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向那张书案,视线定格在方才她动过的那只茶盘里。
盘子不大,刚好够装下一只小茶壶,旁边还放着两个小巧精致的茶杯。
绮桑皱了皱眉,复又走了回去。
但见茶杯里都有残存的茶水,水面积着一层灰尘,颜色发黑,可见时日已久。
怎么会有两只茶杯?她心想,原主练字的时候,房里还有别的人?
人要独处,必不会占用两个杯子喝茶,只能说明当时这房里不止原主一个人。
会是谁?
如果是和原主亲近的人,必不会不知她接下来要出门,送定情信物这种事,若是个姑娘家说不定还会闹着要同行,可香囊的事只有越初寒知道,她也只告诉了柳舒舒和裴陆,别的人要是知道此事一定早早就会对原主产生怀疑,那么就可以猜测,这人要么提前被原主打发走了,要么他也知道原主要做什么,他也是知情人士。
所以,这人是原主的帮手?抑或,是他唆使原主去拦截越初寒的?
如此一来,绮桑几乎可以确定,这房里的另一个人一定就是给越长风投毒的真凶!
而这个人和当晚在紫金关设计埋伏碧云山庄的,也绝对是同一个人。
但这个人是谁目前还不好猜,所有事情他都参与了,但又十分巧妙地营造出置身事外的假象,况且他始终躲在暗处,除非自己主动露出马脚,不然很难将他抓住,狡猾得很。
人在明,敌在暗,要想知道这人是谁很不容易,那么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将他引出来?
有什么事情,是能让他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也要现身的呢?
脑子里飞速回想着看过的电视剧和,尤其是悬疑破案类,绮桑思考着,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人在意什么。
他在意紫金关,在意西境的领土,既如此,一切对西境不利的事他应该都不会坐视不管。
弄清敌人的弱点,就能知道从何处开始下手。
绮桑想了一阵,心里还真就萌生出一条妙计来,三思之下觉得很是可行,即便引不出来那人也并没什么损失,姑且一试。
思及此,她立即自书案上取了一张信纸,在那纸上洋洋洒洒比划了几个字,尔后便装进信封揣进怀里,做完这些,她又行到窗前将窗户推开,大喊了几声有没有人。
此处本就是弟子们居住的厢房,人自然是不少,听见她的呼喊,很快便有人来了,但那弟子一见是她,脸色登时便垮了:“原来是你,嚷嚷什么!”
绮桑懒得和她计较,忙道:“你帮我把裴陆叫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那弟子很不耐烦:“你找少楼主干什么?他可不像你这么闲,忙着呢!”
绮桑道:“我可告诉你,我要跟他说的事可是很重要的,要是因为你不肯跑腿就耽搁了,出了事你可要负责!”
恐吓果然有用,那弟子一听,迟疑几分还是答应下来:“唉行行行,等着!”
在房里等了一阵,裴陆应邀前来。
他推门而入,脸上带着点诧异神色:“绮桑妹妹,你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
绮桑回道:“柳舒舒带我过来的,她是想看看我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裴陆了然:“原本我也是想带你回这房里瞧瞧,她倒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说罢笑了笑,“舒舒嘴上不饶人,实际还是心疼你的,没让你继续回水牢待着。”
绮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神情:“我找你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七星阁的防卫部署,你们清楚不清楚?”
“防卫部署?”
绮桑道:“我在七星阁待过一段日子,对里头的地形很熟悉,你想不想知道?”
裴陆一听,当即意外道:“果真?可有画下来?”
绮桑点头:“我在渡海关的时候偷偷画过一张图,上面详细标注了七星阁的地形和各大重兵把守的地点,你们要是能拿到手,将来对付七星阁就要省力得多。”
裴陆喜出望外:“东西呢?”
绮桑瞧了瞧他,淡淡道:“在我身上。”
“快给我。”
“现在还不行。”
裴陆顿了顿:“为何?”
绮桑定定看着他:“防卫图的事应该被孟青发现了,她派了人过来想杀我,如果我将东西交给你,那他找上门来的时候我就没有了保命的东西,要是还给他,他可能还会放我一马。”
裴陆一愣:“孟青派人杀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先前他来过这地方,”绮桑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我看见他躲在屋外了,但当时柳舒舒也在,他没机会下手就走了,所以我才把你找过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事。”
裴陆露出讶然之色:“能悄无声息潜进碧云山庄,还能不被舒舒察觉,这人身手不错。”
绮桑道:“正是,之前半个月我都待在水牢,守卫弟子多,他进不去,而我刚被柳舒舒带出来他就急不可耐地现身了,看来是想杀我得很。”
“那你想怎么做?”
“我要你现在昭告所有人,我身上有七星阁的防卫部署图,然后再把我送进水牢,不用增加守卫,一切照旧就好,他听到消息就会明白,我说出这事必然会被你们保护起来,若不早点下手往后就更难了,所以今晚他一定会以身涉险试一试。”
裴陆若有所思道:“然后我便在暗中埋伏,只要那人一现身,便趁机将他擒住,这样一来,不仅能除去七星阁的杀手,还能将防卫部署图安稳留下。”
绮桑问道:“你能保证在他对我下杀手前将他抓住吗?”
“我的身手么,还未怕过谁,”裴陆道,“绮桑妹妹放心,哥哥一定将你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绝不让那人伤害你。”
绮桑应了声“好”:“那你现在就带我过去,然后吩咐人把消息传开。”
裴陆点了点头:“没问题,不过凡事都会有意外,万一他今晚听到风声猜中了我们的计策,不肯现身怎么办?”
绮桑道:“今晚不来,明晚也会来,七星弟子若不能完成阁主交代的任务就只有死路一条,他要是不想死,迟早会行动的。”
沉思片刻,裴陆答应:“也好,就按你说的做,”他说完这话,眼中溢出点赞赏之色,“看来经历了这些日子的动荡,你也有了不小的长进,能想出此种对策,倒是令我对你刮目相看起来。”
绮桑对他的夸奖未置可否,只道:“别多说了,送我过去吧。”
裴陆便也不再多言,带着她从这房里离开,朝水牢方向行去。
天际的余晖逐渐淡去,夜色不久就会降临,绮桑一语不发地跟着他,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她想逼那人落进圈套,但正如裴陆所说,不排除那人脑子灵活识破她的计策不肯现身,但事到如今也没了别的办法,一天不将那人揪出来,她就要多胆战心惊一天。
毕竟那人身份成谜,又在紫金关一事上利用了她,将她弄成了一个替罪羊,搞的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和七星阁里应外合的叛徒,又是杀害越长风的凶手,若是不及时反击回去,说不定哪天就被那人害的丢了性命,那可就亏大了。
绮桑的怀疑对象仍是在柳舒舒和裴陆以及赵愁眠三个人之中,柳舒舒已经试探过了,赵愁眠远在南地,眼下只剩下裴陆还不能确认,所以她才会主动找上他,为的就是想看这件事上他会怎么做。
如果那人是他,那么他完全可以就在此时对绮桑下手,毁掉那莫须有的防卫部署图,然后伪造别的假象,以裴陆的头脑,要做到毫无痕迹地动手绝非难事,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绮桑终归是对他印象不错,所以抱着侥幸的心理赌上一把。
之前跟着柳舒舒出来的路上,她一直都在思考别的,没记过路,或许是此时有些不安,跟在裴陆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竟觉得这路程很有些漫长。
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得昏沉,四下里无人走动,连一个弟子也无,仅有两人一声不吭地前行着,庄里有些过分的安静。
可能是心理原因在作祟,绮桑这一路走的战战兢兢,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裴陆的身影上,随时防备着面前的人会突然转过身来对她不利。
然而直到走进水牢,裴陆也未有任何可疑举动。
但绮桑也仍是不会掉以轻心。
二人入了室内,裴陆柔声道:“绮桑妹妹放心,我会调派弟子过来潜藏在暗处,我也会亲自守着,你不必太过紧张。”
终究是心里不大放心,绮桑犹豫了一下,还是悄声道:“这事,你暂时不要告诉柳舒舒。”
似乎是对她的话感到诧异,裴陆静了静:“为什么?”
绮桑佯装动怒:“她对我什么态度你也看见了,就算如今所有事情还没有下最终定论,可在她眼里我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叛徒和杀人凶手,我怕她知道了以后会不同意这事,认为我是在作怪,故意跟我唱反调怎么办?”
裴陆沉吟道:“舒舒虽然性子张扬急躁了些,可她心地是好的,也并非愚钝之人,既是关乎你的性命,又对庄里有好处,她不会不讲道理与你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