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突然提起此事,孟青似有不解:“怎么?”
“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她的?”
“你和越初寒感情深厚,很多人都知道。”
“可你怎么就知道我对她的感情是喜欢?”
孟青想了想,回道:“我说要杀她,你为了维护她还曾下跪求过我,若不是喜欢她,怎会为了她做到此等地步?”
绮桑设想过她会怎么回答自己,心中也早就替她编好了各种各样的借口,就等着她对号入座了,可没料到她的回答竟然是这样的。
难道……孟青并不知道原主喜欢的人其实是她?
绮桑狐疑:“你就凭这件事自己判断的?”
孟青顿了顿:“我说的是真的。”
“那她……我以前有没有亲口跟你说过我喜欢越初寒?”
“这倒没有。”
“那别人呢?别人有没有跟你说过?”
孟青瞧了瞧她,眼含笑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样子这人还真的不知情,她是真的以为原主喜欢越初寒,绮桑不由感到吃惊。
弄清原主喜欢孟青后,她还奇怪孟青怎么在这件事上也要骗她,结果现在才发现,本尊根本不知道,她只是自以为原主喜欢越初寒罢了。
回想起那些书信,绮桑真是心疼起原主来,她小心而又克制的情意,既担心被察觉,又渴望被察觉,满腹心事无以言说,只能堆积成一封封愁闷的信纸,可到头来,孟青竟然是不知的,且她还误以为她喜欢别人。
爱而不得的苦痛,临死也没能亲口道出,无人可知,也无人能够体会。
心绪一瞬变得沉重,绮桑伸出手拉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绕着的那根坠有红水晶的银链。
“这东西,是你以前送给我的吗?”
瞧见那银链,孟青明显一愣,面露疑惑:“你怎会有这个?”
绮桑道:“回到碧云山庄后,在我以前的房里找到的。”
容颜溢出点点回忆之色,孟青恍然:“原来是被你拿走了。”
绮桑问:“不是你送的?”
孟青弯弯唇角,神色有些欢愉:“不是,这东西丢过一次,找不回来了,后来我便叫人重新做了一件,”她像是得知了什么好消息一般,“是你有心拿走的,还是捡到后不肯还我了?”
请问你在高兴个什么劲儿?绮桑冷眼:“我都失忆了我哪知道啊。”
孟青来回打量着她,前思后想一阵,结合方才绮桑问她的问题,很快就得出了结论:“所以,你以前是喜欢我的,并没有喜欢越初寒。”
这人真是不管什么时候脑筋都转得飞快。绮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不屑道:“就凭这么个一文不值的东西,你就猜测我以前喜欢你?要点脸。”
“先不说这链子上头的水晶可是千金难求,并非一文不值,”孟青悠然道,“一声不吭拿走我的随身之物,还藏在房里不让人知道,此等举动,若非喜欢我,那你给我个别的说法?”
反正喜欢她的是原主又不是自己,绮桑索性大方承认:“我查过了,我以前的确是喜欢你的,那又怎么样?”她说罢,又生硬道,“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那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总之我失忆前你肯定不喜欢我。”
孟青扬了扬眉:“失忆前,我确实不喜欢你,”她缓缓道,“那时的你性子温顺,不爱习武,独爱练字作画,即便我说我是你亲姐姐,可你与我相处时也总是拘谨的,诚然,这样的姑娘很常见,或许温柔可人,或许知书达理,但在我眼中却无甚亮眼之处。”
绮桑简直不敢想,要是原主听到这话该有多伤心。
可既然她说原主吸引不了她的话……
心里有一个很明晰的想法,可她没有问出口。
她是犹豫的,犹豫着要不要问,可她的这份犹豫,在孟青眼中就成了失落。
“不过现在的你不一样,你很特别。”像是在安慰,孟青接着说。
胸口不由自主动了动,绮桑抬眼看着她:“哪里特别?”
唇边漾着一抹笑意,孟青道:“你是我遇见的人当中,最亲近我的一个。”
亲近?绮桑戳穿她:“那是因为别人都不敢靠近你吧。”
“可你敢,”孟青道,“之前是,现在也是。”
绮桑哼笑一声:“之前是因为你骗我和你成了亲,我当然会比你别人更亲近你,至于现在,我已经知道你骗了我,也不怕你,就更不会在你面前唯唯诺诺不敢说话了。”
孟青道:“但要是换了别人,一定会怕我,断不会像你这般表现。”
绮桑理直气壮道:“干缺德事的人又不是我,我是受害人,凭什么要怕你。”
“所以我说你很特别,不是么?”
绮桑了然:“明白了,你这是典型的送上门的不要,爱答不理的还偏要追着跑。”
孟青浅笑。
绮桑端详着她,仍是将信将疑:“你真的喜欢我?”
“真的。”
“为什么?我很普通,也不厉害,”绮桑佯装无意道,“何况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是越初寒,既然我喜欢别人,你干什么还要喜欢我?”
手臂抬起,将她拥入怀中,孟青悠然道:“我不在乎你喜欢谁,你对我好,我知道。”
距离拉近,鼻息传来那股熟悉的幽香,绮桑愣了愣:“你觉得我对你好?”
孟青不答反问:“那你自己觉得对我好不好?”
绮桑否认:“我可不会对仇人好。”
话是这么说,孟青听后却是露出了然之色:“那你倒是说说,我受伤的时候,为何还要照顾我?”
绮桑镇定:“我说过,我只是不想你死了我也活不成而已,换成别人也是一样的。”
孟青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在山洞里倒是可以这么说,那回到渡海关之后呢?”
绮桑神情平淡:“也不是我想照顾你的,是恭龄逼我。”
“你可以拒绝。”
“他把门都锁死了,我拒绝又有什么用?”
“若真不想管我,即便出不了房门,你也用不着在床边守着我不是?”
绮桑有些语塞:“你废话可真多。”
眼底有微微闪烁的光泽,孟青轻笑一声:“嘴硬。”
绮桑噎了噎,白眼道:“说了半天不就是想让我承认对你好?也行,你就当我是对你好也没问题,那然后呢?”
便听孟青道:“从小到大,还没人对我这样好过。”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绮桑毫无波澜道:“感情都是相互的,你不对别人好,别人不怕你就不错了,哪还会有人想得到要对你好?”
孟青瞧着她:“那你可知,他们为何要怕我?”
“当然是因为你喜怒无常又动不动就要杀人,谁不怕?”
“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绮桑嗤道:“狡辩。”
“你不信?”孟青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要听么?”
“什么故事?”
“从前,有个小姑娘,她父母被人害死了,一家上下连侍女都没放过,她也被坏人追杀,后来,有个比她还小的小娃娃救了她,带着她钻了狗洞躲起来,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之后呢?”
“之后她孤苦伶仃地流落街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当然了,也没有银子,起初还抛不下脸面,可是饿急了也顾不得那么多,地上掉的,别人吃剩的,她都吃,甚至还和别的小乞丐抢过半个馒头,不过她从小喜欢念书,懂很多道理,哪怕是乞讨也从来没偷过什么,她很顽强地活了下来。”
绮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失去了亲人的宠爱与照顾,活着是那么的艰难,填饱肚子更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她不敢在原来的家乡逗留,怕被人发现,所以一路要饭一路逃亡,没有食物,她很快就撑不下去了,又生了病,在路边晕倒了很久也没人搭理她,眼看着就要死掉的时候,也许是上天垂怜,她忽然遇见了两个人。”
……
那真的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姑娘。
十二岁刚过,身形瘦弱不堪,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红裙子,就那么奄奄一息地倒在路边,看起来马上就要死了。
绝望之际,有两个人忽地站在了她的身旁。
那是一对很年轻的师徒,男人三十来岁的模样,穿一身儒雅青衫,眉目和善,小公子也生得很是好看,小小年纪就长了张青年才有的俊朗之貌,五官深邃气度不凡。
“师父,她好像要死了。”小公子说。
男人俯下身来,看着小姑娘:“你的父母呢?”
小姑娘说:“他们死了。”
“怎么死的?”
“被人害死的。”
“谁害的?”
“碧云山庄。”
男人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不肯说。
“你生病了,”男人道,“不看大夫的话,会没命的。”
小姑娘一下就哭了出来:“可是我没有银子,没有大夫愿意救我。”
男人打量着她。
小公子擦了擦眼睛,苦着脸:“师父,她好可怜,我们救救她罢。”
男人温和道:“可她是碧云山庄要杀的人,倘使救回去,我们就和碧云山庄成了敌人,谷里那么多对你好的师兄师姐们,你忍心连累他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