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二运功尝试了半刻,狐七元丹浮躁愈甚,他连忙停住了龙母元丹,将它送还回去。
“可清楚一二?”
“我,是陆上的妖怪。”她吞下元丹后,对狐二恭敬道,“您是九尾家的二公子。”
“若你敬我父亲,便不要再来这海域了。”
“是。”
狐二将她送到龙宫门口,又见到了站在石墩后的绿芜。
“二公子?”绿芜惊讶地说,“怎么又是您送太后回来?”
“我瞧你还是再挑几个侍卫将龙夫人看紧一些,你们龙王回来之前,莫要让她四处走动。”
“好。”绿芜点点头。
有侍女从龙宫内走出,绿芜将龙母送走,转头又对狐二鞠了一躬:“傍晚后,我本来还要去找您一次。”
“有什么事?”
“我们王闭关了,让我告知您,改日再相邀。”
狐二有些诧异,仍对他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狐二看着龙母走后,反身又回了虞渊底。厅门几日未开启,海水中鲜血意味极为浓厚,狐二站在它对面,竟有一丝捉住昨夜梦境的实感。
有瑰丽闪电落在海中,他似乎并无半分得子的喜悦,只有断骨剖心之痛。狐二被龙息所累,不自觉离那鼎更近了些,下一刻,竟感双腿麻痹,险些跪了下去。
他将黑龙逆鳞捏在手中,整个人略清醒了一些。
“您将蒙尘看得如此之重,又将黑龙放在哪里?”狐二对着圆鼎感叹,“这痛苦还请莫让他知道了吧。”
狐二划破自己手掌,沿着鼎四周,画了六枚银白氐土印。这是他从阮伯父那里学来的星宿术法,他曾想过用这个法术将天上的日头蒙住一个,如今用在封鼎之上,也不算浪费。
最后一笔画完,狐二沉声道:“天应地,金应火,封。”
虞渊凝水忽起微波,鼻息间的浓重血气终于消弭。狐二探了下狐七元丹,松了口气,坐在了鼎底台阶上。
已告假家宴,黑龙这边也改约,海中正事也做完了,他忽然便空了下来。
空下来,便想和黑龙聊聊。他时常羡慕他父母聊不完的话,如今他也找到了这样一个人,只是认识的时间短,见面的次数少了些。
他还以为,今日黑龙便会和他聊聊没说出口的心事。即便他不想说,他也可以和黑龙说说为何撒谎说处理公文的事;说说狐六运气好,意中人等得起;说说他站在山上远眺神煞海,见到五次人鱼跃出海面;说说他夜里经常做噩梦,习惯带着他送的礼物入眠。
这最后一件,若提起,似乎过于暧昧了,见面之后便不提起。
契约反噬,终了不过是个死字,与这件事相比,他更担心的,却是黑龙的将来。观龙王蒙尘,此等羁绊亦是黑龙所难免之事,万万不能节外生枝。他也想做个和黑龙一样坦荡的人,只是情感之事,他略迟钝些,狐二却是明白的,敞开来说,确实痛快淋漓,但掩盖一二,才是君子所为。
这君子,他不想做,也是要做。
狐二恢复一些后,便从虞渊离开,行至近海,竟碰上了黑龙特意带他去见过的驼背鲸。它见到狐二,停在了原地,摆了摆尾。
“你们龙王呢?”狐二游过去摸了摸它的头。
孤鲸将圆目转了过来,看了看他。
“我却忘了,你我不通语言。”狐二对它笑笑,挥手告别,“我要回去了。”
它眨了眨眼,忽然将狐二顶在头上,向极深处游去。
“要带我巡游么?”
它似乎并没有带他环游的意思,海中孤鲸如乳白瓷瓶落水一样径直下沉,狐二坐在它头顶,见到他艰难行过无人海域,然后在虞渊后面停了下来。它将狐二从头上抖落下来,小心地在狐二手上吐了个气泡。
“你还不知,我今日来过这里了。”
孤鲸未回答他的话,又向着海中凝水撞了一下。
“龙王在这?”狐二指了指幽深海水。
它停止了撞击,转头默默离开了。狐二绕着虞渊附近游了游,算起来这个地方狐二来的次数比龙宫还要多,上次还和黑龙在这里吵的万念俱灰。
前一刻两个人拉着手从幻境中离开,下一秒便拔剑相向。他大哥说的对,若不是他将他看的极重,他断不需要拔剑。
“说是修炼,其实是来找龙王打架?”狐二拂了拂结界外的海水,柔声道:“我要去找凤凰头目了,待回来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一个小时平均写五百字?!
第31章 访故人(一)
充斥海水的大厅中,回荡着异样清脆的敲击声。
那敲击声从水中传过,却没有丝毫闷响,便如寒冬震冰,亦如玉碎于金刚,或如人木然击掌。
从厅顶向下,悬挂着一条金色长脊,箭簇般的尾骨拖在地面之上,形如脱力倒钩。龙王细瞧了瞧悬梁之骨,伸出手将他面前的一截脊骨拍碎,脊骨中的金红龙血如废水一般流入圆鼎之中,他却仿佛未见,伸手向上,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在南方荒原的这几日,狐二都在反复做着同样的梦。梦中的龙王面无表情,丝毫不在乎断骨之痛,在他已经极熟悉的痛苦和不甘里情绪中,又夹杂了一种爽快的感觉,似乎砸了龙脊,便是这痛苦的终了了。
承载着狐七内丹日久,龙息对他影响也比从前大了许多。从前想不起的梦境,现在也看得见一二了,待下次去了神煞海,怕还是要找龙母问问,她被龙息所扰,都看见了些什么东西。若再如此下去,也许托黑龙为狐七驱魔才是更好的办法。
“二哥?”
狐二听到狐五叫他,却一时转不过思路来。
“二哥,你手里是什么?”狐五有些诧异的问。
狐二低头看了看。
他手里拿着的是块自己的背脊皮毛。他惦念着黑龙将逆鳞摘了,元身喉下许是缺了一角,若上战场,少不得被假日头燎熟了肉。将逆鳞再送回去,又担心黑龙觉得自己是对他又有不满,将自己全身鳞片都拔了来谢罪。倒不如他自己想个法子将那空缺补上,也算两人友情的另一个见证。
他已将这块皮毛炼成个粗略法器,只等寻着阮伯父后请他加持一番,刚被龙息所扰,狐五向他要封公函,他却将这东西拿出来了。
狐二转头看了看他皱眉的五弟,狐五是家里脾气最直的一个,同时也是最好糊弄的。他将皮毛上下翻了翻,镇定地胡说八道:“快上战场了,我瞧瞧我耐疼程度如何。”
狐五脸抽搐了一下,担忧道:“不会真如小七所言……压力太大,脱发了吧?”
“脱发到脱皮么?”狐二咬牙问。
“也许……”狐五思考一瞬,“二哥在这方面也天赋异禀,比他人更胜一筹。”
“你说得对,”狐二气到叹息,“若我日后脱发,自当向着这常人不能及的方向努力。”
“接驳使公函。”狐五碰了碰他胳膊,又提醒道:“快将东西收好。”
狐二捏住那块皮毛,伸手在袖中找了找,确定是信之后,才递给他。
“我在千湾河再留几日,阮伯父已经不在这一带了,若你急着寻他,便再向西碰碰运气。”
“无需管我,你自行方便。”狐二对他点点头。
两人落脚在荒原中部灰姓狼妖处,南方荒原中遍布苇草,若有天火,便是至少几百里的灾情,这次更是燃至千弯河才算作罢。若再向西,便入妖界另一条横亘山脉,天火肆虐,此刻找起两个人来,便说是飓风捕鱼也不为过。
狐二有些愁绪,又想起黑龙来。他在龙冢中修行,不知又见了何种龙王过往。龙王一心为蒙尘,婚约也只是约束龙母的契约,如今他又见到他捏碎龙脊殉情,如此这般,为何又要生下黑龙这一后裔?若龙母并非黑龙生母,他生母又是谁呢?
狐二心往神煞海,却听得远处有鸟鸣如琴,他抬头看了看,久未有鸟飞过的天空,划过一对青色细翅,落地成彩衣少女,正是鸟族青雀信使。
出来寻人,却被人寻着了。
“青雀使此行可是解我燃眉之急?”狐二拱手问。
青雀杏眼微弯,还礼道:“二公子,我家主人已归,邀您落火宅一叙。”
“甚好,”狐二点了点头,“且等我片刻。”
“二公子请便。”
狐二抓紧时间给黑龙写了封信,将这件事交代给他。待凤族签了这盟约,便只差他伴生兽了。
若出关,便在九尾湾等我。
狐二提笔欲写这句,又收回了手——归期不定,还是去海里找他更妥当些。
短信写完留给狐五,狐二便跟着青雀从空中过境。陆上妖兽难熬,那飞鸟怕更落下风,离那妖日越近,越觉灼热,双日迅速旋转形成的热风音噪,竟是鸟族空中飞翔时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青雀回头示意狐二关闭听觉,狐二依言做了,那风噪听不见后,龙王敲击脊骨的声音却越来越明显。
狐二细细数过,龙骨有三千四百六十七节,每一节都是他亲手捏爆的,即便如此,他仍残活了数十年。
大妖怪求死也并非那么容易……或许,此举并不是为殉情?
狐二几番揣测,终于瞧见了翠绿梧桐簇拥的暗红色大宅,与陆上匾额悬挂在屋檐下不同,鸟族“落火宅”三个字写在大宅平顶之上,从空中看甚是显眼,极难错过。
“请二公子自行入内,我家主在议事厅等您。”青雀为他推开宅前大门,低头道。
“多谢青雀使。”
狐二沿着宅内石路向内走去。阮若道一氏相传与得道真仙有些渊源,承其些许顾拂,是妖界最专注修仙的一脉,但炎鼎大战后,阮若道便放弃了自身修炼,专修法宝之道。这落火宅狐二来过几次,求过法宝,也询问过一些妖界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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