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城被这样温柔对待的方式吓住,头一次被人这样抱着哄,像是对待宝贝一样。
他想恢复身体自由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不断来回的轻柔的摇晃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下一秒睡意袭来,他在一次昏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老宅的床上。
这是在梦里吗?项城想。这时身体不由他控制的翻身坐,他赶紧借此机会观察四周,床上铺着的床单被□□的不成样子,一只橡胶拖鞋落在上面,另一只则在离床很远的书桌下面。书桌上摊着好几本作业,铅笔只削了一半被搁在本子上。
窗边夕阳的余光透过天井照了进来。
项诚茫然的盯着半空中飞舞的灰尘,越发肯定这是在梦里,他已经好久没有梦见过小时候了。只从大病痊愈之后,对于小时候的记忆能记得的大多都断断续续,搬家之后的前几年他还会时不时梦见老宅,后来随着年纪慢慢变大,已经有十年没有梦见过这些了。
正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那人逆着光跨过木质门栏走到床边不由分说的拉起他的手就往外拖。
项城一惊,下意识就想挣脱,但下一秒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跟着那人走了出去。一直被拉着走到村口的木桥边,那人又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护着他走下河堤来到小河边的石滩上,寻了个大石头让他一起坐下。
确定项城已经坐好,他才紧挨着他坐下,项城的脑袋转了过去,他这才有机会看清这人的长相,眼前这人寸头,长着一张圆脸,一双圆圆的眼睛让他看上去虎头虎脑的,是一个很精神的男孩子,看上去最多七八岁大。
男孩一脸高兴的对着他张嘴说了一大串,可项城还是一句话也听不见,不但如此,就连周围的水生,自然的生意,甚至连他自己的呼吸和声音他都感觉不到。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像是一部哑剧,他就像一个旁观者,只能看而无法融入。
说完话,两人分头朝小河两边出发,项城的身体沿着浅滩行至一处河道拐弯处,视线里突然走进一个人。
那是一个比他大一点的少年,穿着宽松的短衫和长裤,裤脚挽起来站在水里,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腕。沿着小腿向上是一张精致却面无表情的脸,那张脸一看见项诚就像冰块融化成了水,笑意瞬间溢满了脸庞。
项城一顿,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果然,下一秒身体冲向前去不受控制地抱住了对方的腰,宽大的衣服下摆被项诚的手臂一勒,衣服在拉伸当中露出一截皮肤直接挨到了项城小小的手掌之中。
虽然知道是在做梦但这么和人拥抱还是他第一次,如果是在现实当中他的脸估计已经红的像猴子屁股了。
那人也紧紧回楼着他,嘴唇紧贴在他耳边,像是在说话。
第8章 少年
那一瞬间,项城的心底涌出了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很久以前他也经常这样高兴的冲进某个人的怀里。与他说说笑笑,好不温馨。
但,那怎么可能?就算他失去了八岁之前的记忆,可他周围的人没有啊。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他们给他秒速过的从前,同学,发小,包括那些他都认不全的亲戚,每个人他都曾经见过,却没有一个人给过他这样的感觉。
在他刚搬去海城的那段时间他一度很想交个能勾肩搭背的好哥们好朋友,但不知为什,每次面对那一张张微笑着的善意的脸,他总提不起劲来和别人交谈,每次开打了个照面就无端会生出些莫名的愧疚情绪。就好像跟别人交朋友就对不起了谁似的,这一度当他感觉很可笑,他能对不起谁呢?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同学之间开始传出他不好相处的传言。
即使生气但不可否认,人家说的也没错。别人主动过来搭话他却只是低头说不出话,可不就是不好相处么。
如此几年下来,对于交朋友这件事反而不那么期待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了几年,直到上了大学,开始住校才结交了同寝的几个哥们。虽然已经没有小时候那种期待和热情,但就算只是跟他们说笑几句也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可眼前这个人却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给他的感觉就像...
突然,一只手从项城身后猛地伸出,将他拉出了对方的怀抱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即使看不见对方的脸,但急促的呼吸和颤抖的怀抱都在证明这个人对他的紧张。
将他护在身后,这人才转过身面对着少年,项城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熟悉。此时她正在朝那少年吼叫着什么。一只手直直的指着对面的男孩,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他,从后面看她整个身体居然都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害怕。
但显然“自己”并不领情,他不耐烦的甩开女人的手,直接挡在少年面前与之对峙。角度变换使项城一下子就看清了她的面孔,虽然年轻了很多,也没有之后的凌厉和强大的气场,但对面这个女人确确实实就是他妈妈,郑女士。
在他的记忆中,郑女士一直就是以为严厉的母亲,不管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上从来就没有人见过他害怕和软弱的一面,仿佛这个女人天生就无所畏惧一样。
现在,站在他对面的人,她长着一张和郑女士一模一样的脸,但脸上惊慌的表情和一身家庭主妇的打扮实在是身为她儿子的自己都感到万分惊讶。
没等他理出个头绪,身后的少年已经上前一步将他抱起,直接扛在了肩上朝着他们家老宅的方向上了岸。
“项城”很兴奋,保住他的头一个劲的动嘴巴,没法知道对话内容,项城透过他的视线观察前方。才发现河滩边不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好些村民,他们大多都用一种隐晦的眼神看着他,或是和旁边的人嘀嘀咕咕眼神看着这边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好几个都是他们项家的亲戚,其中一位年纪稍大的人像是年轻时的二叔公。他拿着烟袋,背着手站在村民后面时不时的抽上一口,眼神带着点不屑和兴奋扭曲在烟雾之中。
拉他来玩的小屁孩一脸无措的站在桥头,想过来却被一个面向凶恶的男人拉着,那人见他们上来忙拉着自己孩子往后让,脸上的露着讨好的笑。
走过他们身边,“项城”像是知道什么似的,突然回头,随机喉管颤动,应该是大吼了一下。原本交头接耳的村民都被吓了一跳。但谁也没露出一点不耐烦来。反而强忍着情绪露出一脸惨不忍睹的假笑。
项城也被吓了一跳,他其实和这些族里的亲戚都不是很熟,但他不傻,他知道在老家,除了他叔父一家以外,其他的人并不十分喜欢他和他妈妈。每次见到他总是一副阴阳怪气要理不理的样子。
三人回到家,叔父和娘娘已经回到家里,正站在门口。两位堂妹躲在父母身后,偷偷的看着他。
项城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她们两了,每年回来都是错过。有时候他都怀疑她们两时不时故意不想见他。
叔父的态度也很奇怪,他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只微微低着头跟在后面进屋。
进了厅堂,项城才被放下轻轻的放在堂屋正中摆放得主位上,他坐在右边,少年坐左边。郑女士和他叔居然都没有异议,一家子除了他一个小孩全坐在了下手。
一阵沉默之后,大家才散去。项城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等大家都走了,他猛地跳下座位,跑到少年面前伸出手,少年但笑不语,“项城”只好拉起他两只苍白清瘦的手讨好的晃了晃,他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打开,里面是一只银色的手镯,两头各挂着一只小巧的银铃铛。
“项城”赶紧抢过来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叮铃~”一阵轻响,没等他反应过来四周便犹如水波荡起涟漪,空间震颤,对面的少年面孔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一切都化为烟尘消散...
第9章 坟地
项诚是被一阵奇怪的气味熏醒的。睁开眼就见他叔坐在床头皱着眉看着自己,眼神闪烁不定。
全身酸痛让他无暇顾及其他,感觉身体像是跑了超长马拉松一样,每个关节都咔咔作响。
叔父说他打完针回来已经快早上五点了,那时项诚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他开门关门的动静都没有一点反应。他只当他是睡太沉并没有太在意。直到早上九点,连他这个病号都在床上呆不住了,傍边的人却还是那个姿势没动,连喊了好几声也没见他又什么反应。他才感觉到不对劲。
他连忙起身仔细看,见项诚穿着睡衣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表情平静,脸上没有一丝不适的反应。
试了试额头,也没有发烧的症状,心里就是一沉。正常人又是喊又是摸的早就该醒了,可他侄子不但没醒,就连翻身发个声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只怕…
迟疑了沉默片刻,项承兵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只小罐子放在了项诚的枕头边…
被叫醒的项城一脸蒙圈的坐在床头。他好像做了一个梦,还是梦见小时候的事。但那怎么可能?
因为小时候那场病,八岁以前的很多事情他都忘的差不多了。连一起玩到大的玩伴同学什么都是病好以后从新认识的。加上后来去了海城,融入了新的环境新的圈子,在安溪生活过的这些年逐渐变成了回忆,有时候想起来就像是泛白的老照片,脆弱又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