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这字都长得挺像的,于是抬脚便迈了进去。
涂幽绕了好大一圈儿还是没有找到狍子精,还以为对方是故意想要逃跑,不由得狠狠踢了一下墙角,暗骂这个白眼狼。
他站在朝天园的门口,往四周看了看,朝天园人潮涌动,独独没有狍子精的影子。
孙二福稍一抬头便看见了穿军装的涂幽,“哟,官儿爷,来听戏呐。”
涂幽闻声一回头,一抬脚便迈了几个台阶上去了。
孙二福往他后头瞧了瞧,问道:“爷,您今儿一个人来听戏啊?”
涂幽脸上并不好看,他抿了抿唇问:“孙管事可否帮我一个忙?”
孙二福眯了眯眼睛,“请说。”
这边的狍子精走进了一个宽敞的大院子,和上次那间有些出入,虽都是搭好的舞台,几张并排的桌子,人却寥寥无几,和上次他和涂幽去的那家迥然有异,他才迈进去便想转身离开,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哟,小哥,来都来了,听会儿双调儿再走呗,我们这儿唱的老好了。”
“双调儿?可是我…”
“哎,别急啊,村里那些蹦蹦可比不上我们这儿的,您先听听再给钱,别这么着急走啊。”
狍子精没反应过来就没按在了椅子上,身旁的椅子陆陆续续又坐了几个人,但还是空了一大片。
他张了张嘴,眼瞅着那人笑眯眯按着自己坐下,然后转身离开。
同样是一个一米多高的台子,台上缓缓上了两个人,虽是着了戏装,倒也谈不是很精致,二人嘻嘻闹闹开了场,紧接着锣鼓一响,镇的狍子精回了神。
“眼看红日照纱窗,强打精神把床下,低声呼唤小红娘啊——”那着戏装的女人手臂一挥,简练欢快的腔调便出了口。
紧接着一声稍显粗犷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妆容不甚精致的男子,拔高了声音,道一声:“来啦——”
“这个小红娘啊,闻声不怠慢,我叽哒咯噔走的忙,我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八步九步十步——”
“十步九步八步七步六步五步四步三步两步一步,一步上楼房啊——”
台下那几个客人有的笑了几声,狍子精看懵了,心道,这戏唱的咋还和上回不一样啊。
他忍不住戳了戳身边那客人,悄声问道:“您好,我想问问这附近有个叫朝什么园的您知道在哪儿么?”
身旁那人兴致勃勃地看着戏,吐了口瓜子皮扭过头看他:“你说的朝天园儿吧,就这条街没几步啊,往东再走走就到了啊。”
说完这句,他搭话道:“哎,朝天园都不知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狍子精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不是人。”
那人手里的瓜子放在唇边顿了顿,“你说什么?”
狍子精重复了一遍,说:“我不是人。”
那人手里的瓜子哗啦啦落进了盘里,他趴在桌子上笑的前仰后合。
“哎哟,我说哥们儿,你咋发起狠来自己都骂呢。”
狍子精不知道自己说的哪里好笑,蹙着眉觉得这人奇怪极了。
他抿着嘴不说话了。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来回回看他好几眼,最后扭过头来接着看台上人表演了。
一场戏下来,到了末尾,开始有人举着个小篮子,挨着椅子走过来。
狍子精看到有人投了钱进去。
轮到他了,那人站在他面前,手里提着那竹编的小篮子,笑眯眯地说:“小哥,给个表演费呗。”
狍子精瞅着那漂亮的小竹篮愣了。
他小声道:“可是我没钱呀。”
那人脸上的笑当即就垮了下来。
狍子精看着他的脸,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孙二福领着涂幽走到小松间门口,指着那和朝天园相差无几的房屋建筑说:“爷,就是这儿,狗子打听到有人看见他进了这儿。”
涂幽问:“这是什么地方?”
孙二福“嗨”了一声,说:“爷往我们那儿去的勤,可能不太清楚,这里从前也是个戏院,老戏班子走了,这地方今年刚刚被人盘下来,换成了几个人搭着伙唱蹦蹦戏。那什么,我就不进去了,说来我和他们管事的还有点儿小过节呢。”
涂幽蹙着眉,点了点头:“成,我知道了。”
他往孙二福手心里撂了几个钱说:“今儿麻烦孙管事了。”
孙二福喜笑颜开,攥着那钱便往兜里揣,“哪能啊,小事儿一桩,那行,您进去找人吧,我先回朝天园了。”
涂幽点了点头。
一曲《西厢记》,唱的是莺莺叫红娘,涂幽抬脚迈进去,却未听到戏腔,只听到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放眼往院子里一看,椅子歪歪斜斜,瓜子皮落了一地,人已走光了,一群高高壮壮穿着一水儿粗布衣裳的男人,围成一圈儿,骂骂咧咧不知道在说什么。
涂幽蹙了蹙眉,往他们脚下看了一眼,不由得脸色一变。
那地上可不就是他寻了许久的狍子精么。
狍子精身体不住地往后缩,手腕明显地黑了一块儿,不知是沾了地上的灰还是被人打的,总之看上去狼狈的紧,涂幽的怒火当即就上来了。
他抬手正想施法,鼻尖却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同自己身上相差无几的味道。
他生生忍住,警觉性地抬头四周看了一眼,却并未看到族人的影子。
眼瞅着他们下手愈发的重,涂幽迈着大步便走过去,怒喊了一声:“喂,你们在干什么!”
那几个壮汉扭头一看,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军装的男人,一步步走过来,不由得停了手,涂幽看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的狍子精,眉都拧到了一起,怒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在干什么。”
那些高壮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下涂幽,见他穿的也挺体面,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唯恐他是哪里来的做官的,不由得有些忌惮。
“哟,这是哪儿来的官儿爷啊。”
远远传来了一道女声,声音尖而不厉,却也处处透露着股爽辣劲儿。
涂幽一抬头,便见一个裹着貂的女人款款走来,烫着微卷,唇色深红,艳丽的很。
随着那女人越走越近,那股子熟悉的气味,愈发浓郁。
涂幽眉拧到了一起,伸手便不动声色地把狍子精拉到身后,问他:“怎么回事?”
狍子精一看见他,心便放了下来,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袖,缩在他背后瑟瑟发抖。
“他…他们要钱…”
——————————
双调和蹦蹦戏其实都是二人转……
第14章
那女人刚站定,立刻有人覆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那女人裹了裹身上的貂,上下打量了下涂幽,笑道:“官儿爷,事儿我都清楚了,这就是场误会嘛,看您这样怎么会是赖账的人呢,误会…误会…”
“误会?”涂幽冷笑一声,他举着狍子精的胳膊,指着上面那块黑色的痕迹说:“这是误会?”
狍子精悄悄覆在他耳边说:“主…主人,那是我在地上蹭上的灰。”
“……”
涂幽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咬牙低声道:“闭嘴!”
狍子精乖巧地闭上了嘴。
“哎,官儿爷,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欠了钱自是要还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您不能让我们为难啊…”那女人眼睛狭而有神,眼尾微微上挑,看上去妩媚得很。狍子精吸了吸鼻子,只觉得一股狐骚味钻进了自己鼻子。
他以为这味道是涂幽身上散出来的,不由后退了两步,离他远了些。
涂幽察觉到他的后退,又一把把他拽了过来。,侧着头问:“不要乱动。”
狍子精憋气憋得脸通红说:“你熏到我啦!”
涂幽鼻尖一动,顿了顿,低声道:“不是我。”
狍子精捏着鼻子,又离他远了些,显然不信。
涂幽板着一张脸,眼神转到那女人身上,片刻,忽然勾起一个饶有兴味的笑。
他伸出手,掏出身上一个钱袋随手扔过去,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我自是知道欠钱还钱,了不起便是个入场费,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钱,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不过那方才谁动了手的,可是要自觉站出来,受我这一拳。”
他松了松腕扣,眼睛从那女人身上,转到那几个打手身上,他扯出一个笑,不达眼底,看上去气势凌人,倒是平白让人心生畏惧。
那钱袋不偏不倚正巧落在那女人怀里,那女人怔愣片刻。
“这…”
狍子精抬了抬头,看见涂幽脸上清晰的线条,颊边黑色的发,日光打在鼻尖上的光,竟觉得他此刻漂亮极了。
那女人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的笑也消失了,她拢了拢身上的貂,指尖拨弄了下头发,眼睛看了眼他身后的狍子精,舔了舔嘴唇,眼神暗了暗。
片刻,她勾起一抹笑,“官儿爷这么说话,可是着实倒是吓坏了银巧了呢。”
话音刚落,那几个打手便悄然将他们两个围了起来。
那女人颠了颠那钱袋,眯了眯眼睛,忽的拔高了声音讥讽道:“你以为穿了军装便能唬住老娘么,这钱袋里拢共两三块银元,你是哪里的官儿爷,钱袋这样轻,竟还是个清官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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