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与妄[人鱼] (碑前三恹)

　　“蒋组长这意思是，噩梦无法完全根除？”曹局瞬间捕获了重点。他看着蒋成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立马就懂了，“这点，新生可没有在研究报告上说出来。”
　　“曹局。”蒋成解释道，“没有哪个病毒，可以被完全消灭。国家乃至全世界，想要彻底掌控这一片领域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R.C.B，也没有办法打包票。”说着他看着林助理，继续道，“您看，像感冒、发烧、腹泻，这些最为基本的症状，都有微生物的身影。”
　　“林先生？”
　　“目前Z国能做到长期研究噩梦的，只有新生和R.C.B。”林助理将自己面前的资料推到曹局面前，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此次前来的态度，便是秦先生的态度。这一次的清核药剂，必须由我们掌握。至于后续出现的情况，蒋组长同你解释过了，我就不再累述。”
　　“也就是说噩梦在后期一定会出现变异进化的情况？”
　　“一定。”林助理肯定道，“甚至不会到后期。”
　　“目前Ⅱ型还在初期，它对人体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这点无从而知，但看它拥有比其他病毒更为精密的结构以及与宿主达成平衡这一点，它所释放的威力，绝不仅仅是一个感冒这么简单。”
　　“不论成功失败，所有病毒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只有一个‘本能’，复制。它们会尽可能的扩散传播感染，获得一具又一具供他们休息的容器。而它们的区别只在于，是立刻杀死宿主，还是死缓。”
　　“曹局，言尽于此，如何抉择，我想你心里已有定数。”林助理说完朝着曹局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那么，先告辞了。”
　　蒋成心有不甘地看了眼林助理的背影，“曹局，R.C.B一直游离在边缘线外，和他们合作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曹局听着这话，面上依旧带笑，好像全然不在意自己被林助理牵着走，“是否合群这一点，并不影响业务能力嘛。”说着他笑眯眯地对蒋成道，“更何况，这类病毒是由秦所长发现的，想来他会更加了解。”
　　“这。”蒋成有点稳不住了，“曹局——”
　　“蒋组长，我这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上头选谁，那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我能做的，只有把这两份方案拿上去，由领导来做决定。”曹局双手一撑大腿，从椅子上起来，“蒋组长，时间也不早了，您先回去休息吧，这边若有通知，我马上联系你。”
　　话已至此，蒋成就算再想赖着都没机会。他清楚这一次R.C.B拿出的态度和材料让政府重新动摇——实际上哪怕是灵圣都没有这个资格和老牌科研所叫嚣，尤其是这所科研所的主人是目中无人的秦拓。
　　政府模糊又明显的态度让蒋成有些烦躁，但他没有资格去指责，毕竟就算是灵圣，一样没那个本事和政府去拍板叫嚣。
　　“竹篮打水一场空。”蒋成走出政府机关大门，上车之后手劲略大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太狡猾了。”政府说不定就等着像新生这样全新有用能力的科研所出来，用来牵制R.C.B。
　　明面上来看是R.C.B选择服软，实则主动权仍然在他们手中。而在噩梦上花了大半心思的新生，不仅失去了之后清核计划，或许连名利都要分给对方一半。
　　他们所打下的基础，在对方三言两语下就化为乌有。
　　蒋成并不愿意成为简老那一派的人，实际上新生的出现本就十分利益化。如若只是单纯的科研研究，灵圣绝对不会投入资金。要想这个项目小组可以继续下去，就必须带来利益，例如那一批显性药剂。
　　火星即将燃尽，蒋成抬头透过车窗再看了眼立在机关大门外的警员，发动车子，疾驰而去。
　　新生科研组内，得知这个消息的众人面色如霜。他们的清核计划已有起草方案，且成功找到了正确的前进方向，这归功于简老日夜不休的研究——但这样的辛苦努力，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从一开始R.C.B就是在耍我们玩？”
　　“一看就是，我们药剂才出来多久？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研究出清核药剂？”
　　“清核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到目前为止有多少人感染噩梦都尚未得知。”其中一个科研者理性分析，“数据没有统计的情况下，怎么解决后续问题？”
　　“如果这两次行动都没有达到100%，那么后续就很有可能变化出更多的种类。”
　　“百分之一百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开始的传播途径就太难控制了，可能我们显性完一批人，就又有另外一批人受到感染。”
　　“清核是关键。”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发声的简老睁开耷拉下来的眼皮，缓慢道，“只有清核成功，才能抑制。”他说着看向四周环绕的人，“噩梦无法完全杀灭，它们的传播途径本来就很特殊。我们就算用尽办法，也防不住它们的入侵。”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争取时间，延长它的潜伏期，甚至，逼迫它永远停留在潜伏期。”简老的声音沙哑却有力，他撑着椅子旁边的银色长桌，慢慢站起来，“清核可以做到短暂抹杀。Ⅱ型就像一个开关，它可以开启自己，也可开启下一代。现在，这个时间被我们凝滞掌控，就算它们在之后恢复活动，也无法回到现在的传播速度。”
　　“当人体内的核被清理干净，它们重建的时间将会不断延长。在清核的过程中，我们可以研发延缓药剂，阻碍它们之间的沟通，降低循环速度，做到无法再次进化。”简老说完，原本因为疲劳而带上血丝的眼睛陡然迸射出一股锋利的光芒，“我希望各位，能够理解我的这番话。”

　　☆、第二十八章 阿纳斯塔

　　“简老，您太相信秦拓了。”蒋成轻轻道，“您真的认为，秦拓会认真执行清核计划吗？”
　　他说着认真地看向简老，“今天我和秦拓身边的心腹碰过面了。对方字里行间都在暗示政府这次必须把清核药剂交给R.C.B，否则后果自负。而且，据上头查到的信息，R.C.B目前负责噩梦项目的是阿纳斯塔，那个科研界出了名的怪物。您觉得，由她经手的项目真的会比我们干净吗？”
　　“对方的态度太过强硬了，强硬的太不自然。”蒋成眼中的锋芒渐露，他绕开环绕在简老身边的人群，单独走到一张桌子前，拿指尖敲了敲桌面，“他们好像迫不及待的想要拿下这个项目，所以我怀疑，R.C.B手中的药剂或许有问题。”
　　“蒋成，没有根据的话，不能随便乱说。”简老缓缓道。
　　“我说了，是猜测。”蒋成呼出一口浊气，尴尬地笑了笑，“我知道简老您看不起我，您觉得我来到这个小组就是为了钱，为了利益。这很正常，毕竟您老的辈分摆在那里，就算是我们灵圣的掌权人，看见您也得给您三分薄面。”
　　“我们需要您这样的人才，可同时，我们亦不能放弃明明可以到手的利益。”蒋成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科研者，说出了埋在他们心里最肮脏也是最纯粹的想法，“噩梦有多难找，您作为老一辈科研者，肯定比我们这些年轻人更清楚。它的出现，带来的不只是名誉、医疗的进步，还有一块巨大的、未来得及分赃的蛋糕。”
　　“灵圣破译噩梦需要花费大量钱财，我们今天在这里使用的器材、药剂乃至人力，都是钱。这些开销，远远要高于其他项目，甚至会让灵圣的资金链出现断裂问题，如果！如果我们不能让它发挥它应有的价值，那么简老，明天、后天、大后天！我们这些人，皆没有资格出现在这个科研室了！”
　　蒋成的那一声怒吼震慑了所有人。
　　围绕在简老身边的人群不由得分散，站在最前面、立于蒋成面前的科研者，抬头就可看见他微红的眼眶，还有那敲在桌面上的拳头。
　　紧紧蜷起的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而不自然地颤抖，这个一直在众人面前显得沉稳的男人，此刻无助得让人心生恻隐之心。
　　“简老，蒋组长说的没有错。如果我们可以在研究的过程中拿到清核计划，那么之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我知道您不愿意平白诬陷别人，但仔细想想，蒋组长说得没有错啊，R.C.B之前一直没有声响，直到我们做出了第一批药剂才出动，摆明了就是等着我们出招，然后截断我们的后路。”
　　“R.C.B一直在做人体试验，什么时候做过好事了？那些被抓过的流浪汉死后不都变成了怪物吗？”
　　接二连三的附和声在这个不算小的科研室里回荡，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好似所有的猜测都已有了足够的证据。
　　蒋成见他们被自己带动，连忙吸了吸鼻子，低声叹道，“简老，我知道您想让我们放弃清核计划，转而攻克之后的延长问题。可简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R.C.B拿到的清核计划，无法同我们的延长相匹配，那我们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外界现在对我们的支持率这么高，我们如果在这个时候被R.C.B截胡——”
　　“蒋组长。”简老保持着之前的说话速度，全然没有被蒋成的真情实意所感动。他安静地看着蒋成，直看得蒋成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根本听不到为止，“我不是什么顽固不化的老头子，你也不必把我捧得那个高。现在Z国能够接手的，只有新生和他，这一点，我心里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