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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仙 (一壶花雕)


  钱三两注意到,这些荷花除了品种不同,盛花的缸也大有讲究,大伙儿似乎都憋着股劲在顾老板面前一争高下,这家用的汝窑,那家用的天青柴窑,一眼望去,粉白.粉白的荷花,姹紫嫣红的水缸。
  虎子和妙娘从没见过这么多“大人物”,模样很拘谨,全程没怎么抬头,只偶尔撩起眼皮瞥一下,偷着看一看。与他们两个相比,何由显得从容淡定很多,不止敢大模大样的看,并且对荷花的品种知之甚多,钱三两偶尔来了兴趣问一句,何由几乎都能答上。
  例如第二排左数第二个缸里,那簇乳白红色,重瓣的,名叫洒棉,虽然不爱开花,但开了便一定繁盛,花期也很长。还是这排左数第三个缸里,那朵花瓣尖尖上晕着点红色的白荷叫龙飞,花型不大不小,最适合养在盆里或缸里。还有第四排右数第一个缸里,粉的发红的那几朵,乃是纯种的吉浪小红,颜色艳,能结实,很适合观赏。
  钱三两饶有兴趣地听何由念叨,感慨道:“没想到,你居然懂的这么多。”
  何由一边笑一边挠头,随口支吾道:“书上看的,也不是很懂。”再一转头,似乎是见到了什么不想见的,顷刻间笑容全僵在脸上,匆匆起身离开了。
  何由溜得快,钱三两没来得及拦他,解说没了,只得又怏怏地窝回椅子里。
  赏荷会上的活动挺丰富,有拼酒的,有对诗的,还有看对眼的男男女女掷花传情的,期间,顾老板也曾好心地邀请钱三两他们加入,奈何一桌六个人,何由跑了,虎子和妙娘怕丢人,鳞苍不懂,方延不愿,钱三两太懒,最后只得作罢。
  钱三两,方延还有鳞苍都是京城里的生面孔,他们不上前和其他客人搭话,其他客人便也不来搭理他们。虎子和妙娘更不必说,认识的只可能是些厨娘樵夫,即使有心参加,也在这群达官显贵中插不上话,如此一来,他们这桌被特别照顾了的,反倒成了最清净的。
  吃瓜吃到日头西斜,拼酒的累了,对诗的也累了,掷花传情的早坐到一块儿卿卿我我去了,顾老板最终买下一缸重瓣的红台,花朵很大,据说可以移栽到池子里。人将散时,钱三两眯眼瞧着自不远处慌慌张张跑来的宓儿,咧开嘴清醒了。
  钱三两随手刮掉鳞苍沾在嘴角的西瓜籽,转头朝方延努努嘴:“看,小狐狸回来了。”
  方延把脸从半个西瓜中优雅地抬起来,再优雅地吐出嘴里的西瓜籽,抿唇道:“她身上沾着我留在宅子中的风菱香味,的确是往那边去了。”
  钱三两瞥一眼宓儿,转头看着方延笑道:“居然还装模作样的留香,你不是一早就知道纵尸人是谁了?还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
  “我的确是知道的,但不想和你说。”方延点头道:“你若真的好奇是谁让那些小童死后还不得安宁,只能自己去查。”
  钱三两眯了眯眼,不再盯着方延看了,转而去瞄伸手扶了一把宓儿的顾老板:“嗳,我问你,此朝的皇帝姓什么。”
  万籁寂寂,鳞苍在一片剑拔弩张的僵持气氛中举手,伸平,默然地又拿了一块西瓜,吭哧吭哧啃的正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上还有二更哦!
抱歉让大家久等啦,字数水了点,大家不要打我哦,周末拍照累的快虚脱,下火车后不久手机就没电了,幸好能赶在自动关机之前爬上来留个延迟通知,嘿嘿。
ps:小北近几日和一个特别好的朋友决裂了,大约是两方都有错,老死不相往来,不可挽回的那种决裂,所以心情不大好,想问问大家有没有和好朋友吵过架呢,之后和好了么?

  ☆、二十四次解释

  钱三两隐约记得,被他诓得团团转的那个前朝老皇帝姓林,底下有五个儿子,一个立为太子,三个封王,余下最后一个被流放在外。若他没记错,那会统共有四个被封了王的,除去老皇帝的三个儿子,还有一位异性王,后来,也正是这位异姓王适时出头,振臂一呼,带着乌泱泱二十万大军把皇城给围了,天下从此改名换姓。
  但,那位异姓王姓什么来着……?
  钱三两敲一敲脑壳,仔细回忆了半天,愣是没能想起来。
  妙娘与虎子已经自觉自发地退到角落里去了。
  方延适时道:“不必回忆了,姓顾。”
  话音方落,钱三两看着顾老板的目光瞬间就深沉了起来:“这样说来,他还是个皇亲国戚。”
  方延点头道:“他是新皇帝的五弟,顾家男丁稀薄,如今也只剩他与新皇帝两个还活得好好的了。”
  钱三两道:“哦。”目光正与歪着头看过来的宓儿对上,微微一笑,淡然中带着些荡漾:“这回热闹了。”
  方延亦跃跃欲试,尤其见鳞苍已趴在桌子上睡熟了,言语越发明目张胆:“京城一向是个热闹的地儿,早些年我刚变成妖时,曾于无意间摸到些很有趣的事情,此次我设计引你到京城来,也是为了带你看看这些趣事。师尊,蹉跎在小小的杏花村里有什么意思,你该回到这里来。”
  方延劝说的很情真意切,钱三两顿了一顿,不出所料地抓错了重点:“说起来,你究竟是怎么变成妖的?又是怎么知道这些密事的?”
  经钱三两这一打岔,方延好容易酝酿出来的一鼓作气顿时瘪了:“啊,这个么……当年我被误杀之后,残魂飘啊飘的,竟然见到一位全身金光闪闪的仙君……”话说到一半,似乎是懊恼自个被人牵着鼻子走,十分生硬的转开话题:“总之师尊,你的事我全知道了,你自己说,困在这凡人壳子里有什么好?难道你真的甘心自此做一个算命先生,碌碌终生么?”
  钱三两瞟了方延一眼,转头摸摸鼻尖,由衷道:“摆摊算命有什么不好?杏花村又有什么不好?杏花村里有许多貌美的寡妇,京城有么?”顿了顿。“崽儿啊,你我师徒一场,你就算要学我,也该学点好的不是?虽然……咳咳,虽然以前,为师身上没什么好的给你学,但今时不同往日了不是?”抬手小心翼翼绕过熟睡的鳞苍,轻轻拍方延肩膀:“乖,多学学为师如今的淡薄名利,还有随遇而安,要晓得求的越多,失的越多,对了——那鬼印附在你身上许久了,可想到什么除去的法子没有?为师当年误伤了你,实属无奈,你记恨为师也没有什么,万幸你现在还能过得活蹦乱跳的……”
  钱三两越往后说,方延脸上的表情越拧巴,要命的是,钱三两竟还慢慢的说上瘾了,和尚念经一般喋喋不休,抑扬顿挫,大有不渡到人不罢休的意思。
  方延忍了又忍,正要插话,被钱三两唠叨吵醒的鳞苍皱起眉,五指张开,指缝间生出鱼鳍,一个巴掌就糊上去了:“吵什么吵,吵什么吵?我在梦里飞升到一半,生生被你吵醒了,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瞧瞧仙界长什么样呢!”
  方延抬手捂脸:“……啊。”看着好疼。
  钱三两抽了一下嘴角,安静许久,伸手甚是体贴地把装瓜的盘子往鳞苍面前推了推,心平气和道:“来,天儿热容易浮躁,大王吃块瓜。”
  方延揉了揉眼睛,默默把手放下了——天呐,这样没有斗志的师尊,这样窝囊不争气的师尊,这,这还是当年那个说话带刺,走路带风,命里带煞,眼中满满都是野心的师尊吗?!
  赶在大伙儿正走神时,宓儿拉着顾老板一溜小跑凑了过来,低头看了看方延,揉揉眼睛,再低头看了看,神情很诧异:“咦?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你不是在宅子里么?”
  宓儿诧异,顾老板脸上更是千万种颜色齐开花,复杂得很:“宓儿,你在说什么胡话?他们一直都在这里坐着,半刻也不曾离开。”说到“这里”二字时,刻意顿了顿:“我让你去置办些瓜果糕点,你又跑哪里偷懒去了?方公子就在这里坐着,你是在梦里看到的他么?你莫不是睡糊涂了?”
  “不是梦里……我才没偷懒!”宓儿挨了训,偏偏还不记得顺着顾老板给出的台阶下,跳脚反驳道:“不是老板你说的,让我趁着他们不在,去那宅子里把东西全都取出来么?我没有糊涂,分明是老板糊涂了!”
  顾老板皱起眉,扯着宓儿就要走:“胡说什么,我何时……”越说越没气力,憋红脸使出吃奶的劲,宓儿依然双手叉腰,纹丝不动。
  宓儿很委屈:“分明是老板吩咐我去的,如今又不认账,我刚进院子就被方公子追着打,打的好疼,呜呜呜,老板是坏人,分明说了他们都不在的……”
  顾老板更委屈,奈何使劲再使劲,依然拽不动宓儿这只狐妖,只得眼睁睁看着这只傻狐狸不打自招,把自己的去向全盘托住,拦都拦不住。“我的小姑奶奶,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钱三两一言不发地看着顾老板和宓儿扯皮,眼里写满同情。
  俗话说得好,有些时候,不是他这边的人有多能干,而是面前的对手太蠢啊……
  譬如此刻,瞧瞧这小狐狸都把她老板卖成什么样了?唉呀,顾老板好像已经给她气的脸色发紫了,究竟要不要紧?唉唉唉——已经开始泛青了,接下来是否要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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