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赟九岁登基之后,宁国朝堂彻底落入了其外祖父老国丈大人之手。
现如今,面对大渝人的狼子野心,老国丈唯一需要做的,便是逼迫琼华长公主主动告知心智不全的小皇帝,骗他放手让自己远嫁和亲。
《红颜如故》的第一场第一镜便是从这里开始。
宁国后宫,显阳殿。
小皇帝高赟玩累了,歪头趴在桌上,陪他一起玩耍的掌事宫女轻手轻脚地抱起他,走向内殿寝榻。
小皇帝骤然惊醒,喃喃道:“阿姐,我要阿姐。”
掌事宫女不得不将小皇帝抱得更紧了些,低声回他:“陛下,六司女官还在向长公主殿下汇报宫内近日的吃穿用度情况,怕是要晚些才会过来。陛下就安心歇下吧,长公主殿下来了,奴婢一定立刻叫醒您。”
也不知道小皇帝听见了没有,只见他沉重的眼皮子忽闪了两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就又睡过去了。
暮色渐浓,掌事宫女将小皇帝放到寝榻之后,熄了两旁的宫灯,转身走出来的时候,一并吩咐宫人都退下了。
片刻后,守在殿外的两名宫女闲来无事聊了起来。
“你听说了吗?明日一早,长公主殿下就要跟大渝使者一同离京了。”
“不是说殿下和亲一事还没定下来吗?”
“老国丈大人是争取了三天时间不假。不过,你也知道只有长公主殿下早日嫁过去,才能真正平息战乱。民意难违,老国丈大人也别无他法。”说话间,守夜的宫女意有所指的往内殿瞧了一眼,“就是不知道殿下离开之后,我们的日子可怎么办才好。”
小皇帝几乎每晚都是被阿姐哄睡着的,因此,日暮黄昏这会儿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他总感觉耳边像是有两只苍蝇在乱飞,一直嗡嗡嗡个不停。
小皇帝迷迷瞪瞪地下了床,寒冷的冬夜里,不怕冷似的,光着脚丫子走到了外殿。
“唉,可说呢,陛下一会儿不见长公主殿下就要开始哭闹。长公主殿下真要是走了,这宫里还有谁能哄得了陛下开心。”
“看这样子,长公主殿下似乎并不怎么担心,竟真的准备不辞而别。我们这些做婢女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唉,如今这世道,多活两日都是奢望。”
二人正聊得投入,厚重的殿门轰得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二人一愣,随即大惊,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陛下。”
小皇帝彻底清醒了,愤怒的伸手推了一把离他最近的那位宫女,“你胡说!再让你胡说!”
小皇帝疯了一般对两位宫女拳打脚踢,“你信不信,信不信朕现在就、就让人割了你们的舌头。”
小皇帝虽然只有九岁,力气却是一点儿也不小,三两下便将两名柔弱的宫女抟到了地上。
两名宫女当下也顾不上疼了,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跪好,嘴里不断喊着“饶命!”
“陛下!”掌事宫女闻声疾步赶了过来,“陛下,请息怒!陛下,您千万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她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陛下大可讲给奴婢,婢女一定替您好好教训她们。”
显然,小皇帝和掌事宫女更亲近些,听了她的话,便稍稍冷静了下来。
“她们骗我说阿姐明天就会离开我。”
闻言,掌事宫女仿佛是第一次听说一般,短暂的愣了一下过后,冷声道:“她们俩的舌头是该割了。”
战战兢兢的二人当场就快要被吓哭了。
不等她们开口求饶,掌事宫女厉声呵斥道:“还不快滚。”
等二人连爬带滚的离开后,掌事宫女又道:“陛下要相信长公主殿下,无论如何,长公主殿下都不会扔下您一个人不管的。陛下若还是不放心的话,待会儿等长公主殿下过来了,您亲自问问她。”
闻言,孩童心性的小皇帝听话的点了点头。
见状,掌事宫女再接再厉道:“陛下,您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奴婢斗胆向您发誓,奴婢此生此世都会陪在陛下身边,任何时候都不会舍弃陛下。”
小皇帝立刻被她三言两语哄得高高兴兴的。
谁知,就在此时,好端端的站在小皇帝面前的掌事宫女忽然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砸向地面。
眼看掌事宫女整个人朝自己扑来,小皇帝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不等小皇帝质问到底怎么回事,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左手掌心一片温热黏腻,下意识用手试探了下周围,指尖猝不及防地触碰到冰凉的刀刃。
小皇帝哆哆嗦嗦地倾身看了一眼,只见一柄小巧的匕首分毫不差的插在掌事宫女的心脏上。
大惊之下,小皇帝跌坐到了地上,掌事宫女失去支撑,轰然倒在他身旁,殷红的鲜血从嘴角缓缓地流淌而下,如死鱼般瞪大的双眼吓得小皇帝失声尖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宁国高氏皇族只借用了历史上北齐高氏俊美无双和暴虐无双两大特点,其他皆为架空。感谢在2019-12-17 11:36:42~2019-12-18 22:5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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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古)
同一时间,宁国后宫嘉福殿——与皇帝所居的显阳殿格局位置相当的另外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
两名宫女恭谨的将六司女官送出了大殿。
殿内, 唯剩一妙龄女子。只见她侧倚美人榻, 云髻松松挽就, 薄眉如远黛,妆色浅而面若桃花。一袭华贵无比的软银青罗百合裙,勾丝描银,裙摆处的水红色百合大片大片盛开,犹如天边的火烧云, 绮丽无双。
女子一手轻搭额间,双眼微阖,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慵懒矜贵。
午前, 老国丈曾亲自找来了嘉福殿。
“长公主殿下。”一进殿, 老国丈扑通一声当先跪了下来。
琼华长公主连忙收起濡湿的锦帕, 起身扶起老国丈,“祖父, 万万不可。”
老国丈顺势起身, 抬眸对上长公主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眸子,当下就红了眼眶。
“是老臣没用。”老国丈自责道:“老臣愧对先帝的信任!老臣不仅没有守护好高家的江山,如今竟连自己的外孙女都快要保不住了。”
老国丈越说越激动, 到最后,竟是涕泪横流。
长公主跟着红了眼眶,再次拿出锦帕轻轻在眼角拭了拭,“祖父您千万不要自责, 父皇母后早逝,我与赟儿孤苦无依,承蒙您的庇护,才能安然至今。”
老国丈满目苦楚,“老臣惭愧啊!”
静默片刻,长公主努力收敛了情绪,极其克制的说道:“昨日之事,我已经听说了。”
眼见长公主主动提及此事,老国丈的情绪似乎更崩溃了,几乎泣不成声,“是外公愧对于你!是外公无用……”
痛哭一阵过后,话锋一转,道:“治国理政如逆水行舟,大浪暗礁防不胜防,甚至于一丁点儿的浪花都有满船倾覆的可能。如今,我朝外有强敌,内有灾乱,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五十余载的基业眼看就要毁于你我之手……长公主殿下,我们当不起这历史的罪人!”
说话间,老国丈再次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长公主苦笑一声:“祖父,您不觉得将我朝的兴衰荣辱全都压在我一个弱女子身上,实在是太可笑了吗?”
老国丈字字喋血:“于情,您是老臣的外孙女,老臣恨不能代替殿下承受这一切。于理,您是我朝最尊贵的公主,下嫁给那蛮夷之人,实乃我朝之奇耻大辱。殿下心有怨言,老臣全都能理解。”
“只是,殿下应当明白,所有的荣光与尊严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黎民百姓不管谁人执掌天下,他们只想苟活下去。至于,你们高家人的存亡又与他们何干?纵使换了天地,万千百姓该怎么过生活还是怎么过生活。但这一切,于你和陛下来说,攸关生死。高家的基业倒了,你们不仅会成为高家的罪人,亦会沦为别人的阶下囚。”
长公主颓然的垂下了眼眸,自言自语般呢喃道:“难道就真的别无选择了吗?”
见状,老国丈接着道:“殿下,生逢乱世,您不该再这么天真下去了。您同意和亲,然后顺利换来和平,是再好不过了。即便没有换来和平,世人也不会将祸乱的过错归咎到您的身上,只会骂那蛮子言而无信,进而看清蛮子的真面目。百姓凝心聚力,一致抗敌,于我朝而言,可谓不幸中的万幸。可您若是不同意和亲,往后的日子里,只要那蛮子来犯,无论缘由,您一定会成为史官和世人口诛笔伐的第一人选。到那时,陛下的处境会变得越发艰难,高家的江山亦会变得岌岌可危。”
一听老国丈提起小皇帝,长公主的眉宇间不由得爬上了浓重的忧愁之色,“此生不幸投身帝王家,我已不敢心存奢望。被局势推着走就是我的宿命。只是,赟儿他、他只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若是离京远去,此生怕是再无回朝的可能,要我如何能丢下赟儿一人面对诡谲的风云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