指纷飞,奋笔疾书。
钟子阳的手环轻轻一闪,他敲下键盘,屏幕随即弹出一个对话框:
“杜宁启:子阳,我也收到兰斯的请柬了,预计舞会当天回到,能不能先把他的测试资料发我一份?”
钟子阳眼睛一亮。杜宁启就是他那位专攻仿生人记忆植入领域的多年好友,之前钟子阳向他求助时,他恰好在出差途中,回程日期迟迟未定,现在总算有了消息。
钟子阳给杜宁启发去回复,顺手将这个好消息转发给萧乐,顿时感觉松了口气,心情大好地伸了个懒腰。
办公室大门传来叮咚一声,钟子阳扭头看去,门外正站着一位身穿黑色短裙套装、扎着高马尾的陌生女孩,面容娇丽,气质凛冽。
克莱克头也不抬地说:“安娜,你刚刚不是来过了?”
“抱歉,先生,我不是安娜。”女孩面无表情地回答,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径直走到钟子阳的办公桌前,“钟先生,博茨先生想见您。”
钟子阳愣了愣,片刻后在克莱克惊讶的目光下站起来,拎上外套:“好的。”
博茨大楼顶层比一楼大厅更加金碧辉煌。柔软的羊毛地毯从电梯口一直铺到屋内,每隔三步便能看到一件价值连城的工艺品,犹如踏入远古中世纪的宫殿。
穿过前厅又是另一幅景色,偌大的中庭被修建成一座小花园,山水花草一应俱全。入门处放着一架略旧的水车,木轮缓慢轱辘转动,汩汩流水从竹筒状的出口落下,汇入铺满鹅卵砂石的溪流,簇拥着灵动的鲤鱼,穿过玲珑小桥。
钟子阳跟着女孩绕过假山,走到位于正中央的石亭前,她微微躬身,对里面的身影道:“博茨先生,钟先生来了。”
“谢谢,莉莉,帮我把药拿过来吧。”
“好的,先生。”
莉莉大步离开,兰斯轻咳两声,控制轮椅转过身,朝钟子阳微微一笑,指着一旁的石椅道:“子阳,坐。”
钟子阳闻言,小心翼翼地在石椅的边缘上坐了下来。
兰斯扬起眉:“你怎么每次都这么紧张,我长得很可怕?”
钟子阳在心里撇了撇嘴,他是怕兰斯发脾气,不慎波及到自己。
事实上,兰斯长得不仅不可怕, 而且非常好看,他的头发是温和的浅棕,眼睛则是遗传父亲的浅灰色,五官精致但并不凌厉,一袭白衣更是柔和了他的气势,与一楼挂的那张照片相去甚远。加上他年少落下病根,腿脚不便,平时只能坐在轮椅上,脸色和嘴唇时常泛白,看上去完全就是体弱无害的小白兔。
若不是钟子阳亲眼见过兰斯多次现场变脸,或许还能把他当成病美人看。
莉莉端着茶水和药盒回来。兰斯从盒子里取出两粒药,拿起杯子轻抿一口,下一秒便将整杯水泼到了莉莉身上,淡淡道:“太苦了。”
“抱歉,先生。”莉莉仿佛没看见自己滴着水的衣摆般,转向钟子阳,“钟先生,我帮您换一杯。”
钟子阳把茶杯放到托盘里:“……好的,麻烦你了。”
莉莉面不改色地捧起托盘离开。钟子阳并起双膝坐好,一动不动,黑白分明的双眸不由自主地往莉莉的背影多看了两眼。
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自己每次来见兰斯都能碰见这种场景,真是吓死个人。
兰斯察觉到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钟子阳硬着头皮接话,“是这样的,下次叫我上来,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发信息?突然让她来办公室找我,觉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