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表姐竟是真人不露相。
不过这正合她意!
靳芳菲自小家中并无血亲姐妹,到了邙州之后更是一人孤孤单单,这次回京能结识秦明惠,对靳芳菲而言,无疑是一大好事。
二人相见恨晚,吃完一壶一壶的茶,一碟一碟的点心,日落时分,连晚膳也在一处用了。
秦老夫人午休后得了消息自然是高兴,她就怕芳菲感到孤独,如今明惠真心愿意同芳菲交往,倒是解了她一个心结。心中一喜,于是特意吩咐厨房特意给表姐妹二人加了几道可口的菜。
那厢秦明珠得知后看着眼前与往常并无不同的饭菜不知心中滋味。
因只有二人一同用膳,表姐妹二人也不顾食不言的规矩,饭桌之上笑声不断。
突然,秦明惠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芳菲,表姐一直有个疑问,你身为女儿身,即便你自幼习武,可世道险恶,姑父姑姑怎会同意你独自上京?身边也没个人跟着保护,若是出个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据说,靳芳菲一路问人寻到秦府门前,一来便对门房的人报她乃是秦馨之女靳芳菲,当时见到轻装简行的靳芳菲无人相信她的话,毕竟这太不合常理。
无人不知姑姑自十二年前随姑父前往邙州,一去便再也不曾回京,连带他们也再未见过靳芳菲。
可靳芳菲这名,却是听过的。因此秦叔将人带到祖母面前,祖母却是一眼便认出芳菲来,加上她又有姑姑的信物,芳菲的身份这才确定下来。
闻言,靳芳菲放下鸡腿,长叹一声,颇为苦闷道:“我也希望我是真的孤身一人回的京城!”
秦明惠一听这其中还有故事,翘首以盼的看着表妹,送上一个新的鸡腿。
靳芳菲又是一叹,推诿着不肯道出原委,秦明惠见状,再次送上鸡腿。
无奈,靳芳菲只好接过鸡腿啃了一口,叹道:“我其实是离家出走来着。”
“什么?!”
秦明惠没想到靳芳菲竟然是离家出走,连忙使唤贴身丫鬟阿萝将房中伺候的人赶了出去。
此事可万万不能传出去。
趁着赶人这阵功夫,秦明惠旋即冷静下来,觉得不对劲,问道:“不对啊,我记得昨日姑姑的信便到祖母手中了,若是离家出走,怎会如此迅速?而且信能在你入京第二日便送到,姑姑完全可以将你带回邙州才是。”
靳芳菲拧眉,秦明惠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打发的人,无奈之下只好道出实情。
“娘她自我离开邙州便派人跟着我,我能安然无恙回到京城全靠他们。起初我也以为我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见到娘的信我才恍然大悟,一切皆在她的掌控之中!”
远在邙州的靳母微微一笑。
秦明惠煞有介事的点头,天下父母心,姑姑这么做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她完全能够理解。邙州离京城足有千里,即便芳菲武艺绝佳,可涉世未深,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
她心中暗暗想道,芳菲敢离家出走,胆子实在太大,好在姑姑有所准备。不过……总觉得问题有些不对劲呢。
不得不说,秦明惠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火眼金睛,她看着表妹,幽幽道:“芳菲啊……你为何要离家出走?还选择远走上京,我记得再过一年,姑父述职回京届时留在京城也不是不可能啊,这其中难道还有表姐不知的隐情?”
靳芳菲正啃着鸡腿,听见这话吓得顿时噎住。
“咳咳咳!”
秦明惠双眸绽放出一道亮光,果然今日收获不菲,敢情是还有故事呢。
“来,喝点茶,慢慢讲,表姐不急。”
秦明惠递过一杯茶,芳菲赶紧扔了鸡腿接过来喝了两口,好不容易缓过来,才道:“哪儿有啊,表姐,你想多了。我只是一时和娘拌嘴出了家,想着太久没回京,一时好奇便来瞧瞧。”
“一时好奇?”秦明惠可不信这个,伸手想要去拉靳芳菲,不曾想忘了她会武这事被她灵活的挣开,一时心中懊恼。
靳芳菲一个转身后站定,带着苦笑道:“表姐,我真的只是好奇,你也晓得邙州那个地方比不得京城热闹繁华,待的久了烦闷的紧。”
可芳菲越是解释,秦明惠越是不信,若是真只是临时起意,怎会特意带着姑姑的信物,不正是为了到秦家认亲么。总觉得这小妮子绝非为了好奇心才回京,可芳菲不提,总不能撬开她的嘴。
靳芳菲见秦明惠不再追问,暗自松了一口气默默啃着鸡腿,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秦明惠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按下不提,另起了话头,“今日你私自出府,祖母可担心了,所以表姐在此叮嘱你一句,日后可千万不可再私自出府了。我知你自幼习武,可难免有个意外,平日还应多留心才是。你若是想逛街,下次记得叫上我,我带你去,论京城,我一定比你熟。”
靳芳菲回神点了点头,今日她的确有些鲁莽,“表姐,我记下了,下次一定不会了。”
芳菲性子随和单纯,秦明惠满意的点了点头。
用完膳,二人又喝了消食茶,秦明惠见天色已晚便顺势提出告辞,芳菲亲自送她出了院门。
秦明惠回到自己的院子,母亲秦府大夫人李氏正侯着她,见她回来,扬起慈爱的笑。虽这笑容在秦明惠看来很难让她感到亲切。
秦明惠收起在靳芳菲面前轻松的笑容,端着莲步走到母亲跟前,轻轻唤了一声,“娘,若是有事寻孩儿让人知会一声便是,您怎亲自来了。可是等的久了?”
李氏摇了摇头,“我刚到,顺便检查你的功课可有懈怠。在芳菲的院子里用的晚膳?”
李氏管秦府庶务,不可能不知她是在芳菲的院子里用膳,她答道:“是,祖母知道还特意给我们加了几个菜。”
李氏注意到她头上的发簪,笑道:“芳菲赠你的发簪倒是别致,礼尚往来,明日你亲自挑一匹新的布料给芳菲送去,她多年不回京,你身为表姐,需多照顾她些,可知?”
秦明惠喜欢芳菲的性子,一口应下。
又嘱咐了几句,李氏便打算离开,“娘院里还有事需处理,先回去了。”
李氏起身,秦明惠立刻侧身,微微低头,低声道:“娘慢走。”
行至门口,李氏忽然回头,淡淡道:“今日观你书房的字,笔锋虚浮,练字非一日之功,平日切不可疏于练习。”
秦明惠头更低,恭敬的应道:“孩儿谨记。”
风中是衣袂滑动的声音,渐行渐远,秦明惠慢慢抬起头,一声浅浅的叹息化开来。
第8章
清晨,靳芳菲还未清醒,迷迷糊糊的唤了声,“香菱。”
香菱是靳芳菲在邙州府邸中伺候她的丫鬟。
靳芳菲的声音才落,门外随即响起声音,“表小姐,您可是醒了?”
闻声,靳芳菲睁开眼睛对着陌生的房间这才彻底清醒,意识到这不是在邙州,而是外祖家京城秦府。她低低叹了一声,道:“进来吧,我醒了。”
门应声而开,红烛端着准备好的温水进来,瞥见床榻上衣衫凌乱的靳芳菲立刻埋下头,吩咐她来的嬷嬷提点了,若是能将表小姐伺候好,老夫人必定会厚待于她,相反的,若是有个不慎,下场也必定惨淡。
红烛将木盆放在一旁的黄花梨支架上,走到床前跪下,恭敬道:“奴婢红烛见过表小姐。多谢表小姐提携,奴婢心中感激不尽,日后奴婢定当为表小姐鞠躬尽瘁。”
“咯咯……”
少女的笑声在清晨显得格外的清脆。
红烛大着胆子抬头,不解的望着笑成一朵娇花的靳芳菲,“表小姐,可是奴婢说错话了?”
靳芳菲只着中衣下榻,担心她着凉,红烛立刻将备好的衣裳替她换上,二人虽今日第二次见面,却默契十足,穿个衣裳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偏偏被她们二人演绎的行云流水。
靳芳菲看着红烛细心的整理衣角,笑道:“红烛,今日的你比之昨日像是换了个人,鞠躬尽瘁什么的,倒是跟我爹爹的手下的士兵有几分相似。”
红烛恰好起身,听见这话闹了个红脸,羞道:“还不是我那表哥出的主意!他道您特意从老夫人那儿提拔奴婢,奴婢这头一次在您跟前伺候需得给您留个好印象,所以他教了奴婢这番话,让奴婢道给您听。”
红烛心中恨不得立刻找她那不着边儿的表哥算账,让她在表小姐跟前闹了笑话。
靳芳菲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慢慢道:“不过还挺有意思的。”
靳芳菲随和的态度立刻让红烛转悲为喜,她拧了帕子递给靳芳菲,抱怨道:“表哥道您出生将门,一定性子更硬朗些,不过奴婢觉得表小姐您娇俏美丽,再如何也是女儿家,一定不爱听那话。表哥呢,偏生不信,逼着奴婢这样讲,反倒是让奴婢在您面前闹笑话呢。”
靳芳菲接过帕子擦了擦脸,这话里之意,似乎红烛这个表哥也是秦府中人。
如此想着,芳菲便问出了口,“红烛,你表哥可也是在府中当差?”
红烛答道:“奴婢的表哥同奴婢一样,是前年入府的,不过表哥为人活络又机灵,如今在府里做些采买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