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睦仓心里琢磨着,杭器估计是个闷骚,平时看不出,到了某些时候就会露出另一面。
卫睦仓问了一句,“累不累?”
“累。”杭器道,“功夫不到家,各个方面都练得不成气候。”
卫睦仓心里说了一大堆话,面上就一句,“半吊子。”
“技不如人。”
“等会儿,我怎么记得你说过你的法力被压制了?”卫睦仓说。
杭器没解释,只道,“冲破了。”
这话题到此为止。
卫睦仓遂看向四周,墙里面毫无动静,现在看上去就是个面普通的墙。
地上是乱了些,什么都有,散落的也不知是谁的脑袋谁的胳膊,但都不能动弹。
这里除了两人就没有能动的东西。
除此之外,什么改变都没有。
“还是什么都没有。”卫睦仓道。
杭器沉默半晌道,“有了。”
“嗯?”
在卫睦仓反应不及时,杭器用剑划开自己的手腕,任凭血流着。
那一下用力极大,造成的伤口极深,白骨直接露出,血液沿着伤口涌出,再慢慢地低落在地上,与地面上的血迹融合。
“你在干什么?”卫睦仓一惊。
比起卫睦仓,杭器可谓非常镇定,“让去阵眼的路自己打开。”
卫睦仓看着那血流得仿佛不要钱一般,心里直发毛,“你玩命呢?就不能换一个?”
“换一只手也一样。”杭器道。
“谁让你换手了?我叫你换个办法。”卫睦仓急道。
“没事的。”
“没事个屁……”
话还未说完,就闻一声闷响重击双耳,接着地面颤抖,头顶晃动,不知何时积下的灰尘抖落,扑了卫睦仓一身。
卫睦仓被灰呛了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来了。”杭器道。
卫睦仓再一看,墙壁不知什么时候裂了一条缝。
随着更剧烈的颤抖,墙壁慢慢地向两边后退,逐渐打开了一个大门。
大门之后,只有一条路。
路直接通往中心。
除此之外,其余的地方全部是空的。
卫睦仓朝下一看,万丈深渊般的地方,从里面传来声声嘶叫。
23墓中乱象(4)
卫睦仓不知道这下面到底有多深。
这里的光亮照不到尽头深处,卫睦仓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来自黑暗深处的无数声音,在这样巨大的空间里几经回响,回旋在每一个角落。
在没见过世面的卫睦仓眼里,这样的场面足够震撼。
——如果没有一个人在中心桀桀怪笑会更好。
一开始谁都没有发现有人,或者说两人被此时的场景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完全不知道这里竟然多了一个人。
寻声看去,那人站在唯一一条路的中心。
显然那个人是故意让两人听见的,否则声音早就淹没在狼嚎鬼哭的环境里。
那人仍旧笑着,笑声难听至极,却在卫睦仓脑中盘旋不休止,即使捂住双耳都没有任何效果。
卫睦仓甚至想上前将那人嘴巴堵上。
倒没有一直笑个不停,在卫睦仓最是忍耐不住时,那人没了声音。
笑声刚停,那人用极其沙哑却极其尖锐的声音说道,“有一年了。”
卫睦仓不知其意,却看到杭器双唇紧抿,面色紧绷,踏上通向中心的路。
卫睦仓跟在后面。
两人刚站上唯一的路,深渊底下的声音更是响亮,此起彼伏,仿佛要用声音将此处掀走。
等真正地走近,卫睦仓才发现,那个发出怪笑的人其实不是人。
是纸片人。
只是与那些没有神情的假脸不同,这张脸的五官还有神情更为逼真。
但假的就是假的,纸片再有神韵也只是纸片。
在远处确实模糊不清,但站到了近处,仅凭卫睦仓的肉眼便可一眼辨出。
在卫睦仓看来,纸片人恐怕也有高下之分,这个纸片人的本事是那些一般的纸片人比不得的。
两人在离纸片人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在纸片人后方有一座长方形石台。
卫睦仓看到石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的衣着与江女近似。
可就当卫睦仓准备更进一步察看时,视线被纸片人挡住了。
接着他与纸片人四目相对。
卫睦仓:“……”
纸片人:“这就是那个死不了的年轻人?”
说完,纸片人露骨的眼光将卫睦仓浑身打量个遍。
“被捅了一刀的滋味如何?”纸片人道。
卫睦仓没接话,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还真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但越是如此,才越是有意思呢。”纸片人喃喃道。
“你别打他注意!”杭器道。
“我打他主意又如何?你阻止得了?”纸片人语气轻蔑道,“一年了,你还是这么无用。”
杭器道,“我无不无用,跟你有半点关系?”
纸片人闻言轻呵一声,“啊,还真是没有任何关系。”
此时,卫睦仓已经明白,杭器与眼前的纸片人早已认识,关系还不浅。从刚才寥寥数语中,卫睦仓听得出来,纸片人杭器绝对不是什么朋友,说是仇人有些言重,但恩怨总是有的。
他看向杭器,发现他现在脸色如锅底,心情不佳显而易见。
纸片人强行眯了眯眼,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你们两个都能活到这个时候,确实让我意外。不过,你们两个都来了,才叫我惊喜。一个不嫌少,两个不嫌多。你们两个进了这个地方,就别妄想再出去了。”
纸片人说话一直都是一个调,没带一点感情,再加上本就沙哑尖锐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不舒服。更何况,最后一句本就不是什么好话。
卫睦仓神色一凛,紧攥手中骨头棒。
杭器也亮出剑指着纸片人。
两人防御姿势一摆出,却没有什么威胁震慑之用。纸片人看到后,只是放声大笑。
纸片人:“自不量力。杭器,你可知道什么是自不量力?你现在这样就是自不量力!难道你以为就凭你现在的本事,就可以杀得了我?”
纸片人脸色阴沉,声音难听,确实让人在感官上觉得不舒服。他与其他纸片人的不同,也看得出不是一般的东西。
但,也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卫睦仓没觉得纸片人如何厉害,神经兮兮倒是体验得活灵活现。
“杀不杀得了,也不是你空口一说就能看得出来的。你别忘了,你现在不过是依附到纸片上的几缕魂,连人都不是。”杭器道。
纸片人哼道,“你还真是愚笨。这个墓现在就属于我,只要我动动手,你以为你还活着出去?”
杭器:“杀了我你也讨不到好处。”
纸片人摸了摸下巴,“不是还有一个吗?我现在觉得他比你有用。”
纸片人指了指卫睦仓。
“你动不了他。”杭器道。
纸片人:“那可不一定,能不能总得试上一试。”
杭器:“你可别作死,别到最后连几缕魂都没了。”
纸片人:“那不正随你意?”
杭器:“我当然高兴。”
杭器:“江女呢?”
“不过是一个祭品,能有什么用?我吃了。”纸片人轻飘飘说了一句。
杭器:“你还真是……”
“真是如何?”纸片人反问道,“让你恶心?若我恶心,你也好不了哪去。”
“别把我跟你比!”杭器道。
“原以为一年不见,你能有所长进。现在看来,你一点没变。估计过个十五二十年,你也是这样没用。”纸片人道。
卫睦仓听得难受,这纸片人不知是个什么毛病,句句不离没用,字字不离鄙夷。要说境界有多高的话,卫睦仓还真还看不出来。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只教人不舒服。
见杭器吃瘪,怒气隐而不发,恐怕是不想与纸片人一样,想来也是憋屈。
纸片人注意到卫睦仓的目光,便问道,“卫睦仓是吧?你两个眼珠子要是再不老实,可别怪我挖出来当餐点。”
可能是看不惯纸片人的模样,也可能是见不得杭器不会吵架的憋屈样,卫睦仓在这样的时候偏偏出了个头。
卫睦仓:“我就怕我你两眼珠子,你也没地方装。”
纸片人:“那就来两个眼珠子,我给你做做实验。不如,就拿你的做吧?”
“你是真蠢还是纸片人本来就没脑子?我都给你了,那还怎么看?”卫睦仓道。
“你不怕我?”
卫睦仓不喜这逗小孩的语气,反唇相讥道,“怕啊,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做梦都能吓醒。”
纸片人嗤笑一声,“牙尖嘴利。”
“谢谢夸奖,我的荣幸。”
不知道是不是话说太多了,耗费了力气,卫睦仓见纸片人身形不稳,晃了一下。
两人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杭器趁此说道,“你现在魂力不稳,根本掀不起大浪。要么你自己认输让我收走魂魄,要么我打得你魂飞魄散!”
“你会来这里,不就是因为想要杀我吗?现在何必婆婆妈妈?”纸片人道,“看来在你心里我还是有地位的。”
纸片人:“可是啊,一旦仁慈,就会有人钻空子,那些人不会感激你,只会在你生死一刻时,给你一脚。”
杭器狠声道,“我不会让你继续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