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饭点儿,小道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狍子精左右张望,紧跟在涂幽身后,“主人,我们要去哪儿啊?”
涂幽不耐烦道:“啰嗦什么,跟着我就是了。”
最后,涂幽停在了一户人家的侧墙外,只见他单手按在墙外的石凳,整个人便极为利索地翻身蹬上了石凳。
狍子精学着涂幽的样子,也攀上墙外石凳,两人趴在墙角偷偷摸摸地往里看。
四四方方的小院子,整整齐齐码了很多白菜,冬天的东北,数这颗颗大白菜便宜又耐放。两人扒在围栏往里看,忽听得一阵犬吠,狍子精忍不住缩了缩头,扭头问涂幽:“主人,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涂幽竖起一根手指头,“嘘”了一声,看着那狗眼神直盯着他们,于是压低了声音道:“小点声儿。”
狍子精于是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问他:“主人…我们在这里干啥呀?”
涂幽也鬼鬼祟祟地回答道。
“偷鸡。”
狍子精愣了,“为什要偷鸡?”
涂幽哼哼了两声,说:“傻子,今年是鸡年啊。”
狍子精愣了愣,过了好大一会儿,他问:“鸡年就要吃鸡吗?”
涂幽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狍子精心底一震,抿着嘴不说话了。
他手揪着墙上一个凹槽,心忍不住提了起来,手里硬生生抠出了点儿小石子下来。
鸡年要吃鸡,狍子年是不是就要吃狍子了。
救命!
他看着涂幽的侧脸,颇觉得有些心惊胆战,他想问问涂幽什么时候到狍子年,但看着涂幽盯着鸡圈两眼放光的模样,生生吓得没敢问。
涂幽聚精回神地趴在围栏上看鸡圈里的鸡,眼瞅着院子里没再有人出来,他扭头瞧了眼狍子精,命令道:“去,给我抓只鸡过来。”
狍子精闻声一愣。
他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抓过鸡呀。”
他被王富贵圈养多年,每日食干草,吃树枝,王富贵心情好的时候才领他往山下走一走,跑一跑,怎么可能抓过鸡呢。
涂幽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说:“行,那今年我就不吃鸡了,吃你吧。”
狍子精打了个寒颤。
“呜…我去抓还不行嘛。”他委委屈屈地低着头说。
涂幽唇角勾了勾,眼神露出点儿笑意,他指了指围栏角落里一个洞说:“那儿有个洞,你从那儿钻进去,进去之后哎…看见那只脖子上有撮黑毛的那个了没,就逮那只,那只最肥。”
狍子精点点头,但他哪里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化作原形,战战兢兢地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然后咬咬牙,顺着那个洞钻了进去。
洞挺小的,他又不是小狍子了,挤得身上有些发疼,头上的角蹭到了洞口的边缘,忍不住痛呼了一声,险些差点卡在洞里。
他这边动静稍大了些,就引起了鸡圈的骚动。
那看家的狗像是条猎犬,长得贼机灵,耳朵也贼尖,它听见鸡圈这边一点儿些微的动静,站起身往四处看了一圈,便开始“汪汪”地叫了起来。
狍子精还没来得及进鸡圈,就被那狗叫声吓住了。
他屁股后头的白毛猛地一下炸开,在原地停顿了有好一会儿。
墙外的涂幽眼瞅着他停在原地不动了,蹙了蹙眉低声喊:“喂,傻狍子!”
里头的人像是也听见动静了,一个稍微年老的女声响了起来,“娟儿,狗叫了,出去看看外头有人不?”
涂幽听到一个清脆的像银铃一般的女声。
“哎,好。”
门“咯吱”一下被推开了,涂幽猛地一下往下缩了缩,他身上还穿着那身军装,寻常人见了都要夸句气派,只是他扒在墙头的姿势太过猥琐,这军装也生生显得跌了份儿。
透过墙缝,他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破棉袄的小女孩儿走了出来,衣服上打了几个不甚明显的补丁,腿脚很麻利,走起路来一点也不扭捏。
她一出门,眼睛环视了下周遭,一眼便看见了无处可藏屁股还炸开了花的狍子精。
狍子精同她对上眼。
他警觉性的后退了两步,然后几乎下意识地便往回跑,扭头便是窄小的入口,他费了劲儿地往里钻,头进去了,身子却卡在了外面,撅着个不停挣扎的白屁股。
“主人…主人…”
涂幽眼瞅着他卡在了洞口,忍不住扶了扶额,叹了口气。
“哈哈…”那女孩儿笑出了声。
“娟儿,外头有人吗?”
“没有,娘,就是有只傻狍子跑咱家来了。”
屋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待她平静下来,道:“那便…咳咳进屋烧饭吧,一会儿你叔和婶就要从城里回来了。”
“哎。”被唤作娟儿的姑娘脸上的笑消失了,涂幽透过墙缝里看不清晰,只看见一对极为眼熟的马尾辫儿。
待那娟儿进了屋。
他跳下了石凳,蹲在洞口,看着那被卡住的,可怜巴巴的傻狍子,咬着牙说了句:“我养你有什么用。”
狍子精头露在外面,声音带了点儿哭腔:“主人…疼…”
涂幽顿了顿,俯下`身看了看他卡在里面的位置,便见那儿渗了点儿血出来,他急了,“你傻啊,钻不出来还使什么劲儿。”
他手指扒着那洞口边缘的碎石头,没一会儿,那洞口便被他拓宽了些。
狍子精一点点钻了出来,正当他即将钻出来之际,忽然察觉的自己的腿被人拎住了。
紧接着,还没待他反应过来,他整个身体,便被一股大力拖了进去。
“主人!”
狍子精张了张嘴,前脚才碰到涂幽衣角,下一秒便被人拉了进去。
“哟,这傻狍子说他傻还真是傻,我今儿去镇上没去打猎,它倒是自己送上了门来。”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约莫中年,带着些粗犷,听上去心情很不错。
紧接着一个略微沧桑一点儿的女声响起来,“行了,行了,我给你找个绳子,先把它拴起来,等我们吃完饭再说吧,走了一天了,真是累死了。”
男人“嗯”了一声,两人忙活了没一会儿,把狍子精拴在狗旁边,便进了屋。
那狗虎视眈眈地瞧着他,狍子精忍不住往里缩了缩,肩膀有些痛,他卧在地上,往墙头上看了一眼,向涂幽投去了一个求救的目光。
涂幽万万没有想到,这下鸡没抓着,还把狍子精也赔了进去。
天边逐渐变成了烟灰色,月上来了,银色的光,清冷而静谧。
涂幽眼瞅着这家点了蜡烛,昏黄的光透过窄小的窗户偷出来,狍子精缩在角落里,看上去格外可怜。涂幽刚想施法去掉狍子精脖子上的绳子,便见门又“咯吱咯吱”响了。
那女孩儿又出来了。
哭着出来的。
涂幽蹙了蹙眉,正欲施法的手顿了顿。不在墙缝里窥人,他看的更清晰了些。
双马尾,破棉袄,冻得发红的脸蛋,一双弯月般的眼,浸了水般,亮的出奇。
他认出来这个女孩儿。
是那天在破庙许愿的那个女孩子。
娟儿坐在屋前,旁边便是被拴住的狍子精,她伤心极了,头也不抬,抱着膝盖低低的抽泣。
狍子精好像也认出了她。
他先是抬了抬头,而后,抬了抬前脚,往她头上摸了摸,兴许是用的力气太大,女孩儿痛呼了一声,一下抬起头,露出了哭得通红的眼睛。
狍子精说:“不要哭。”
第16章
娟儿目光呆滞地看着狍子精,片刻之后,她扭头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家里没遭贼之后,又把眼睛转过来瞧着狍子精。
“刚刚是谁在说话?”她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
狍子精说:“是我在说话。”
娟儿睁大了眼,有些惊恐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嗯…”狍子精歪着头想了想,说:“我是王富贵家的狍子。”
“王富贵是谁?”
“是我爹。”
“你爹是人吗?”
“是啊。”
“那你呢?”
“我不是人。”
话音刚落,门猛地一下被关上,一股凉风扇到了狍子精脸上。
他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了眼涂幽。
涂幽咬了咬牙,心道,这傻狍子。
得赶紧把它弄走,不然不知道那男人吃完饭出来会不会杀了它过年。
他翻身从墙上下来,稳稳一下落在地上,那狗听见动静又竖起耳朵站起身,开始“汪汪”叫了起来。
涂幽每往前走一步,那狗便叫得便越凶,张着嘴,露出獠牙,恶狠狠地盯着涂幽。
涂幽转了转脖子,正准备好好收拾一下这不识好歹的狗,门又“咯吱咯吱”响了。
他脚步一顿。
娟儿消化完狍子精说的话,推开门探出个脑袋正准备看看他是人是鬼,却发现那狍子精身边又多了一只雪白雪白的狐狸。
一狐一狍直勾勾地盯着她,狐狸的尾巴摇啊摇,那狗子在后面汪汪地叫。
她吓得猛地一下把门又关上了。
“娟儿,来来回回干什么呢,别老开门,漏风知不知道。”一个稍显刻薄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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