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走过去,屏住了呼吸,在心里想了想杀鬼决,而后伸手去拉那门。
门比想象中的轻,一把拉开就看见一幅巨大的海报,挂在正对隔间门的墙壁上,画面极有冲击性地映入眼帘。
许一行一惊,往后退了一步,撞在一个人身上。
他慌忙转头,手已经高高扬起,却看见是简青竹,于是皱着眉,狠狠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这么容易被吓到?”简青竹问。
许一行耸耸肩:“见鬼见多了呗。”
又转头去看那隔间墙壁,看了一眼就仓惶地低下头,好像是不忍心,又好像是非礼勿视,末了“啧”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身后的简青竹也不知道什么表情,他正想开口,铃声突然尖锐地响起来,跟着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头看简青竹,后者一手把着他肩,快速地轻念了几句,只有最后一声听清了:“人鬼不能见也。”
而后那身影突然就不见了。
许一行一愣,低下头,发现自己脚也不见了。
是带着自己隐身了?
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假天师,不会经常用这招进女厕所吧?
肩膀上能感受到简青竹的手劲儿,带着他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放清洁工具的角落。
刚刚走过去,几个女生就结伴进来了。
刚才许一行拉开的门没关上,有个女生直接走到尽头这个隔间,朝里面一看就尖叫了一声,众人纷纷围过来,大惊之下,叽叽喳喳就嚷开了。
有人说了句“我去找老师”,跑出了厕所。
许一行暗叹了一口气。
那幅海报上,是刘遇。
裸着身子的刘遇。
虽然只看了一眼,也足够他看清,画面上的刘遇闭着眼睛,皱紧了眉头,似在梦中,背后的床单却是一片狼藉,甚至能瞧得见有血迹。
不知道拍照的人是谁。
他捂住胸口,突然一阵说不清的难受。
明明是那么美好的女生,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呢?
她就是因为这照片才自杀的吗?
来不及细想,外面已经进来个女老师,一看这画,虽然没失声尖叫,但是脸色也够精彩了。
她忙慌慌要去摘那画,因为挂得高,她个子又矮,踮脚踉跄了几下才够着了挂画的绳子。
旁边没一个学生敢上去帮她。
摘下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额上已全部是汗,又手忙脚乱地将画卷起来,转身看着面前的一群女生,声音发着抖:“这已经不是恶作剧的范围了!”
叽叽喳喳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女老师眼睛里蓄了眼泪,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难过害怕:“不要说出去,这事情不能说!刘遇还不知道活不活得下来,不要说出去!”
女生里面突然有人说了一句:“她做得出就要受得起。”
许一行转过头去,没看见说话的女生是谁,但是看见了站在最外围脸色惨白的姑娘,就是刚才撞到他的那个。
他摸索着抬手,碰了碰简青竹把住自己肩膀的手,又朝那个女生指了指。
指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现在谁也看不见谁,简青竹却顺着他手一摸,找到了他示意的方向。
他愣了一下,抽回了手指。
好像有点尴尬。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见简青竹在耳边轻笑了一声。
上课预备铃响过了,女老师将画往怀里一抱,将众人往外面赶:“谁都不准瞎说!要是被我查出来是谁做的,饶不了她!”
“高老师永远是这样,只想着把事情压下来。”又有人说了一句。
“就是。”有人接口,“您能怎样呢?”
许一行看着那女老师脸色又白了几分,心说现在的小姑娘也太凶了吧,这种情况,还能一下又一下地呛老师。
那姓高的老师却什么都没说,疲惫地叹了一声,眼角都跟着耷拉下来。紧接着无力地摆摆手,率先出了厕所。
女生们三三两两小声地说着话,却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人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站在最外围的两个女生。
其中一个就是许一行指的那个。
她旁边的女生戳她一下:“你怎么还不走?等着找死呢?”
“啊!”女生似乎才反应过来,被这一叫吓了一跳,轻声应了,低着头,跟在那人后面也出了女厕所。
等到四周都安静下来之后,许一行才回头:“收了你的咒啊。”
“收不了。”简青竹笑,“隐身咒的灵力有时长的,得等它自己失效。”
“What?”许一行差点让口水呛到,咳了两声,“简青竹你他妈真的是个假天师吧!”
简青竹不置可否,没说话。
却在两秒之后,突然就现了身。
许一行看了他一眼,低头去瞧自己的双脚,总算是看见自己站在地上了。
他“哎哟”了一声,赶紧拖着简青竹出了女厕所,一直走到教学楼外面的花坛处,才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对视着,许一行格外严肃,简青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也就等着。
半天,许一行叹了一口气,问:“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经常揣着隐身咒进澡堂和女厕所啊?”
简青竹嘴角一抽:“我对女生没兴趣。”
许一行一惊,正要说话,他忙举起手:“我对男生也没兴趣。”
说完片刻,突然又凑过来:“但是我对你有兴趣。”
许一行眉毛一挑,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于是摇摇头:“可我对狗头天师没兴趣。”
“别误会。”简青竹笑,“我的兴趣是看你被坑。”
许一行:“……”
最后瞪了他半天,皱眉说:“脑子被驴踢过吧!”
转身朝校门口走去,许一行知道简青竹跟在后面,但不想说话,就一路都假装自己只有一个人。
这人他看不清,现在发生的一切也让他看不清。
虽然这些事情好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一次又一次发生在眼前,就算管不了,也不可能说放就放。
况且身上还有血咒,这实在是蹊跷。
出校门的时候,保安看见简青竹非常惊讶:“这位同学!你什么时候进去的?登记了吗?”
简青竹笑了笑:“叔,我找我同学来着,进去的时候校门口没人守着,我就以为能进呢。”
保安看见他校服,知道他是隔壁附中的。
在保安印象中,附中的那都是好学生,好学生嘛,在大人的世界里总是能被宽容的,又见他笑得非常温和有礼,于是摆摆手:“下次再来记得要登记哦。”
简青竹笑着点点头:“谢谢叔!”
许一行听着后面的对话,转头看去,见他又戴上了眼镜,非常无语,走了几步问:“你这近视眼是一会儿近一会儿不近?”
“不是呀。”简青竹说,“我这没度数。”
“装逼?”许一行惊讶完了又觉得十分了然,装逼一定是王八蛋天师最出色的本事。
“不是。”简青竹严肃地说,“是为了掩盖我身上的杀气。”
许一行:“……你赢了。”
本来是想去高三打听点什么消息的,却没想到围观了一场闹剧,这闹剧还正好跟刘遇有关。
现在去打听,且先不说能不能得到消息,许一行从心理上就开始反感了。
这事实在诡异得很,本能地想退开。
又想起那高老师说的话,什么恶作剧?以前经常有恶作剧吗?习惯性的校园暴力?
啊这什么世道啊?
两个人沉默地朝着棠花街走,到街口的时候,正好遇到许迟迟。
她刚去买菜回来,骑在电动车上,看见两个人捏了刹车,冲着简青竹笑:“青竹,待会儿来姐家,让行行给咱们做饭吃。”
“我说过我要做了吗?”许一行不满地说,瞥了简青竹一眼。
简青竹没看他,只朝着许迟迟笑:“不用了迟迟姐,我回去随便煮点方便面就成。”
许一行转过去,翻了个白眼,许迟迟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我先回去洗菜,给你打下手行了吧?”
“到底谁是你相依为命的弟弟啊?”许一行叹了一声。
许迟迟笑起来,不理他,刹车一放先走了。
许一行说完话却没动弹,简青竹朝前走了两步,疑惑地退回来:“怎么了?看你姐对我太好想离家出走了?”
“简青竹,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儿。”他皱着眉,“郑义说方悦有个读高三的妹妹,你说有没有可能……”
简青竹一怔,许一行跟他对视一眼,掏出手机来,点出第一个通话记录,反拨了回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首先传过来的却是一阵噼里啪啦声,过了一分钟,那头传来一声远远的暴喝:“郑义你王八蛋!”
是个女人的声音,许一行眉毛一挑,又等了几秒钟,那边才传来一声:“喂?”带了丝转瞬即逝的疲惫。
“郑叔叔,不方便?”许一行问。
“没有的事。”郑义说,跟着传来一声火机的声音,“解决了。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消息要跟我说?”
许一行看了简青竹一眼:“不是的,是有事要问问您。”
郑义没答话,他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郑叔叔,您先前说过方姐姐的妹妹在念高三,您知道她在哪里念书吗?叫什么?”
那头没动静,过了一会儿才说:“按理说,这信息是不该告诉你的。”
“不该。”许一行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沉默着等他。
郑义咳嗽了两声,像是正吐完烟,说:“她妹妹就在三中,高三(六)班,跟你见义勇为救的那姑娘是同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