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吾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根鲜红的细绳,往狗脖子上套铃铛似得,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将绳子套在了他的脖子上。套完还分外认真的翻弄着娇艳欲滴的哥们欣赏了好一通。墨阑瞪着脖子上那根狗绳子渐渐隐褪,掩去了痕迹,很想开口问一声“这他妈什么鬼玩意”,可恨苍吾不知施了什么法,不只定了他的身,还禁了他的言。
墨阑发不出声音,苍吾倒是没闲着嘴皮子,将他提拎到眼前,道:“我找了你很久。”
这两天墨阑一直在躲着苍吾,就怕苍吾再杀上门来追问那个要命的问题,没想还是被他逮了个正着,也真够执着的。墨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个什么结果,是嘲讽他不自量力,还是剁碎了他以示坚决。
若真是无法忍受被占了便宜,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不成吗?
墨阑突然有些想念自己的弯刀······
苍吾道:“明日我会下凡一趟,大概要三五日后才能回来,到时我会再来找你,希望那时候能听到你的答复。”
下凡?做什么?
这位不是一向无所事事,比他还无聊吗?难道早年前在凡间种下了什么孽果,需得去善后处理?
据墨阑所知,苍吾数千年不曾下界,也就几百年前兴致突发跑去凡间晃悠了一圈,之后也一直死磕在玉尧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是想象不出有什么能引得这位破例。
墨阑也没心思去探究,使劲了浑身解数想要挣脱束缚,但挣扎了一晚上也没能得逞,就这样被苍吾揣在袖子里一路晃晃悠悠的揣了回去。
是的,是揣回了玉尧殿。
苍吾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明目张胆的就把一个不算友好的男人带回家过夜,心安理得的将他摆弄成一个分外妖娆的造型插在了床头的花瓶里,然后上了玉榻,坦然的奔赴梦乡。
第二天墨阑醒来的时候,发现禁锢已消,而榻上的人也不知去了何处,想起昨晚苍吾的话,墨阑猜测苍吾是下凡去了。憋屈了一个晚上,从花瓶里翻出来,墨阑立马将那只花瓶高高举起,摔了个粉碎。
按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合该冒出个人来喝斥阻拦一番,可墨阑看了看立在殿外眼观鼻鼻观心的小仙官,心下犯起了嘀咕。
整了整仪容,墨阑虎虎生风的步出殿外,一只脚伸到门槛上还没落地,陡然便察觉到一股子强劲的力道猛地反弹了回来,将他始料未及的震退三步。
“苍——吾!”
殿外的小仙官抬起头来,表情跟他那个主子如出一辙,硬邦邦道:“仙君稍安勿躁,君上临行前吩咐了,在君上回来之前,仙君便静心在此等候,不得出玉尧殿半步。”
“他什么意思?要拘禁我?”
“君上并无此意,只是君上尚有疑问未解,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之前,担心回来找不到仙君的人,方才——”
“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墨阑磨着牙打断小仙官的话,怒目圆瞪道:“本仙君现在命令你,马上将结界撤掉,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仙官闭上嘴不说话了,一派“我是君上的人我只听君上的命令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叛主”的大义凛然。
于是,墨阑不客气了,冲不破结界,便在屋子里捡着什么砸什么,霹雳乓啷了一个上午,几乎将殿内所有能拿得起的挪得动的都砸了出去。
院子里一片狼藉,巨大的声响引来了无数围观的仙家,在玉尧殿外探头指点,揣测纷纭。
一位悟性甚高的仙者看了半天,立时理出了前因后果,对身边的人小声道:“墨阑仙君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居然都直接跑到君上府中挑衅来了。看这样子是大半夜跑来撩拨君上未遂,被君上盛怒之下施法困在了殿内,也真够倒霉的,难道不知道君上设的法,除非君上主动解除,旁人根本就打不开吗?他砸了大殿是想彻底惹恼君上,自我了断漫漫仙途不成?”
“哎呀喂,可不得了了,他刚才扔的可是君上的瑶琴?那可是君上最珍爱的东西,是当年墨尧神君唯一遗留下来的瑶琴,君上当宝贝一样供着,旁人想观一眼都不得,墨君竟然就这么随手给砸了······造孽啊造孽,墨君真是太想不开了!”
“话说,君上人去了哪里?都砸成这样了也不出来看一看吗?”
“你不知道吗?今晨天还没亮君上就下界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不然能由着墨君这般蹦跶的欢。”
“君上下界去作甚?”
“这个······我也不知。哎,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你这个八卦篓子都不知,我哪里会知道!你见君上做什么去哪里何时跟谁报备过吗!我倒是不好奇君上去哪儿做什么,我现在只好奇君上回来之后,墨君会是个怎样凄惨的死法,应该会留个全尸吧?毕竟君上是个恪求完美的人,眼睛里见不得太零碎的血腥场面······”
“啊!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墨君的死法啊。我听说君上昨日好像去过太上老君府,向老君讨了一味丹药。老君钟爱炼丹,前些日子不是还练出了几味丹设宴庆贺了么,据说其中有一颗能叫人生不如死的丹药,叫什么噬情来者?”
“噬情?有何奇妙的功效?”
“那就厉害了,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好消受的。服用噬情的人,最痛苦的不是七情尽丧,而是神识俱灭,原形尽毁,且是如凌迟一般一寸一寸的被割离化灰。痛自是不必说的,试问有谁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滴血都不流,一块肉一块肉的消弥于混沌,还要在死前被迫一遍一遍承受过往的恶与孽而不疯的?你们别忘了里头那位手里染了多少血腥,葬送在那一把弯刀之下的鬼魅妖魔,光是压也能将人压死,只怕到时墨君会被啃的渣都不剩。”
“真是凄惨啊凄惨······墨阑仙君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好了好了,别看了,万一被君上回来撞个正着,咱们都得跟着遭殃,都散了吧。”
此言一出,顿时提醒了众位惜命如金的仙家,纷纷作鸟兽散。人堆里一道明晃晃的身影,抬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尽量低头缩减着存在感,准备悄无声息的混在人流里隐去。
“渊明!”突然,正砸的起劲的墨阑眼尖的瞥到那一抹身影,出声大喊。
渊明暗骂一声,都怪自己平日里怠于修行,半吊子法力,腿脚不够快,也不知哪个缺德的偏还在这时候绊了自己一脚,等转头去看时,只隐约扫到一抹白色的衣角,还没看清是哪个糟心玩意就被好兄弟发现了行迹。
眼瞅着借来遮掩身形的仙家眨眼跑了个精光,自个儿避无可避,只好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转过身来,分外真挚道:“啊,好巧啊!墨兄是来师叔府上做客吗?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搅墨兄的好兴致了,我突然想起南海七皇子约了我一会儿下棋呢,先走一步了!”
“你他妈给我站住!”墨阑叉腿立在门槛上,竖着一对剑眉恶狠狠的盯着渊明道:“南海七皇子两日前就追着他那死别扭的相好跑去了不周山,倒是几时约的你!”
谎言被拆穿,渊明也不脸红,咧嘴一笑,道:“那好像是我记错日子了······可你也知道,师叔设的结界,我就是拼尽一身修为也凿不开一条缝啊,你喊住我,我也无能为力啊。”说着,脑中灵光一现,计上心来,忙掏出惴惴不安揣了好几日的烫手山芋,“啊,有了!我将弯刀还你,你试着用刀劈上一劈,看能不能冲开结界?!”
墨阑皱了下眉,审视着渊明叵测的小眼神,字正腔圆道:“说好了作为赌注押在你那里,怎好现在就拿回来。”
渊明状似困惑了一下,须臾连连摆手,诚恳的道:“没关系没关系!咱俩谁跟谁啊,我还怕你输了抵赖不成?墨兄为人最是重诺守信,我坚信墨兄绝不会出尔反尔,若最后真的输了,墨兄也不会霸着弯刀不放不是?不过是先拿回去物尽其用,如此,帮不上什么忙的我,也能略觉心安······”
第51章 第 51 章
墨阑并没咂吧出渊明的深意,想着一直被困在这里,确实不是个事儿,不若劈上一劈试试。他就不信了,一道破结界真能困死他。
于是,抬手接住了渊明迫不及待甩过来的墨玉簪。温润黑亮的玉簪划出一道耀目的玄光,在墨阑手中化出弯刀本相,铮然嗜血,厉烈罡风震的空气铮鸣不止。下一瞬,墨阑沉腕,弯刀挥出泼天的血光。
本是无上神器,却因噬杀太盛附上了一层妖异不详的血色,望之令人心骇,总觉得若是少了那一双修洁漂亮的手的收束,那刀便可带出无休止的地狱血海之孽,吞天噬地,日月无光。
不管墨阑这个人如何,仅仅能轻松自如的驾驭驱使这把邪恶弯刀这一点来说,就能令所有人心悦诚服,漠视不得。
渊明没见过墨阑厮杀血战的场面,这一刻亲身见识到弯刀的威力和邪性,也不由的屏息呆住。
墨阑他确实是唯一有资格和本事去挑衅玄龙神君的人。
不过接下来,渊明瞪着那颤晃了一下便归于寂静的透明结界,甚有眼力的对殿内愣愣的哥们痛心疾首道:“一定是你的姿势不对,你再多试几次,再接再厉,千万别泄气!对,千万别放弃,慢慢劈,我先回去准备酒水,等你出来给你接风洗尘!”说罢,一骑绝尘蹿了出去,转眼就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