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画上落款的时间,分明也就是在越长风丧命之前,在已经知道孟青骗了自己的情况下,原主为什么还要画她?
试问若要画一个人,情况无非就是对这人有好感,要说是因为心中生恨,必不会还将那人画的如此好看,要换成是绮桑,她一定会把讨厌的人画成一个丑八怪来泄愤,可这原主怎么回事,不仅不丑陋化孟青,反倒将她画成如此明媚动人的少女之态,受虐狂不成?
绮桑想的肠子都快打结了,可冥思苦想下,她的心中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有没有可能,原主其实是喜欢孟青的?
因为对她有情,却不能日日相见,又知道她骗自己利用自己后内心煎熬难以忍受,可即便被欺骗,也终究抵挡不住心里那份钟情,所以便要将她融进自己的画中,睹物思人。
可画了画,难保不会被其他人察觉,若是叫人发现她成日在房中画着碧云山庄的头等大敌,必然会引祸上身,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是以原主便故意将孟青画成十多岁的少女,又将这些画全部藏了起来,如此一来,就算被人看见了,一时半刻也不能看出她画的就是孟青,也算是个良策。
要这么猜想的话,倒也有几分可信度,也就证实了柳舒舒并不知道原主喜欢越初寒是真的,因为她本就不喜欢越初寒,而是喜欢孟青,所以柳舒舒也搞不懂她为什么要送定情信物给越初寒。
这么看来,孟青说原主喜欢越初寒是假的,这件事上她也骗了绮桑。
话说这种事有什么好骗的?绮桑登时一股邪火冒出来。
骗她别的多少还有个理由,骗她原主喜欢越初寒能起到什么作用?真是不可理喻!
可这样一来,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原主既然不喜欢越初寒,那她又为什么要送越初寒香囊以表情意?
是孟青指使的?
但原主果真有那么傻么?明明知道孟青是在利用她,她还心甘情愿地听她的话去害越长风?就不怕事情败露后越初寒回想起来对她产生怀疑?
不过她倒也真是不用担心此事,因为她已经死了,而牵扯出来的所有怀疑和危险现在都被绮桑给顶上了。
绮桑长叹了一口气,心里很是郁闷。
原主啊原主,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那个招摇撞骗的大魔王!害的她家也回不了现在还被当做杀人凶手!真是可恶!
重新将手上的画卷放回原地,绮桑将另外七幅画也都看了一遍,基本都差不多,全是画的孟青一个人,且都是少女形态。
这些画总算是有价值的,让她猜测出原主喜欢孟青,虽说暂时还不能盖棺定论,但也有极大的可能性。
而接下来,就得搞清楚墙上那暗格里又存放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绮桑摸了摸那把铁锁,试着扯了两下,牢固得很,既然有心要锁起来,那钥匙应该是没那么容易找到了。
毕竟是武林大派的弟子,房中兵器倒是不少,绮桑挑了把最沉的剑对着那铁锁好一顿猛劈,她原本也只是抱着不试白不试的态度,谁知一番劈砍下来,那锁还真就被她给劈烂了。
见得铁锁碎成两半掉去地面,绮桑成就感爆棚,急不可耐地将那暗格打开了。
格子不大,形似一个小抽屉,借着此刻明亮的天色,可以看见里头居然堆满了一封封完好保存的书信。
一定是原主和孟青互通情报的证据!
绮桑大喜,当即随手抽了一封翻阅起来。
可没想到,那书信里的内容却是让她大跌眼镜。
草草看了几眼,她心中错愣不已,便又飞快拆了好几封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可这些信里写的东西竟然都大相径庭,根本就和什么暗通情报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88章
信纸洁白如玉,触感轻柔而光滑,其上布满了娟秀的蝇头小楷,分为美观。
而信上所写的内容,第一句便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别数日,甚相思。
绮桑:“!”
所以这是原主写给孟青的情书?还真被她猜对了,原主喜欢的人果然是孟青!
草草扫了几眼,绮桑立即又翻出别的书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那暗格里堆得满满当当,少说也有一百来封,几乎都是原主写给孟青的,偶有几封吐露烦忧但也少不了提及孟青,与其说是书信,倒不如说这些都是原主纾解内心愁苦的日记。
费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绮桑才将这些书信全部看完了。
古人书写方式都是由左往右,又习惯写竖行,起来免不了是有些费力的,好在原主写信时并未格外注重用语,写出来的句子都比较通俗,倒是易懂。
此刻已是日暮西沉之时,她靠着墙壁席地而坐,脑海中仍是浮现着信里的字句。
“听闻姐姐近来身体不适,不知可有好转,我心忧无比,却不能当面关怀,实是担心。”
“多日苦练,画技始终不得长进,何时若能有姐姐一半的造诣,便好了。”
“这两日庄里都落了大雨,西境可是晴空?只可惜两地相隔,不能相见,盼姐姐天寒注意添衣,勿要受凉。”
“时常想着,姐姐如此风姿,年少时又该是何等光景,叹一声未能相识于往初,小妹虽拙笔,但也斗胆一试,陋作无颜奉送,唯有私下珍藏,苦练技艺,他日若有进步,再诚心作之,赠与姐姐。”
“吾心挂卿,卿不知,既盼知,又恐知,吾心凄凉,卿何知?”
“怨卿不知,又觉卿知,是知否?不知不知,唯知愁心欲碎,泪休止。”
……
哀思如愁云,字里行间都透着无限情意与失意,寥寥几语,平淡而简朴,却是看的人心头怅然。
她是喜欢孟青的,既想告诉她,又不敢告诉她,有时会有点小小的怨气,恨她为什么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可孟青那样无所不知的人,又不无可能看得出来她的喜欢,可她不说明,也未有任何表示,她无法确定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这份爱而不得的情,有多苦涩,也有多孤寂。
上百封自言自语,从未寄出,有关对那人的情,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寂寞罢了。
傻傻的,小心翼翼的,默默喜欢着一个人,酸甜苦乐偷着尝遍,个中滋味只怕是这么多书信也难以完全表达的,虽然很孤单,可同时又有些浪漫。
原来你,是这样的姑娘吗?绮桑暗暗想。
过去,有关原主的一切,她都是从孟青和越初寒嘴里听说的,大致会有个模糊的形象,但也不是什么好印象,可现在看了她留下来的这些文字,绮桑才恍然发觉,原主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可以想象,一个漂亮又温柔的姑娘,素日里一定是爱笑的,喜欢练字,喜欢作画,虽然手艺不太好,但还会自己学着做香囊。
她会留着心上人的饰物,挂在书案的笔架上,每每练字时分抬头看去,都能一眼瞧见,也能想起那人。
她还会好奇心上人和她一般年纪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知道自己画技不好,所以躲在房里悄悄画,不敢拿给她看,只好藏起来。
她喜欢她,发自内心的喜欢,可是这份喜欢是那么难以成真,心中很清楚没有可能,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心事繁多难以言说,内心愁郁不堪,只能提笔写下来,但也不敢给那人看,就和那些画一样,都暗无天日地锁起来。
许是看了这些信被影响到的缘故,绮桑的心情也蓦然间变得有些涩然。
原主这样一个细腻温和的女孩子,真的会杀害越长风吗?
信里记录过一件小事,她说庄里落大雨时,瞧见荷池边有许多虫蚁没来得及归家,便放了把伞在那池边替它们遮雨,她连蝼蚁的性命都如此看重,可见本性纯善,有好生之德,就算从孟青那里得知自己是孟霄的女儿,与越长风有仇,但她真的能一朝生恨对越长风下毒手吗?
绮桑觉得,以她目前对原主脾性的了解来看,应该是不大可能。
她送越初寒香囊一定是早有计划,也的确是掐算着时间去的,这从那张凌乱的书案可以看出,不会有错,可她究竟是单纯地想送礼物,还是受人指使?
可惜原主已经死了,绮桑也没有她半分记忆,凭借推测始终无法将所有疑惑解开,只能顺着线索追查下去,试一试总比等死好。
家是回不去了,往后的归宿究竟在何处也还未知,而在那之前,性命是万万不能丢的,她不想死,奈何原主留下这么多谜团和凶险给她,又没个靠得住的人帮上一帮,何况不管是谁,也终究不能保护她一辈子,人总是要成长的,除了自救也没别的办法,她只能逼着自己去查清这些问题的真相。
坐在地面休息了一会儿,绮桑整个人有些疲累,待回了点精神后便将所有物件放回了原地。
一整天没吃没喝,起得急了头脑有些发昏,案上摆着一只茶盘,她下意识想倒杯茶解解渴,等茶壶提在手里时才想起这茶可放了有些月份了,喝不得,便又悻悻地放了回去。
想着外头或许会有别的弟子经过,可以要点吃的,她抬腿朝门边行去,心里却突然感到有一丝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