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辞也不客气,收了药瓶。“怜君可还好用?”
“你从来不会看错人。她是个有力的帮手,本事大,人也聪明。”
看中怜君的并非舒云慈,她太忙,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注意一个小小的医女。但是盛辞会注意到。这位中书令家的千金可不像她的外表那般柔弱。
中书令盛同家的三位千金个个优秀,都是京中勋贵之家竞相争取的良缘。很少有人会注意到盛家还有一位四小姐盛辞。这位四小姐自娘胎里就带有不足之症,一年中倒有大半年卧病在床,所以虽然如今盛辞已经及笄,却没有一个媒人前来提亲。盛辞是庶女,亲娘原本身体就差,生下她后没过几年都过世了。她在盛家大宅门里孤苦度日,比不上嫡出的大姐和三姐,也比不上父亲最宠爱的陈姨娘生的二姐。在盛家,盛辞就像个隐形人一般。盛家大夫人从来没有苛待过她,自然也没有重视过她。
这样的环境反倒让盛辞十分满意,她需要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这样几乎没有会注意她每天都学了什么。
一个身体不好的庶女,每天不学针黹女红,竟学一些朝堂之道。这在寻常人看来,怕是觉得惊世骇俗了。好在,她有一个和她同样惊世骇俗的好朋友——泽隐公主舒云慈。
舒云慈是在一次随着远明帝去盛家做客的时候认识了这个盛家小姐姐的。那一年舒云慈七岁,盛辞十一岁。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舒云慈对盛辞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盛大人一直不让你露面,是不是要藏着你留给父皇的?”
当时盛辞就觉得脑子一下子炸开了。在盛家她的确不受宠,但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哪能学到朝堂之道呢?她的父亲盛同有识人之才,早早就看出这个女儿与众不同。他是个不拘一格的人,盛辞虽然只是个庶女,他也不愿意埋没人才。盛辞对朝政之道感兴趣,他就选了一些书悄悄交给她看。
盛同深知,后院是女人们的天下。如果他不想盛辞成为众矢之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让盛辞继续做个隐形人。父女俩的教与学都是秘密进行的。这样年复一年,旁人觉得盛辞可怜,盛辞却感受到了父亲最大的关爱。她也果然如盛同希望的那样,眼光都在朝局之上,对于后院这些争宠的事丝毫不感兴趣。
当然,盛同这样培养女儿是有着自己的目的的。他希望盛辞将来能够入宫,辅佐帝王,一展所长。
对于这个安排,盛辞没有表示过异议。对于她这种心怀天下的人来说,些许情情爱爱的小事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如果入宫能够施展抱负的话,她是愿意的。
十一岁的盛辞面对七岁的舒云慈的问题,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后宫妇人不得妄议朝政,这是祖训。”舒云慈露齿一笑,格外的软萌。“你入宫也不会有什么作为的。”
盛辞苦笑,到底是自己想得太美了。她想否认舒云慈的想法,毕竟这种心思想想是没问题的,拿出来说就容易惹来祸事。
“你要不要跟着我。我将来想当女皇,你若是真有能力,我就封你做丞相。”舒云慈用稚嫩的声音说出这么霸气的话,莫名有一丝喜感。
至少盛辞笑了。她哄着舒云慈,“泽隐公主真的好志向,不过臣女只会一些针线,朝局之道并不清楚。”
舒云慈沉默了一会儿,“那就是我看错人了。辞姐姐,如果你想经世济国,就只有助我当上女皇。”她说完,不再理会盛辞,转身就走了。
当时盛辞并不敢把舒云慈的话方才心上。之后的一两年间,舒云慈的优秀是朝臣们有目共睹的。连盛同都说泽隐公主若是个男儿身毕竟是这江山的主人。
远明帝迟迟不立储君更是给了很多人猜想,难道皇帝真的要传位给泽隐公主?据隐国历史记载,并非没有女子为帝的先例,远明帝若是这么做,也是有据可循的。
两年前,深思熟虑的盛辞向舒云慈投诚。两个女孩子要并肩去开创一片新的天地。得盛同教诲,盛辞颇有识人之明。是她向舒云慈推荐了怜君。
“三皇子趁着过年,联络了很多朝臣。我爹也收到了帖子,他称病没去,派了我大哥去的。”盛辞的手拢着茶杯,这样才觉得双手暖和一点。
“这件事你不要管,三哥犯了父皇的大忌,折腾不了几天了。听说工部为了开春疏通河道的事起了内斗,你觉得如何?”舒云慈问。
“这是一项肥差。两个员外郎都抢着要去,吃相实在有些难看。这件事公主要插手吗?”她觉得舒云慈不会无缘无故问起无关的事。
舒云慈摇头。“我还没打算打压朝臣。这件事闹得太不像话父皇一定会管的。只是管过之后呢?总还有人要领这份差事,我希望是个真正能办事的人。”
盛辞明白这是舒云慈在考她。她虽然投诚,但能力如何,还需要时日来考察。这件事疏通河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需要她们插手,她们如今都是在学习,想知道自己想出来的解决方法和人选是否能远明帝的一样。
盛辞到了一点茶水在桌面上,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丁”字。舒云慈看了点点头,不再议论此事了。两人又说起朝中其他的事,这样的谈论两人差不多每月都要进行一次,很多时候她们只说不做,从远明帝最后的处理方法中找出得失,弥补差距。
不得不说,就算是天赋异禀,也需要付出远比常人多得多的努力。
临走时,舒云慈再次叮嘱盛辞记得吃药,注意身体。
盛辞笑着点头。窗外都是喧闹声,她起身轻轻将窗子打开一线,一股寒风吹进来,呛得她治咳嗽。
“小姐,风大,咱们还是回府吧。”她的丫鬟荀雪说。
“回吧。”盛辞披上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下了楼。
来到楼下,就见人群中那小小的红色身影,正在一个小摊子前驻足。舒云慈站在一个卖瓷娃娃的小摊子前,目光盯着其中的一个瓷娃娃,那娃娃莫名有一点像江封悯。她的手到底还是抓住了那个娃娃,就当是新年礼物吧,那家伙若是不回来,她就先砸了这个瓷娃娃,再去凌国砸了那家伙。
第12章 结识忘年交
凌国,立南城。
这是江封悯父亲端王的封地。立南城外有座立山,山高林密,据说常有野兽出没,一向人迹罕至。于是这里就成了江封悯练功的好地方。
她修习的寒冰诀不宜被人看见,所以她每天早上进山,晚上才出山,基本上要在山里待一天。
进入二月,山林中的积雪融化,草树都开始发芽。有小鸟在林间歌唱,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山泉旁的一块大石上,江封悯坐在上面运功修习。她的周身接了一层薄薄的冰,看上去有些吓人。
突然,树上的鸟齐齐飞了起来。江封悯突然睁开眼,从大石上站起,望向惊动飞鸟的地方。
她这一动,身上的冰层剥落,转眼间她被水汽打湿的衣服已经干透。而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江封悯没动,静静地等待着声音的靠近。过了一会儿,树林里突然窜出来一只黑色的熊,看样子是刚从冬眠中醒来,出来觅食的。
江封悯武功不弱,但是黑熊皮糙肉厚,她要想力敌还是很危险的,所以她纵身上了一旁的树枝,低头看着下面的黑熊。
黑熊正在寻找食物,见江封悯躲了,它也不在意,继续在林间穿梭。
待黑熊走远,江封悯这才放下心来。此时她手里没有武器,这么大的野兽很难对付。
接下来的时间她虽然还能继续练功,却多少被扰了心神,练功受到影响。后来她索性不练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下山。刚要走,她又看到远处飞鸟四散,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出于好奇,她朝着那边掠了过去。
还没靠近那个地点,她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她皱眉,那只黑熊找到食物了?
到了近前,她躲在树上偷看,发现死得竟然是那只黑熊!地上全是血迹,蜿蜒流进旁边的小河,连河水都染红了。在黑熊的尸体旁,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正在用手中的刀剥着熊皮。
“什么人?”老者突然抬头,手中的刀飞向了江封悯所在的方向。
江封悯立刻躲闪,换了一棵树栖身。然后她就见刚刚袭向她的那把破刀竟然奇迹般地飞回了老者手中。
老者也已经发现了江封悯,眼睛看着她的方向,“出来吧,小姑娘。”
江封悯是个胆子大的,见被人发现,就大大方方翻到地上。“晚辈江封悯见过前辈。”
老者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上下打量着江封悯。“你姓江?凌国皇族?”
江封悯老实道:“晚辈是端王之女。”
老者点点头。“我和你父王有过一面之缘,他是个好人。”他一边剥皮一边说,“你一个郡主,怎么跑到这山里来了?”
江封悯觉得老者虽然其貌不扬,说话倒是有一股子独特的气质。她本性就是个话痨,没事还愿意逗个闷子呢,何况遇到个有意思的人?当下一老一小就聊开了。
通过聊天,江封悯得知老者是凌国最大的门派洛仙门的门主,名叫柳圣杰,不过是上上代门主了。当年他功成名就,突然觉得寂寞空虚冷,就把门主的位置传给了徒弟,自己跑到山里寻求生命的真谛。这一隐居就是五十多年。他每隔几年就要换一座山隐居,说是那座山的灵气都被他吸光了,所以要换。