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音强撑起往日的模样陪着风夙用了早饭,又做了午饭,看着他全部吃完。酝酿在嘴边很久了的话这才说出来:“夙儿,陪我去个地方。”
“去干嘛?我还要练字争取明天超过你呢。”风夙将嘴里最后一口饭咽下,问着。他可是每天中午练字,心心念念着有天能写的比师父好看,可惜了师父从来都说丑。好吧,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有那么点丑。
“做一件事。”樊音别过头,躲开了风夙的视线,他怕风夙那双眼能将他眼里的狼狈挣扎都看穿。
“好吧,不过作为补偿你晚上要给我烤一只鸡。”风夙故意不干脆地答应,语气里早带上了讨价还价的味道。
“好。”沉浸在晚上烤鸡风味中的他没注意到对面那人的语气里压抑着的痛苦。
“夙儿,我们还是回去吧。”到了约定的地方,樊音拉住好奇的风夙,在埋伏处前几十米外停留了很久。
血骨岭名字听着古怪,其实再正常不过。也就一个岭子,长满了各种的树。岭中树木茂盛唯有一处因阳气过盛,只有几棵耐得住炎热,受得了干旱的小枯树立在那。灭魔的大阵就设在那。
“师父你不是说砍了那几棵枯树将这块地方清理出来了,来了还走什么?”风夙瞧着都到了目的地了,想不通怎么不上前是事利落地做完。
“我……”樊音差点便想将计划全盘而出,连忙咬了下舌头才住了嘴。
风夙转身,带着询问眼神的看着樊音。
“哼,妇人之仁!”就在樊音要将风夙拉回转头跑之时,之前的那男子出现,将风夙一掌拍入大阵。
“夙儿!师兄,你!”樊音瞳孔大睁,伸手拉扯断风夙一块衣角。
“师父!”风夙带着不可置信的受伤眼神,又带着些许害怕的喊道。
灭魔大阵不似一般的阵法,含缚魔阵,伏魔阵,诛魔阵。三阵同时启动,又必须同时破坏才可彻底的逃脱。三阵之中又以诛魔阵最为的伤敌,总之逃不出的魔总落得身死魂消再入不得轮回的结果。
见魔尊落网,隐匿在各处的修士纷纷现出身形,一个个的带着厌恶,欲除之而后快的眼神看着阵里的孩子。
“啊——啊!”阵法极为的残忍,一道道精纯的仙力流转,硬生生地在阵内人的全身上下割出或大或小或浅或深的伤口,时不时的会有割开的血肉在阵法里被绞成肉末。
阵法之内,风夙睁大着瞳孔,清亮的黑眸之中因着疼痛与极度情绪的翻涌而带上了血丝,那血丝越来越浓,那眸子也越来越暗淡,只直勾勾地看着樊音。他的口里有血如同小汩的泉喷涌而出。
很快的,衣衫尽碎,表层的肉也被削的七七八八,站不住脚的风夙跌倒在地上,像个毫无爪牙的小兽只这样狼狈地趴着,时不时有破碎而又含糊的声音溢出唇齿。
“师……父……”他伸出满是血痕的手,很慢很慢地伸向阵外那个人,他想,如果能拽着一块衣角也是好的。
阵外,樊音背过身子,藏在衣袖里的两只手被指甲掐出了指痕。他闭着眼,想要不闻不问便可不痛不疼,却被耳边那孩子的呼吸声扰了心绪,直扰的那颗心一抽一抽的收缩又膨胀,直疼的眼眶酸涩,全身乏力。
“师父师父,你看这条鱼,我捞到的,多好看啊!”
“师父,你吃颗糖葫芦啊,很甜的,不骗你。”
“师父,你快点啊,风筝都趴地上了。”
“师父,你轻点徒儿怕疼。”
“喂,樊音。”
“樊音,我以后一定会长得比你高,武功比你厉害,以后我,我一定全都超过你。”
……
“夙儿。”樊音低低地唤一声。
“夙儿,夙儿!”樊音猛然转头,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那身影便如同飞速掠过的惊鸿,直愣愣地向阵法扑去。
他知道,以全身精血为主,一身修为为辅,以所有生命之力作为阵眼,以一命搏一命,看苍天仁慈与否,半数机会是能破了阵,用自己换下那孩子的。
“樊音,你是要送死吗?”
“樊音!你救这魔头,是要和整个修真界为敌!”
阵外的一干修士哪里容许自己密谋了好几月才定下的计谋就这么快要功亏一篑,一个个都将灵力不要钱一般地输入阵法。只见阵法高速的运转,道道灵力化成剑刃割在人身上非要留下个深可见骨的口子不可。
硬闯入阵的樊音面上血色快速的褪去,全身精血,修为,生命力快速地流出身体。每踏出一步,那地上必定烙刻下一个血红的脚印。他身上只几眨眼的工夫便淌满了血。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孩子,那个一向怕疼怕得要死,那个一点小伤口都要憋憋屈屈地跑到他身前喊着要吹吹的孩子,就这么躺在前面,伤的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他看见那孩子清秀的脸庞上也被划了好几下,有鲜红的血顺着脸颊划下。
“夙儿。”他倒下了,在离风夙只差了一两步的距离。
他只能低低地唤着那孩子,再拼尽全力,一点点支起上半身挪过去。终于,他的手碰到了他满是血的小脸。终于,他将自己压在了风夙身上。他想,这个过错自己能承受多少,能偿还多少就多少吧。
“夙儿,抱歉。”他凑近风夙的耳朵,只低低的用差不多勉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被樊音护在怀里的风夙,愣愣地看着将自己护在怀里的那人,渐渐惨白的脸,渐渐低沉的气息,渐渐被死亡笼罩的阴影。
“师,父……”他的声音里带着复杂,带着绝望而又不甘心。
我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
风夙的眼底那血丝更甚,猩红色的血气一点一点的将他整个眼球吞噬。他恨这个骗他推他送死的樊音!他恨这些带着丑恶嘴脸,一心要逼他上绝路的修士!他恨天道!他恨……
可是?他装满仇恨的眼眸里闪过几下不知名的复杂之色,他也没去细究自己到底为了什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角,只是这么一个趴在他身上的身影占据了那个角落。
只见他发丝慢慢地扬起,带着令人心惊的力量,他瞳孔完全被血红吞噬。他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打开,就像一道门,在绝处之地能够给人以逢生的一扇门。
“啊啊啊啊——啊!”封印全盘的崩毁,毁天灭地的力量一下子冲入他的筋脉,筋脉拉扯断裂又被愈合的剧痛传遍脑海,让他控制不住地大喊出声。
“快!收缩阵法,这魔头,这魔头要出来了啊!”阵外的那群修士早就收起了看好戏的嘴脸,一个个带着惊恐,慌乱地喊着。
可惜了,这阵法早在樊音强行进入的时候已经有了瑕疵,更何况这千百余年的魔头再次觉醒威力更非寻常,哪里是这些勉强在修真界算上老头子的东西可以压制得住的。
只听了阵内魔头压抑不住的惨叫,看得还有那越来越浓烈的黑色雾气,感受得那已经传遍整个血骨岭的无上的威压。
血骨岭在这时显得无比的宁静,所有活在这块地上的生物全都匍匐在地,缩着身子不断地打颤。而阵法这处也已经有大半的修士因扛不住威压硬生生地爆体而亡。
一声的巨响,阵法破裂,风夙如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着着一身的黑衣,慢步走来。修士都睁大了瞳孔,阵法被破的反噬早已将他们的一切爪牙都拔除,只剩下跪地等死的份。带着愤怒而羞愧的红晕渐渐地弥漫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樊音!老夫今日就算死了也是卫道除魔,而你,不得好死啊!”
“修真界的败类!魔头的走狗!”
“罪人啊!”
明知必死的修士仇人般地盯着倒在不远处的樊音,若不是这个人的破坏,他们,甚至整个修真界又哪里会陷入魔头的爪牙之下!
强行进入阵法的代价便是承受住一切的反噬,耗尽灵力,耗尽精血,甚至生命。如今的他比起初生的孩童还要不如,只能够像条狗一样卑微的趴匐在地上,连动一下指头都要喘上几口气。
他面上平静,苍白着脸,听着那些人拿不堪的话骂他。“败类”,“走狗”,“罪人”,“畜生”……他觉得耳边似乎是钻入了一把刀,刺的耳畔生疼,嗡嗡作响。他觉得心口定是被这阵法割裂成碎块,有温热的血不断地流出来。
他看向身前那个孩子,长高了,终于是个大人了,可是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却不认识了。那个记忆里永远都是仰头软糯地喊着他“师父”的小孩子如今估计是比他高了,那面上的线条冷硬,那眼睛里的冰冷和看着蚂蚁一般的漠视是他所不曾见到的。
他听得那个孩子比寒冬里的北风还要冷上几分的声音,说道:“可不是吗,他啊,就是本尊的一条狗。”那嘴角声勾着地淡漠,轻蔑的笑容晃入了樊音的眼里,格外的刺目。
他啊,就是一条狗!樊音动了动嘴唇,无声地重复道。他突然想笑,像那些绝望之人一样的大笑出声,可他没有那份力气。他只觉得眼睛酸疼,有咸咸的东西滴落渗入泥土不见踪迹。
突然地,他猛地咳嗽出声,喉头那股挥之不去的腥甜终于出了口。在按不住的黑暗裹挟住他之前,他睁着眼看了眼前面那个孩子,还有跟前面那些一个个地挨着爆体而亡的修士。最后入目的是一片的猩红,天是,大地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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