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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矩 (酒否)


  伏江却望着沈长策:“也许是。”
  沈长策看着他自言自语,自我推敲,又笑又愁,像是拿着新的玩物,玩在兴头。
  伏江又道:“可你现在不用忍了,你特别想亲我,虽然现在不亲,但今夜便非要亲到我嘴上。”
  沈长策听得呼吸粗重,不由得张嘴唤出他的名字:“伏江······”
  平时伏江不在,沈长策做饼时便已经心不在焉,如今伏江在身边故意扰他,他脑子里便都是伏江。念头是隐忍不来的。
  就像现在,沈长策看他过来,一双眼便像是无风时倏然暗下的炭火,黑的,却滚烫。
  他看着伏江的灼热,有一种心无旁骛的独特,让伏江时时留意,目光愈发移不开。
  小狗躺了几天不见好,沈长策又去谭郎中那里看了一次,这次谭郎中那里有病人,看沈长策抱着个狗来,不停地使眼色。
  沈长策懂了,可伏江不明白,张口便问:“郎中,你眼睛怎么了?”
  沈长策赶紧把他拉到一边,伏江却笑:“我知道,我和他玩。”
  等谭郎中送走了客人,便对着伏江和沈长策吹胡子瞪眼:“要是被人发现我还治狗,还有人愿意来吗!”
  他手又去摸了摸那小狗,片刻后,惋惜地摇摇头:“好似好了一些,但效果不大。人伤筋动骨尚且要一百日,狗说不好······我再开些药你看看。”
  他说着又扫了两眼沈长策:“你的药该是用完了吧?今日也拿一点?”
  他说拿,不说买,好让人不太觉得他要的是钱。
  沈长策把钱袋拿出来时,谭郎中眼睛就盯着那钱袋里头。沈长策翻看几下,又忽然改口道:“我的伤好了些,过两日再来要。”
  谭郎中的眼睛几乎掉进他那钱袋里,他看着他钱袋里的钱不少,只闷闷道:“不管什么事,比起钱财,人还是身子重要。”
  沈长策闷声不应,过了片刻又重复道:“我过几日再来要。”
  出了那医馆,伏江问他:“你为何不吃药?”
  沈长策低头看他一眼,又别开眼睛,光彩暗敛:“不为何。”
  这三个字惹得伏江追问。他越是追问,沈长策心里却越是柔情,连带着他的眼神开始柔情,发丝开始柔情,手指开始柔情。
  他在袖下把伏江的手缠住了,用手指一根一根地,把伏江的手指缠住。
  夜里,沈长策便跪伏着把伏江压在身下,受宠若惊又急不可耐,品尝啮咬身下的人。两人在那张不大的旧床上喘息着,摇晃着。
  那床晃了几乎一夜,每晃一下,那夜便旖旎一分。
  夜一旖旎,便如梦似幻,好似回到幼儿时午睡的摇篮中,母胎之中,或是是没有天方没有地圆的混沌中。
  支撑着两人的木架脆弱又破朽,它危危地架着浑噩世界,而这浑噩世界好似要被摧毁崩塌,萌动出什么来。
  伏江肆意地扭着身子,像一条屈服于天性的蛇,在沈长策身下愉悦地放纵、挑逗,把沈长策越缠越紧,缠得沈长策也和他一起放纵、挑逗。
  两人食髓知味,白日便作夜里的前戏,夜里便纠缠不休。
  有了这种瘾,沈长策白日跪着不知痛不知苦,伏江也哪里也不去,每日便眼巴巴地等着隐秘的偷欢。他的人在等,眼神在也在等,整个人让沈长策神魂颠倒。
  两人沉浸在肌肤之亲的新奇和愉悦里,如蜜的酝酿,在这一日达到了充沛的饱满。
  这日张老板来收钱,沈长策比往常多给自己留了两个铜板,再一算钱,已经足够了。
  他把钱暗暗收起来,伏江未有留意,只在一旁玩耍,她把宽大轻薄的袖子拉开,雪白的手臂在沈长策一晃:“你看。”
  白净细腻的手臂上缀满红印,像是梅花落在了雪上。沈长策赶紧把他的袖子拉上,那些红印又被仓促地没在如雾如烟的衣衫里。
  他观察着伏江的神色,这街上人来人往,他如今已分不清他是无意露出来的,还是故意来挑逗戏弄自己。
  伏江也观察着他。
  两人都在试图探测对方的想法,却不开口问。这样隔着一层难,反而更有意思。
  忽然,伏江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神忽然晃到了别处,把两人藕断丝连的目光生生断了。
  沈长策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边只有一摊糕点摊,那家糕点伏江不爱吃。
  下一刻,伏江已经从他身边站了起来。
  “我今日想去别处玩玩。”伏江兀自说着,忽然弯腰下来,便往沈长策唇上一碰,然后便跑远了。
  他神色恍惚,他早坠入了梦里,还是个好梦、美梦,求之不得却又突然造访的绮梦。
  他望着伏江远去,摸了摸胸口的钱袋,又像是隔着钱袋和血骨,摸着自己的心跳。
  小狗在篮子里汪汪地叫,好似精神也好了一些。
  他伸手在它背上轻柔地安抚。
  伏江在街上穿梭行走,他不必看到那人的身影,只需要跟着自己的心思意愿走。他好似有无穷的视野,还有无穷的嗅觉。
  身侧越来越冷清,他的双脚停在一间无名的茶馆。
  他抬脚便进去,立刻感到彻骨的寒冷,这里没有掌柜,没有热水的炤,没有客人。空荡无光,逼仄狭小,望一眼谁都不会想进来,可他却偏偏往最阴冷一处走。
  他一手掀开帘子,一眼看见里边坐着两个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虽是一模一样,但只要细看便发现,这两人嘴角眼角的味道却是不同的。再多多细看,连发丝都能发现不同来。
  清晏坐在椅子上,他手边放着一杯清茶,他的眼睛与茶水一样清淡无味,端着一股冷漠无欲的距离之感。他是个远避肉酒,意欲挣脱俗世的修道人。
  另一个清晏就坐在他脚下,一根绳索捆缚着上身,就连双脚也被铁索和一块重铁相连,那重铁与他双脚之间的铁索绷得紧,他已经把自己挪到了最远的地方。
  他坐在地上,双脚便只能被迫规矩着。可双膝硬是要大开,好让一边膝盖能碰着另一人的小腿。他一身骨头懒成一滩,歪斜地凑近了另一人。
  他朝伏江看了,随即展露了一个笑。
  “是你。”
  他拖曳着声音,说的话都是飘在舌尖上的。


第13章
  伏江远看着那清晏身旁的空椅子,那应该是为自己准备的。
  他踩着地下那条的铁链,又跨过那妖精的身子,终于坐到了那处。
  地下那妖精不高兴地望着清晏:“我还以为今天这椅子是给我的,害我白高兴了。”
  清晏睨他:“你少多话。”
  那妖精又抱着清晏的腿,讨人嫌地问道:“是少话还是多话?”
  清晏一动不动——也可能是那妖精的双手蛇一般缠紧了清晏的腿,清晏只能在他双臂狭窄的空隙里动,动得并不多。
  清晏又道:“你最好一个字也别再说。”
  那妖精又腆着脸:“我一个字也不说,说五六七八个字怎样?”
  清晏不理他,偏过头来,他看到伏江在一旁歪着头打量他俩。
  伏江看着他们笑:“我好似在哪见过你们这样。”
  清晏双眼盯着他,似在想着什么。那妖精听了却兴奋得很,整个人便往伏江这边靠,嘴里道:“你当然见过。”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是谁都要多追问一句它的意思,更何况伏江这般对什么都好奇的。
  可伏江却只是平静道:“原来我真的与你见过,是我的上辈子,还是上上辈子?”
  那狐妖盯着伏江,黑色的眼睛倒映着朦光,黑珍珠一般灰亮,眼里那团光又转着,一簇鲜亮的黄色在一瞬间晕开,他的眼睛一下变得澄黄透亮。那股眼睛里的妖灵之气浓郁透骨,他一笑,那五官立刻被那股气感染沁入。他的五官也变了模样,他不再是清晏。
  那狐妖凤眼飞斜,薄唇白齿。一头朱红长发披在身后,好似从地狱淬成的烈火。
  是妖。
  妖与人不同,妖的欲望更深,行事更无章法。
  他们慵懒散漫无度,做一只兽或者一株草时,便每日不知做什么,变成了人的模样,更是上天意料之外的事。
  他们无所事事,便带着色欲、残暴和贪婪入侵了人的领域,因此在这世上没有什么好名声。
  有少数是有好名声的。妖让道貌岸然的人尝到了色欲的妙,又摇身一变委身作了人妻,贤良体恤。他们让人尝了禁忌又主动背负罪责,还让人担当起劝慰娼妇从良的好名。
  那狐妖不是那一类,或者还不是。
  此时他眼里盛放着敌意,像是要把伏江吃了:“可我这辈子,一点也不想见你。”
  伏江听出了他的意思:“我曾经很遭人恨吗?”
  那狐妖不给面子:“你没察觉你现在也遭人恨么?”
  清晏呵住他:“漱丹,别再乱说话。”
  那叫漱丹的狐妖不听,他轻蔑地扫了清晏一眼:“我哪里乱说话,你这次叫他来,不就是要去劝慰他注意言行,不要参合凡间。我是在帮你,你还要关我起来。”
  清晏冷声道:“你去蛊惑、玩弄那沈长策,还说是帮我?”
  原来沈长策无缘无故要去自首,果然是因为这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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