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慈没说话。她可以忍受一切的艰难困苦,但是她需要一个平静的心情。如今这种心境,她完全没办法去做其他事。
“你要带什么人一同前往?”言下之意,远明帝不会让她一个人去的。
“丝瓶。”舒云慈撇嘴。
“让盛家四丫头陪你去吧。她藏得够久了,是时候露露脸了。”知女莫若父,远明帝真怕江封悯那边出了什么情况,舒云慈一怒之下
做出什么事来。有个盛辞跟着,至少还能打些官腔,也能有个明白人时时给朝中传消息。
“她身体那么差。”舒云慈嫌弃道。
“她是未来要辅佐你的人,除了才智胸怀,身体也是很重要的。如果她没有这样的资格,你最好不要在她身上白费力气。”远明帝说这话的时候,难得的正经。这是亲爹对女儿在用人上的教导。
舒云慈思考了一会儿,“好。”
四月初六,从京城里驶出两辆马车,一路赶往凌国。原本舒云慈和丝瓶一辆马车,盛辞和血蚕一辆马车,但是两个主子要谈话,所以血蚕和丝瓶上了后面的马车。
“你确定自己的身体没问题?我可不想替你收尸。”舒云慈的嘴一向很毒。
盛辞倚在软枕上,“如此长途跋涉,当然对我的身体有害无益。可是既然我要辅佐公主,这一关始终要过的。皇上让公主带我出来,不也是这个意思吗?”盛辞神色如常,“有血蚕跟着,公主不用太担心。或者,公主现在已经没有功夫担心我了。”
舒云慈瞟了她一眼,“我带你出来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血蚕。”
盛辞掩口,“公主别说得血蚕像我的私有物一样,她可是奉您的命令留在我身边的。”
“最初也许是的,可是现在……”舒云慈叹气,问出了一个千古不变的问题,“你说我和你同时掉河里她会救谁?”
盛辞没忍住笑出声来,“这还用问?当然是我了。”
舒云慈眯起眼睛,还说你们没事?
“公主武功高强,又淹不死。”盛辞小声嘀咕。
舒云慈也觉得这个问题提得不恰当。正想着再提其他的问题,就听盛辞说:“公主不用在这种问题上花心思,无论何种情况,血蚕一定会先救我。这和忠心无关,她是医者,自然是拣着弱者救。强悍如公主,谁配救您啊?”
舒云慈伸手去扯盛辞的脸颊,“和你聊天真没有意思!”
盛辞也不恼,用纤细的手握着舒云慈的手腕,“让公主觉得有意思的人在前方的凌国呢。”
凌国,立南城。
江封悯带了足够的干粮和水进入了城外的山林之中,她决心要练成寒冰诀,冲破生死玄关。往年都会遇到的忘年交柳圣杰并不在,大概是今年有事没来吧,舒云慈并没有放在心上。
为了怕冲关时被打扰,她一早就选择了一个天然的山洞,这里的洞口很小,一般野兽不会注意,又可以遮风挡雨,实在是个很妙的地方。
一切准备好后,江封悯开始冲关。她的这次冲关经历了三天三夜,到底没有成功。就在她最后一次冲关失败,耗尽全部内力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等她睁开眼后,发现洞口被完全炸塌,而她身后的石壁上出现了一条大到可以容人通过的裂缝。
此时的江封悯根本没有力气移动,好在她没有受伤,食物和水都在手边。她吃了一点东西,既然没力气动,她索性躺倒睡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点亮火折子的时候,洞口依旧被完全封住。显然这是有人动了手脚,可是目的是什么呢?为了困死她?她多年不在凌国出现,会与什么人结仇呢?心大的江封悯思考了一会儿,没有结果就不想了。她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还是没什么力气,于是吃饱喝足,她继续倒头睡觉。
这样养了三天,江封悯终于感觉体内耗尽的内力重新回来了。虽然还不足,但是已经可以支撑她进入山缝之中探寻。
山能被炸出缝隙,显然里面是空的。江封悯举着火折子进来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她家在立南城经营十多年,竟然从来不知道城外山中是空的。这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手笔,能够凿穿山
腹,为的又是什么?
山腹内是人工修建过的巨大空间。里面有水蜿蜒流过,看起来竟然是个护城河的模样。在山腹里修了一座城?江封悯觉得这想法实在神奇。
过了河水,前面就是巨大的高台,她刚刚踏上高台,一排排□□就奔着她袭来。江封悯凌空而起,躲过了大量的□□,余下几支躲不过去的,都被她用旋翎枪挡掉。
重新落到高台上的江封悯有些后怕,幸好她恢复了内力,要不然真就是死路一条了。高台上是一个巨大的石像,她前后左右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抬头看着石像,也分不清是人是鬼。江封悯摸着下巴,心说自己该不会进了什么邪教的地盘了吧,这石像是个什么东西?
石台下的后面是个很狭窄的门,江封悯丢了几块石子进去,没什么动静。她试探着进入门后的石室,就看到一具枯骨。她挑了挑眉,既然没有舒云慈在,她也就用不着大惊小怪了。
江封悯进门,还没等仔细看看枯骨的样子,“哗啦”一声,枯骨散架子碎了一地。江封悯吓得一蹦,心说连看都不让我看一眼,这是多么丑啊!
江封悯蹲下身,用手中的旋翎枪去巴拉一下骨头架子,发现下面似乎有一个匣子。她将匣子取出来,想着这是那具枯骨坐在身下的匣子,心说这家伙不觉得硌屁股吗?
匣子上有锁,江封悯摆弄了几下打不开,直接伸手握住,寒冰真气流转,锁上面结了一层冰,她轻轻一扭,锁就断开了。
匣子里面是一本书册。难道又是秘笈?江封悯觉得最近遇到秘笈的几率有些大,都不觉得稀奇了。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她翻开书册,发现里面并不是什么秘笈,只是记载了这个骨架子的一些事情,具体的她也没心思细看,直接往怀里一揣,继续找路出去。
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她已经把这里能够找到的通道都探索了一遍,完全没有出路。原本的出路被断龙石封住了,她进来的那个山缝也被炸塌了,如今算是彻底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吗?江封悯苦笑。令她惊讶的是,她竟然完全没有害怕的感觉,她只是遗憾,遗憾不能出去见舒云慈了。想到舒云慈,她又想苦笑,难道自己真的就不是她眼中的强者吗?难道自己注定要失约吗?
既然已无退路,江封悯也不作他想,她盘膝坐好,开始心无旁骛地进行最后一次冲关。这一次她不会再给自己任何退路,成则生,败则死,就是这么简单。
舒云慈和盛辞赶到立南城的时候,听说端王府派了人出城去挖山。她预感到情况有变,就让丝瓶、血蚕守着盛辞,她一个人进了山。
山中很多人在呼喊着“靖武郡主”,然而这么大一座山,很多地方都被炸塌,想要找人谈何容易?
舒云慈皱着眉站在一棵树上,她想知道那个人是否还活着。
如果死了呢?舒云慈问自己。“你要是敢死,我就算移平这座山,也会把你挖出来!”
山腹中的江封悯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她不敢分心,强摄心神进行最后的努力。
端王府的人不停的寻找,但是一无所获。舒云慈就坐在一棵树上,坐了一天一夜。当最初的那种担心和忧虑过去,她已经完全进入了一种入定的状态。不管江封悯是不是死了,她都要看到人。渐渐的,她似乎能够感觉到一股内力的存在,就在这山中,隐隐约约的,并不真切。
十年相处,她对于江封悯的寒冰内力实在太熟悉了,仅凭着这若有若无的一点内力,她就能够辨认出来。
“咳咳……”意识到江封悯还活着,她一口气行岔了,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搜山的人中也有武功高手,这时听到声音发现了她。
“姑娘是什么人?”一个中年男子走到树下问。旁边立刻又人跟了过来,渐渐对舒云慈呈现包围的架势。
舒云慈跳下树,“我是靖武郡主的朋友,听说她出事了,过来看看。”
中年人心说我们郡主常年不出府,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不过他见这个少女容貌秀美,气度不俗,倒也不敢小觑。
“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舒云慈微微扬起下巴,“我的名字你最好不要问,免得惹来麻烦。若是王爷王妃想知道,我会亲自去王府告知。总之我是友非敌,阁下还是将心思放在救郡主这件事上吧。”
她的话虽然还算在理,奈何态度实在不算客气,中年人也是王府出身,见她如此骄傲,心中不免动气。“姑娘此时前来,又不肯说出姓名,未免可疑。”
“就算我可疑,如今重要吗?”舒云慈问。
中年人一愣,确实,和救江封悯相比,一个可疑的少女已经不算什么了。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派人去告知了端王。
端王刚好就在附近,很快过来,他是见过舒云慈的,不过是在十年前。如今舒云慈早已经和年幼时相貌不同,只是那股子睥睨天下的傲气,让他很容易认出了舒云慈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