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墨阑先开了口,随意的接过那位小仙君手中的酒,朝对面上首的座位抬了抬,对苍吾道:“你的位子在那儿。”
众仙齐齐替墨君捏了把汗。同时望着半弯着腰傻杵在墨阑身侧的白衣仙君暗暗摇头:这是哪儿冒出来的不怕死的,这种时候竟然也敢往前凑?而且,他刚刚在干嘛?在给墨阑敬酒?脑子没毛病吧?
那位小仙君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愣了一会儿,又紧张局促的,小声对墨阑道:“我叫白素······”
然而墨阑并没有看他,又或者是他的声音太小,墨阑没有听到,低头喝了一口杯中醇香的酒,喝完,抬眼见苍吾一动不动,挑了下眉。
倒是苍吾淡淡的朝那战战兢兢的小仙君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对墨阑道:“我是来找你的。”
众仙又一致的在心里“哦”了一声。看来最后还是叫墨阑仙君打破结界逃了,君上这是来抓人了。想来墨阑还真有点能耐,竟然能破了君上的结界。不过就算破了结界,也离死不远了。
“找我?”墨阑眨了下眼。
苍吾道:“嗯,你答应我要把琴修好,我等了你两个时辰,你没去。”
才过了一个晚上加两个时辰而已,就这么等不及,竟巴巴的追到宴上来了?墨阑气郁,放下酒杯,邪笑着道:“你就这么心急要与我好?”
苍吾抿唇,眸色微沉。墨阑立马站了起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修琴是吧?我去就是了,反正我也喝足了,正好醒醒酒。”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的转身离开。等看好戏的众仙瞠目结舌,不明所以。张果老从一旁跑出来,追在苍吾身后小声喊道:“君上······君上现在就要走了吗?不坐下吃两杯?”
苍吾简单粗暴道:“没空。”然后头也不回的跟在墨阑身后走出了大殿。
众仙:······这是什么情况?
无人留意,站在墨阑身侧的那道白色的身影从刚才起就好像僵化的石像一般,死死的定在了原地。
苍吾果然是叫墨阑来修琴的,回到玉尧殿的时候,墨阑发现凌乱的寝殿已经清扫干净,又恢复了以前端庄简洁的气派,被摔成好几截的瑶琴正摆放黑色的檀木方桌上。
小仙官正在一旁拨弄麒麟鼎中的熏香,与苍吾身上的檀香是一个味道,沉厚宁神。见到两人进殿,小仙官有眼识的退下。墨阑径直来到檀桌前,扫了眼碎的惨不忍睹的琴,心道:我是不是吹的有点大了?把我自己剁这么碎也拼不起来啊!苍吾是故意的吧?知道我拼不起来才答应那个条件,明摆着是戏弄我!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墨阑是个好脸面的人,从容的在桌前坐下,抬头对跟进来的苍吾道:“你就打算这样让我修琴?”
苍吾仿佛没看出他的鬼心思,道:“你需要什么,我去找。”
墨阑认真想了想,道:“先给我泡杯茶,宴上喝了不少酒,口里干的厉害。”
苍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到旁边取了茶具,便回到墨阑对面,隔着破碎的瑶琴,优雅的冲泡起茶水来。
这么听话?墨阑有点不敢相信,定定了端详了苍吾半天,等苍吾将泡好的茶水递到他手里,看他喝下后,道了声“可以开始了”,这才撇了下嘴,装模作样的捻起一块碎木片头皮发麻的拼凑起来。
“我说,这琴都碎成这样了,即使拼起来也不能弹了,你非得要这琴不可?要不干脆我再重新给你打一把吧,保管比这还精美。”
“那个以后再说,先修好这一把。”
墨阑:······
但琴碎的这么彻底,别说墨阑是头一回干这么精细的活计,就是铸琴高手也不一准能拼出个好歹来。墨阑耗了大半的仙力,一个上午没歇手也只拼出了小半截歪七扭八的琴座,耗力太甚,头上都冒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墨阑绷着脸想:苍吾该不会是有意借让我修琴,打算耗光我的仙力,然后不费吹灰之力的将我灭了吧?这的确是个以逸待劳的好手段!
正想着先缓一缓,恢复□□力别真叫人趁人之危给结果了,一块凉幽幽的帕子突然按在了自己的脸上,将鬓角的汗擦了去。
墨阑一个哆嗦,上半身不由自主的往后弹去。
“你、你干嘛?”
苍吾顿了顿手,垂眸将帕子收了回去,看着桌上的琴道:“你流汗了。”
墨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琴座上还印着汗滴的痕迹,墨阑这才反应过来,苍吾是嫌弃他的汗弄脏了琴。稳了稳屁股又坐了回去,心里却泛起了酸水,举着手里的碎片瞪了半晌儿,往桌上一拍,“有你这样的吗,求着我修琴,却不知叫人休息一下,现在都下午了吧?我饿了!没有力气了!”
苍吾难得的面色微窘,大概也觉得自己不太厚道,默了一会儿便起身叫人去准备饭菜。
墨阑立马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整个人往后一躺,四仰八拉的歪在了厚厚的毛毯上,翘着腿等吃。等苍吾亲自端着饭菜回来,墨阑也没起身,斜着眼觑着低头往桌上摆碗碟的苍吾,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我手酸,拿不起筷子了。”
苍吾撩了下眼皮,从桌对面转到墨阑身旁,伸手就将墨阑从毯子里拽了起来,然后拿起桌上的筷子,当真毫无怨优的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了张嘴等吃的墨阑口中。
墨阑一边转着眼珠子,一边残废似得靠在苍吾身上,用眼睛示意苍吾,“我要吃那个。”
苍吾给他夹了,墨阑又道,“想喝汤。”
苍吾依言又盛了一碗汤,用瓷勺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吹,喂他喝下。墨阑越想越觉得不对味,那汤喝进肚子也似沉甸甸的大石头,砸的心窝子哐当哐当的。
墨阑斜挑眼角,“你不吃吗?”
苍吾正要说话,墨阑突然抬手抓住了他手里的汤勺,塞进了他微张的嘴里。完了,直勾勾的等着苍吾的反应。
苍吾没有任何反应,只愣了一下,便抿唇将嘴里的汤咽了下去。苍吾的唇形很薄,看去有些薄情,实际上他也确实薄情,若不是清楚为了让他修琴而不择手段,墨阑都要怀疑这位是不是被夺了舍。
纤薄的唇上还挂着一滴乳白色的汤汁,衬得唇瓣越发鲜红柔润,却又禁欲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亵渎。墨阑蜷了蜷手指,忍住了伸手去揩的冲动,突然抬起身子,将唇贴了上去。
占嬴大骂一声:作死!
瓷勺“啪”的一声掉到桌上,苍吾凤眼圆睁,也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震惊太过忘了反应,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也没有伸手去推。墨阑得逞的一笑,伸出舌尖沿着唇线勾勒了一圈,将冰冷柔软的唇瓣吸进了嘴里,用齿轻轻碾咬了一下。察觉到身前的人颤了一颤,墨阑心满意足的撑身后退。
然而,这时,苍吾忽然动了。
凤眸微微一眯,目光骤沉,如浓浓墨汁晕散开来,手臂猛地收紧按住了墨阑的腰。墨阑始料未及,胸膛像是撞在了坚硬的石头上,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呛死。
那一口气还吊在嗓子眼里,没吐出来呢,就被一根舌头给严严实实的顶了回去。一个不慎就被反客为主,死死的钉在了地毯上,攻城略地,翻云覆雨,嘴舌一阵发麻,连牙根也酸的不似自己的了。
墨阑热泪盈眶,苍吾故意耗尽他的仙力,原来不是要杀他,而是要先奸后杀啊!
第53章 第 53 章
“啊啊啊!松、松口!你是属狗的不成!”
墨阑嗷嗷叫着把人推开,从地上跳起来,抹了一把嘴,果然手背上染红了一片。
苍吾吐纳了几口,似乎平静了些,眼底却仍是猩红一片。“是你先咬的。”
墨阑差点背过气去,“是,是我先咬的,可我只是轻轻的咬了一下,你可是把我嘴皮子都撕下来了!报复人也不带这么狠的!”
“没控制住······”苍吾看了眼他的唇,微微蹙眉,似乎想伸手去触,“疼吗?”
墨阑刷一下跳开,双手紧紧的捂住嘴,瞪着眼道:“屁话,能不疼吗,嘴都快裂成三瓣了!”
苍吾慎重的考虑了下,道:“要不,我让你咬回来。”
墨阑:······
“算了!我就当被狗咬了!咬回来还是我吃亏呢······我吃饱了,找个地方补个觉休息一会儿,你、你别跟过来!”说罢,转身就要出门。
突然,苍吾出声道:“你刚才为何又要吻我?”
墨阑脚下踉跄了一下,没有回头,恶声恶气道:“我辛辛苦苦给你做劳力,亲你一口怎么了!”
原本墨阑打算直接回玄幽殿,然出了门之后不经意一瞥,转脚朝着园子东面走去。
东面长长的游廊尽头是一座水榭,被一片茂密的婆娑双树围在中央,密不透风,坐在里面十分荫凉。平日闲来无事苍吾就会到这里下棋弹琴,有时候为了节约水资源还会宽衣入水,来个天风清爽的沐浴。墨阑看着那一汪洗澡水觉得眼熟,仔细回想了一下,猛地想起刚刚飞升那会儿,他走错了路跑到玉尧殿睡了一晚,第二天醒来之后慌不择路便是从此地翻墙逃走的。
当时行径这座水榭,还不小心滑了一跤,差点磕掉一颗门牙。若不是情况紧急,当场他就想将水榭拆个七零八落。
水榭里铺着淡青色的席子,虽然今日苍吾一直死磕在寝殿监视他补琴,小仙官依然尽忠职守的将这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还焚上了熏香。冉冉香烟里,墨阑撩袍在席子上躺下,手指摩挲着肿胀火辣的唇,望着头顶的乌檐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