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似乎也并不在乎伍思才的态度,颔首一礼后离开了鎏金坊。
伍思才一边挑着首饰,一边却忍不住想起先前女子的音容笑貌,似乎还真的有些期待与那女子后悔有期,这样的感觉让她不禁感到奇怪。
不过是萍水相逢,便是那人的名字她也不知,想要再见实属不易。而且见了又能如何,她是伍思才,顶着男子身份,又如何与人正常交往。
想到这儿,伍思才自嘲的笑了笑,定是今日与老头子大吵一架,让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京城不能让她逍遥自在,所以她才立志要赚足自立根生的根本,日后远走高飞,活出真我,至于其余的事本无需担心。
“伍公子,您看了半晌,可是中意这个手镯?”掌柜见她一直拿着一个金手镯发呆,忍不住出口询问。这金手镯虽贵重,但若是能解决今日之事,倒是一桩不赔本的生意。
伍思才回过神来,掂了掂手中的镯子,成色不错,于是道:“就这个罢,给我包好。”
掌柜的心中一喜,试探道:“伍公子可还需要旁的?”
伍思才知他心中所想,故作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叹道:“你我皆行此道,伍某又怎会真的占你便宜。今日这手镯替我包好,银钱我也照付。”
掌柜一听,顿时觉得伍思才果然是个深明大义之人,胸襟宽广,不似那些富家公子一般飞扬跋扈,蛮不讲理,感动道:“这万万不可,伍公子,今日是我们鎏金坊的失误,实在应该向伍公子赔礼道歉。”
伍思才却仍旧一副“我乃君子”的做派,义正言辞道:“那哪儿能成,依伍某之见,今日之事权当交个朋友,那小二你惩戒了便行,毕竟那番做派只会抹黑鎏金坊的招牌。”
掌柜一怔,心想这西伯侯府的公子果然是与众不同,不过西伯侯府身为权贵,交个朋友百益而无害,他何乐而不为。
“伍公子实在是胸襟宽广,令在下佩服不已。能交上伍公子您这个朋友,在下求之不得。不过,这手镯非赔礼,权当在下的一点心意,伍公子今日尽管收下。”
话说到这般,伍思才再推诿倒是显得矫情,“盛情难却,伍某便收下了,改日,改日伍某一定请掌柜吃茶。”
“好说,好说。”
掌柜笑着将伍思才送走,直到马车彻底消失这才松了一口气。想到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气冲冲的转身进了后院。
一炷香后,掌柜的还在惩治伙计,忽然有人送来一个盒子,指明是交给他的。
掌柜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张镀金的请帖,上面写着邀请他参加京城商会下个月举行的茶会。看到自己的大名,他心头不惊一跳,能够参加这个茶会几乎都是京城商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怎会邀请他?!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但掌柜的感到疑惑,鎏金坊如今已走上正轨,但远不到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相比,这样的机会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啊!——”
被惩罚的伙计因为疼痛发出呼喊,“掌柜的,求您饶小的一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有人呵斥道:“闹什么闹!再闹扒了你的皮!”
听见声响,掌柜如醍醐灌顶。
是他!伍思才!西伯侯府的公子!
只有他才能如此轻易的拿到这张请帖,而且他前脚刚走,这请帖便送来了。可他为何给自己这么大的一个台阶……
今儿本是他们鎏金坊让伍思才受了辱,没想到他反而施以如此大的恩惠。莫非是有所图?可西伯侯府家大业大的,他伍思才图鎏金坊什么呢?
掌柜百思不得其解,决定下次再见到伍思才探探口风。
第6章
“表小姐,您总算回来了,老夫人别提多担心您了。”
秦府的管家秦叔看着慢慢悠悠走进大门的靳芳菲急的差点跺脚,他受命看着刚入京的表小姐,不曾想一个不留神人便没了踪影。
靳芳菲笑了笑,腰间的铃铛发出“叮咛”的响声,她抱着歉意道:“今日是我有失考虑,秦叔,我一时想出去看看便出府去了,忘记先知会你,让你担忧了。”
秦叔毕竟只是管家,不可能真的教导主子,于是得了乖缓了神色道:“下次出去您一定记得带上人,老夫人担心您初来乍到不熟悉京城,万一遇到个什么身边也没个人。”
“秦叔说的在理,下回我一定记得。”
靳芳菲点着头,心中想得却是从前在家出府哪有如此多的规矩,京城到底是不同,不过如今孤身一人在秦府,有些事是得注意一些。
靳芳菲好说话的性子让秦叔心中松了一口气,“老夫人担心您多时,表小姐不如去同老夫人请个安,老夫人也能安心一些。”
靳芳菲知道这个多年不见的外祖母是真的关心自己,于是应道:“如此也好,秦叔平日忙碌,不必特意带我去,我记得路。”
府里多了一个主子,秦叔手头上的确堆了些事,见靳芳菲如此说,也没拒绝,随手招了一个丫鬟,吩咐道:“你带表小姐到老夫人的院子去。”
“是,秦叔。”小丫鬟应道。
靳芳菲知他做事周全,笑着离开。
秦府祖上行武,只是慢慢的这一代人弃武从文,所以府中的风格更偏文雅诗意。行间,靳芳菲注意到小丫鬟一直盯着自己,她去看么,小丫鬟立刻慌张的偏开视线。
反复几次,靳芳菲终于忍不住道:“你作何一直看着我?”
小丫鬟吓了一跳,先是结巴半晌随即才解释道:“请表小姐恕罪,奴婢从未见过您身上的服饰,因此多看了两眼。”
“哦?”靳芳菲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邙州是一个多民族聚集的地方,并非只有中原人,因此融合了繁多的元素,她身上穿的便是时下高丽女子常穿的裙裾。
靳芳菲停下,转了一圈,似乎是在展示身上着的裙裾,小丫鬟看上去有些呆愣,傻乎乎的。
芳菲问:“可是不好看?”
“不不不。”小丫鬟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显然在靳芳菲十分拘谨,“表小姐生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只不过……奴婢从未府上小姐如此打扮,因此有些好奇。”
“原来如此啊……”靳芳菲叹道:“京城和邙州自然是不同的。”
难怪自她进京以来,不少人常盯着她看,今日连店铺伙计也欺瞒于她,原来是以为她是异族人好欺负。
邙州虽也有不少排斥异族人的中原人,但大致上那邙州是个和谐融洽的地方,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有一贯的主流习俗,她这样的打扮的确有些特立独行,看来是时候添置一些新衣了。
天色渐晚,靳芳菲不再耽搁,走了一会儿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一怔,应道:“回表小姐,奴婢名唤红烛。”
“红烛……”
靳芳菲顿了顿,“倒是个喜庆的名字。”
红烛自先前便有些忐忑,可出口的话覆水难收,也不知是不是冒犯了表小姐。此时听她询问自己的名字,又无生气之意,心中宽泛不少。
来到老夫人的门前,还未进便听到有女子的欢笑声,她不做停顿,直接掀开珠帘径直走了进去。
“外祖母,菲儿回来了。”
秦老夫人闻声抬眸,确定靳芳菲安然无恙,面上才露出微笑,“菲儿,你去哪儿去了,让我这个老婆子担心极了,下次可不许一个人外出。”
话虽是责怪,但谁见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皆知不过是关心则乱。
靳芳菲行了一礼,笑道:“回外祖母,我多年不曾回京,对京城好奇的很,因此忍不住便出门了。下次……”
“呵呵……”
女子的轻笑打断了靳芳菲的话,靳芳菲看过去,发出笑声的人正是她二舅舅秦二爷的女儿秦明珠——府中行三,称三小姐。她坐在老夫人的右手侧,穿着嫩粉长裙,正笑得像一朵娇花。
笑了一会儿,秦明珠似乎才意识到众人都看她,慢悠悠的收起笑声,解释道:“菲表姐,我可不是笑话你。我是突然想起有一日我上街时,有个乡下女子见到街边卖糖葫芦的便走不动道儿,双眼放着光,那模样可滑稽了。”
话声一顿,秦明珠看着靳芳菲意有所指的问,“菲表姐,你觉得这事儿好笑不好笑?”
靳芳菲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邙州家中同辈除她外便只有兄长一人,何曾见识过秦明珠这般口蜜腹剑。
秦明珠分明是在嘲讽她没见过世面,她是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一时站在厅中显得有些局促。
“上回在靖王妃府上,令阳郡主看见一个变戏法的有趣,非得让人在她面前表演了数十遍,最后还是王妃见那变戏法的体力不支出面制止,不过啊令阳郡主至今还念念不忘吵着要看变戏法呢。好笑倒是不敢说,只不过是人各有钟爱罢了,明珠妹妹,你觉得姐姐说得是也不是?”
开口的是坐在秦明珠一旁的妙龄女子,秦明惠——秦大爷的次女,府中行二,又称二小姐。人如其名,当的是蕙质兰心,她一番话不仅替靳芳菲化解了尴尬还趁机敲打了秦明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