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只是去了趟老宅就梦见了他已经忘记的过去,这不得不让他在意。
梦里那个少年是谁?
胡思乱想着时间很快过去,已经是早上十点。眼看外面太阳高高挂起,肚子老早就在唱空城计的项诚活动了下四肢迅速的翻身起床。
娘娘一大早就下地干活了,叔父则被老婆勒令留在家里休息。老人家坐着小马扎在门口抽烟。堂屋的桌子上盖着一个罩子,上面摆着一碗稀饭和两碟小菜。
项诚静静的吃完,收拾好碗筷搬了把竹椅做到了叔父旁边。
“我想去我爸坟上看看”
项诚爸爸的坟在老宅后面的山腰上,小时候他怕去,因为山上墓碑林立,很有点阴森可怖的感觉。每年过年和清明他都是不情不愿的上去,匆匆忙忙的下来。
这次是他头一次自己要求上山。
项承兵抽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
两人准备好香烛纸钱等祭祀用品就朝后山走去。
安溪群山环绕植被茂盛,一路上各种野花野草数不胜数。但项诚和项承兵显然没有这个雅兴欣赏,两人各怀心事沉默着前行。
两人各自从拿着一根事先准备好的木棍边走边将拦在身前的树枝和杂草扒开。
项诚艰难的走在后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旁边的树木总会不由自主的贴上来挂在身上。叔父走在前面却游刃有余,眼看着他轻而易举的挑开树枝一路轻松的往前走,好像没有这回事似的。而自己却深一脚浅一脚步步难行,项诚无语凝噎。
他平常也有注意运动啊,怎么还比不上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
……
在他们身后茂密的树林阴影里,从他们上山就一直跟在身后的那个模糊的人影把手搭在身边的树枝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艰难前进的某人好心情的裂开了嘴。
“呵……”
就这样艰难的一路向上,直到日上中天他们才走到位于半山腰的项氏一族的坟地前。
项家的坟地很特别,据说一百多年前项家家业庞大,本家和分支人丁兴旺。安溪镇在那个时候算是项家自己的私有地。
后来战争爆发国家动乱,全国上下人心惶惶纷纷人民四处奔逃。项家也没能支撑多久,落大的家业没经得住炮火的考验,散了个干净。
一直到解放初期家族才算缓过劲儿来,不过从前的荣华富贵已经远去。他们只能重拾祖先留下的农具靠双手劳作来支撑生活。
后山这一块坟地因为从祖辈开始一直沿用至今,占地颇广。村政也考虑到这一点并没有收回土地的使用权。所以现在这块坟地依然是项氏的埋骨所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古人对于天空的渴望太深的缘故,项家祖宗都葬在离山顶很近的地方。
从山顶依次向下成正三角形分部,排列清晰明了,每搁一代便会有一个断层,方便祭祀和行走。
三角形的最上面已经看不太清,但高大的石碑和隆起的坟头还是给人一种压抑肃穆的感觉。离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不远的一层墓碑明显有些混乱和简陋,但占地面积却是最大的。那些就是没有熬过战争的族人。
现在坟地的整体结构看上去更像一个棱形。
项诚的爸爸项承军的墓就在这块棱形的最下面。
第10章 爸爸
作为一个九零后项诚真没觉得每次扫墓买那么多纸钱有什么意义。如果阴间真的存在,那么早就因为通货膨胀而经济危机了.
盯着纸钱被红色的火苗一点点吞噬,项诚胡思乱想的脑袋瓜子渐渐放空,看着眼前墓碑上的名字,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想起了他爸的脸。
说实话,他对爸爸的感觉很淡,又因为生病而忘记了八岁前的记忆,爸爸对现在的他来说只是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名词。
这种没感觉不是说的别扭话,而是真正的字面意思。没有相处的记忆何谈感情?
项承兵注意到大侄子的淡漠,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爸爸…他是个好族长。”
青年无意识地抬起头。
那眼神就像十几年前,坐在床头一脸茫然无助的小孩。
看着他能平平安安长大成人本来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但这么些年虽然走的不近,大概的情况他还是很清楚的。
他不能认同嫂子和小诚的相处方式。两人之间不说亲密无间,连说话都带七分客气。说他们是母子更像是路人。那件事并不是大哥的错,与小诚更是毫无关系。何至于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
“你爸爸,他很喜欢你。你一出生他脸上的笑就没断过。你用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他在镇子上亲自买回来的,那时候村里没通路,要去镇子里得天没亮就起身,走山路最快也要半天才能到,回来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你的玩具,车椅,包括摇篮,也是他亲自做的。”
项诚眨了下眼,压下莫名升起的酸意。搁在老宅小屋角落里的那个破旧的摇篮,即使只是瞟了一眼,但仍能看出做工上的用心。
叔父说的这些应该都是真的,可是那又怎样?他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你对这些根本没记忆,我只是想说给你知道,你爸爸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只是他来不急把爱给你。”
……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项诚走在前面,拿着棍子随意挑着两边的树枝。刚才他叔的一番话让他再无暇观察那些乱蹭的小树枝了。
只是有句话他还是想问清楚。
“叔父,我们家除了我和堂妹们还有没有别的小孩?”
“什么样小孩?”
项诚努力回忆了一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家还有一个孩子,比我大几岁的样子。”
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项承兵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忙去扶住。
老人不自在的笑笑,自嘲道“老了,老了,连路都走不稳了”见项城皱着眉看他便问“你刚才说什么?”
项诚按下心中的疑惑回答“我梦见我们家多了一个孩子。”
“…哦,你记得他?”
“那倒没有,所以想问问您记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你说的是项勋吧,你以前很喜欢跟他玩。他比你大半岁,以前你还叫过他哥哥没事老爱往咱家跑。”
“项勋?他长什么样?现在还在安溪吗?”
“他…”说到这项承兵犹豫了一会继续道“你和你妈走的第二年他就生了场病,高烧把脑子烧坏了。也没继续上学,一直呆在村子里。”
“哦”
........
一路无话。两人下了山一起去老宅搬箱子。
老宅的门没锁,只虚掩着,正午的太阳晒的人头昏眼花。门缝里却散发出阵阵凉意,两人一靠近就打了个哆嗦燥热一瞬间散了个干净。
项诚搓了搓手臂按下不断往外冒得鸡皮疙瘩,往后喊了一声,项承兵站在门口正犹豫要不要进去,见他大侄子喊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两人直接进了项诚妈妈的屋,搬箱子的时候项诚突然弯下腰朝床底下看了一眼。
他记得之前捡钥匙的时候好像碰到什么东西,凉凉的。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两人一人抱一只箱子出了门。
路上项承兵没有说话安静的走在前面,项城紧随其后,他看得出来叔父似乎有什么事瞒着他。
第11章 争执
回到家项城表示想找辆车去镇上寄箱子顺便打车回去。
项承兵自然满口答应,联系好村里的车,两人打包好箱子正准备走,昨天来过的那位堂叔公带着两个人突然到访把两人堵在了门口。
项承兵只好先放下行李示意老婆招呼对方进屋里坐下,自己则拉着侄子先一步进屋。
项城被拉进里屋,他叔父掩上房门,从门缝里看见外面三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转身看着他严肃道“小城,等会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也不要插嘴。一切交给我就行。”
“为什么?”
“你先别问,等会应付完他们我自然会跟你交代清楚。”
说完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迅速从傍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烟塞给项城就推着他出了门。
等项城按照他叔父的吩咐给三人各自发了根烟,才发先其中一个竟然是昨天在桥头遇见的那个怪人。项城一出现就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项城递过去的烟他也没接。
“小城别见怪,这孩子看见你太高兴,平常他不这样的。”坐在那人旁边的中年人见气氛尴尬主动介绍起来“说起来你们还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
项城惊讶的看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脸乖宝宝样的人,怎么也想不起关于他的一点记忆。见对方一脸期盼的表情他头一次为自己的失忆不自在起来。又碍于叔父刚才的吩咐只好傻笑不说话。
项承兵按着侄子的肩把他带到自己身边坐下,使了个眼色失忆他稍安勿躁。
“二叔来的不巧,小城刚刚准备走。车子都联系好了。您看?”
那位二叔公悠闲的喝了口茶,放下杯子一脸和善未语先冷笑一声“呵,小娃子刚回来就要走,莫不是不想负责了吧?”
项承兵的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这老家伙莫不是想豁出去连他一向正义的嘴脸也不要了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